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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卸下 ...

  •   十月一过,期中考试的消息就冒出来。

      不知是上次联考给人的打击太大,还是学渣一夜晋升学霸让人眼红,总之这种比上不足比下也突然不余的情况给高二七班学子敲响了警钟,一个个在学习上放的心思肉眼可见多了不少。

      让“比下”突然不余的那位倒是对此毫无所觉,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学的时候自有种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专注,但老师上课强调重点内容时他又睡觉、玩游戏、惹前桌生气三不耽误。
      本想着找晟阳在提分这事上取取经的人望而却步,觉得他们并不在一个图层。

      童遥这位中年妻管严乐衷于把积攒的委屈统统发泄到七班这群倒霉孩子头上,但自联考成绩出来以后他转移火力,每节课必点晟阳的名字,势必要把年轻人内心的焦躁和嚣张气焰给“怼”下去。
      晟阳欣然接受,面对童总出的数学难题是来者不拒,解起题来跟炫技一样,变着花儿写解题思路。
      他写完还要笑眯眯问人童总自己写得对不对、好不好、厉害不厉害,给人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他脸上。
      童总怼人不成反暗自痛心:气煞我也!

      经此,七班人算是开了眼,一个个上赶着给晟阳加“辈”,阳哥不行,得叫晟爷,更有脸皮厚如城墙者拿着新鲜出炉的错题上赶着叫人爸爸。
      晟阳觉得再这样加辈下去自己得直接入土为安了,于是稍加收敛,低调做人。

      童遥见晟阳百年难得一见地谦虚下来,很是欣慰,一开心当即赏了七班众人三张数学卷子。
      七班人一脸懵逼,课下哀鸿遍野,怨气难平。于是,晟阳离“入土为安”莫名又进了一步。
      稳坐倒数第一的林阳对千夫所指的晟阳表示:该!

      大课间,跑完操的众人累得像狗,学习之事暂放一边,饮水机前乌泱泱排了个小长队。
      十一月,天气渐凉,可班里人人头上都出了些薄汗,只有教室后排那几个运动会主力人员跑完连大气都没怎么喘一下。

      身体燥,人心也躁,林阳又开始找乐子,“除去两天后的周测不谈,就数迫在眉睫的期中考试最重要。”他扯着大喇叭喊,“无奖竞猜,谁会是年级第一呢?”

      “能不能小声点?”宋朝南被他吼得耳朵生疼,随便抓起一支笔就往前桌砸。
      林阳轻而易举躲过,顺便伸手一捞,将笔稳稳放在自己桌上。
      他桌上那堆笔全是宋朝南扔来的,堆得像个小山似的,到了月末林阳会把笔全数还回去,主打一个循环利用。

      自表彰大会过后校园贴吧就发过类似打赌的帖子,底下评论区分成两个阵营,支持晟阳的和支持江闲的大致平分秋色。

      林阳大手一挥起了个头:“我押江神。”说完对晟阳十分诚恳地道歉,“对不住了哈,阳哥。”
      吴来调侃:“昨天不还叫人爸爸嘛。”
      “你滚。”林阳睨着他。
      吴来也凑了个热闹:“那我押晟阳。”

      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听到这个都提起了兴致,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江神第一神话不可打破,押江神。”
      “后起之秀青出于蓝,必定是阳哥。”
      ……

      “两位当事人怎么看?”林阳凑热闹凑到了一线。
      晟阳支着头转笔,说:“我押江同学。”
      林阳:“不是吧,你不说要抢人第一嘛?”

