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轻云故

28、不语我我所而求得

　　“珂儿已经离开都城月余，可是却始终没有消息传回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云珏没想到贺老夫人最先问的居然是这事，他心中有些诧异，可是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淡淡地道：“居然贺老夫人都不知道，那我又从何得知。”

　　贺老夫人不知道云珏这话是真的，还只是为了敷衍自己，可她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云珂是他们贺家对付云泊枫的筹码，他们必须要确保云珂不会在一切开始之前就陨落。

　　至于云珏，他们在云珏势起之后，就起了拉拢的心思，但因为云泊枫的暗中阻挠，加之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他们也不好在明面上说这事。云珏虽然表面上对他们和善，可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就连他们也不知道。

　　此时见云珏看着自己，贺老夫人觉得自己的那些心思全都被这个人看透了，她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将事情摊明了说：“我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陛下的意思，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珂儿的消息。”

　　“老夫人知道就好。”云珏道。

　　贺老夫人看着云珏，“但你是摄政王，如果你想知道什么，肯定有办法的！”

　　云珏听到贺老夫人这笃定的语气，神情微顿，随即才道：“……那又如何？”

　　贺老夫人听出来云珏的意思，贺家虽然自诩身份尊贵，从不轻易求人，更别提贺老夫人。可今时不同于往日，贺老夫人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

　　她看着云珏，全然没了往日的骄傲自满，“大殿下放心，只要您为我们带来消息，今后若是您有需要，贺家也绝不推辞。”

　　“能得到贺家相助，是我的荣幸。”云珏神色淡然，话中却是道，“既然贺家有求于我，我自然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云珏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和贺家撕破脸皮，影响到接下来的计划，所以见到贺老夫人提出的条件，他便也就顺势应下。

　　不过直到此刻，云珏多多少少也能品出些味来。贺家在云珂离开之后，凡事都有掣肘，如今找上他，恐怕也有想法将他培养成第二个云珂。

　　云瑾回来的消息，贺家必定也已经从之前那名小厮那里得知了，所以贺家也不得不去分神对付云瑾。一个云珂未必就十拿九稳，多一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参与，同时在两人身上押注，对他们来说才是最佳选择。

　　不过云珏讨厌做谁的替代品，况且如今他也并不需要借着贺家上位。至于贺家向他抛来的这根橄榄枝，于他而言只是用来牵制云泊枫和贺家的利器。

　　见到云珏松口，贺老夫人面上一喜，以为自己的许诺的条件让云珏满意，“大殿下放心，贺家答应您的，绝不会食言。”

　　云珏轻轻一笑，有意引导：“我的身体里也同样留着贺家的血，这些自然都是我应当做的。”

　　贺老夫人眼前又是一亮，随即试探着道：“可是，大殿下小的时候那些事，贺家并没能帮上您什么……”

　　见贺老夫人主动提及往事，云珏心中顿时有些微妙，但面上依然保持不动声色，“……我相信，贺家应当也是有苦衷的。”

　　“对！”贺老夫人见云珏这么说，连忙点头道，“当初我们也是迫不得已，陛下那说一不二的性格，我们也实在左右不了。其实我们也是关心您的，毕竟那可是边关啊。”

　　说着，贺老夫人的面上浮现哀伤，似乎对这件事格外惋惜和悔恨。

　　云珏看着贺老夫人的神情，想到当初的自己试图向贺家求助，却始终杳无音信，心中难免感到一丝可笑。不过事到如今，无论是云泊枫还是贺家，他都没有要再去求谁的打算，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耽于过去。

　　见云珏一直没有说话，贺老夫人许是也想起了之前的那些事，没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贺老夫人主动转移了话题，说道：“我最近听说，大殿下的府上住进来一位姑娘？”

　　云珏知道多半是那日小厮回去所说，也并未在意，只轻点点头，没有否认的意思，“不错。”

　　贺老夫人有些惊讶，她原先以为云珏会隐瞒，没想到居然这么直接就承认了。不过云珏这个反应，就只能说明是确有此事。随后又转念想到，如果不是云珏自己默许了此事，城内的谣言又怎么可能会传这么久。

　　贺老夫人状似无意地笑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位姑娘呢。”

　　云珏知道贺老夫人话中的意思，但他并没有因此就如她所愿，只是道：“若是有机会，自然会见到。”

　　贺老夫人笑容一僵，但她此时到底还是有求于人