      “我是说了,但来日方长,你江神又不是那么好追的。”晟阳指尖点了下江闲的肩,“要不江同学让让我?”
      江闲微微侧头:“下辈子吧。”
      晟阳挑起眉笑了笑,却没再多说什么。

      班里人还在就这件事聊得热火朝天,周围一片喧闹,像吱哇乱叫的乌鸦。

      依照往常后桌那人肯定是要山回路转地扯出连篇鬼话,但今天却异常安静,江闲朝后瞥了眼。
      晟阳把脸埋在臂弯里,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手指正虚握着一块橡皮,手臂连着突出的腕骨敞在凉风中,好似和班里穿长袖的众人不在一个季节里。

      这两天晟阳都是睡着的时间比清醒多,除了童遥的课他被重点关照没办法睡,其他课都趴在那雷打不动。

      江闲收回目光,伸手把窗子轻轻合上。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新一轮抢饭大战已经拉开帷幕,众学子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势必要拿下学渣食堂的一等座。
      晟阳和江闲有时候会跟着大部队去食堂,有时候直接去史木青那吃饭,全看俩人手上那道题能不能卡着下课铃刷完。

      今天这人都走光了他俩还在座位上,这情况就算长跑冠军附身也抢不到食堂的位子。

      晟阳睡了一节课,醒后搓了把脸,眼角压出道红印,嗓子也有些哑:“题还没写完?”
      江闲在一道圆锥曲线的大题下刚写下个“解”字,抬头“嗯。”了声。

      晟阳:“你先去宁姐那吧,我中午有点事。”
      “好。”江闲在“解”字后面添了两个冒号,看上去很像是一题写完后在题尾习惯性地打点号。

      见江闲走出教室后晟阳才点开微信,他头抵在桌面上,弓着身子在屏幕上敲敲点点。
      手机微信界面有好几个未读信息,最顶上被他爸霸占着,紧接着下面一个就是他妈。

      爸:这次考试成绩是挺不错的,但还需要再接再厉。
      爸:乐器房的钥匙给陈姨了,你回头找她取。
      ……
      爸:怎么突然要租房住?
      爸:你在家里住着不行吗,干嘛突然去外面?我们回去的次数本来就少,你租房单住我们回去都不一定见得到你人。
      爸:我和你妈从昨天忙工作忙到现在没合过眼,你懂点事,不要再闹了。

      至于他妈发的信息,晟阳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无非就是关心加示弱再加请求,这么多年他连公式都捋出来了。
      对面俩人说话的路数至今没变过,因为他们不需要变,这些话对自己儿子总是很适用,每次说完晟阳大概率都会低头。

      和他爸的聊天界面有好几个电话都显示未接通,晟阳有点无语,他爸估计以为他儿子能特地找老师批个假回他电话。
      没几分钟他爸又打来一个电话,晟阳深吸一口气,点了接听,起身往顶楼厕所走。

      电话那头最先传来他妈的声音,很温柔:“阿阳,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可以和妈妈说,不要憋在心里。”

      果然,又是这样。
      晟阳沉默了会,轻声回:“没有,我挺好。”

      “那怎么突然想在外面租房住?你放心,那些乐器我们不会再收回去的。而且你在家有保姆司机照顾,外面租房不方便,我们也不放心你。”
      “我们最近工作太忙,没时间回去看你,租房的事等我们回去再谈,好不好?”

      她兀自说了一大堆,晟阳插不上话,也没话可回,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着白,仍是沉默。

      来十七中前他也提过这事,甚至提过住校,但都被他爸妈用各种理由拒绝了,就好像那间别墅是远程监视他的笼子一样,只有把他抓在手里他们才安心。
      夜晚望不到头的黑暗很恶心,身边的人和他爸妈随时报备消息更恶心。

      晟阳到了厕所隔间,斜靠在门上,电话两头都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爸的声音传来:“这事不用再说了,你给我们省点心。”

      “省心?”晟阳觉得好笑,“我说了我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家里保姆、司机、生活花销算下来一个月得砸出去大几万吧?我自己租房住帮你省钱不说,回来见不到我这不懂事的人你不更省心?你就是为了找人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怕别人看着你?”他爸提高声音。

      他们一直给对方留着余地,很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因为有些东西打碎了就拼凑不出原样,谁也没办法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砰——”
      晟阳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喷涌而出,一拳砸在隔间的门上,一阵闷响伴着指间发麻的钝痛。

      可是不等他回话,他爸又问:“你最近经常到同学家补课?”
      他问的语气很平静,晟阳心里却咯噔一声。

      晟阳紧闭了下眼,好久才又睁开:“你什么意思?”

      “没,你爸就随口一问。”他妈抢过手机,细腻的声音里带着丝慌张,“你爸的意思是说同学在学习上好心帮你,你也要好好谢谢人家,不然……咳咳——”
      黎春说完咳嗽起来,声音沉闷模糊,应该正用手捂着手机。
      这是她每年秋天都会复发的老毛病,年轻的时候总是忙工作,生了病也是一拖再拖,后来看了很多医生也没能治好。

      “阿阳,我知道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别让我们担心。”

      头顶的白光被隔间的门挡住,只落下微弱的一小片,晟阳却觉得异常刺眼,“我知道。”

      “租房的事你说得也有道理,家里离学校远,每天都要坐一个小时车确实不方便。但是房子还是我们替你找,你看行不行?”
      他妈对租房这事的态度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晟阳却并不意外。

      他们怕他多想。

      前段时间晟阳花了不少功夫找到一间房子,这几天本来准备签合同。
      但他爸妈已经做了很大的退步,晟阳仰头靠在墙上,睫毛轻颤了几下,他应了声:“行……你注意身体,别太累。”
      “嗯,我们不累,你在学校好好的就行。”

      晟阳挂断电话,推门出去的时候瞥见地上有处不规则的影子晃了下,是从隔间映过来的。
      顶楼厕所平时就没什么人,午饭时间就更不用说了,他接电话接得又急,进来的时候就没看里面有没有人。

      但这影子明显是人影。

      晟阳推开门,看向旁边那个隔间的门,门锁是红色的。
      里面还真有人,还是个听人墙角的傻逼。

      他抿了下唇,不知道是尴尬更多还是不爽更多,正准备抬手敲门,可那门却自己开了。

      “你——”晟阳挤兑人的话到嘴边突然噎住,因为里面的人他挺熟,几分钟前他还在教室里和人说话来着。
      江闲推开门,脸上有些一言难尽:“全听见了,不是故意的,抱歉。”

      晟阳这学期和别人在电话里发过两次火,一次在教室,一次在这儿,都被江闲撞了个正着。
      想到这,他心里的不爽倒是没剩多少,甚至无奈得有点想笑:“没事儿,在你面前丢人也不是第一回了。”
      有些脸丢着丢着就习惯了。

      江闲点了下头,走去洗手台那。
      他只听见晟阳一人的声音,但也大概能猜出是在和家里人打电话,人家的家事他没立场多问,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并没再提。

      稀稀拉拉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江闲洗完手抬头看镜子,见晟阳正靠在墙边看着自己,褪去平时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子,人显得有些凌厉。
      “我上你暗杀名单了?”他看向镜子里的晟阳说。

      晟阳也看着镜子里的江闲,“江同学,借你肩膀擦个泪。”
      这话不好笑也不幽默,他没有眼泪要擦,江闲也借不了他肩膀。

      “你所谓男人的担当呢?”江闲转过身,说:“泪憋回去。”

      晟阳垂头笑了笑,没吭声,忽然脸上落下几滴湿润。
      他抬眼,是江闲把水甩他脸上了。

      “干嘛?”
      晟阳正不明所以,江闲的手却已经落到他脸上了,纸巾轻轻擦过脸颊,带走了那几滴湿润。

      目光碰在一起的那刻,江闲眼神躲了下。
      “刚手没收住力。”他把纸巾塞晟阳手里,一声不吭走出门外。

      晟阳抬手捂了半张脸,立在那怔了好一会才反应江闲已经跑没影儿了。

      他追出去:“去宁姐那儿吗?”
      “不然呢。”江闲回道。

      “听说她研制出道新菜,给人当场吃吐了,正自闭呢。”
      “嗯。”
      “你别嗯啊,她说让我俩试菜来着。”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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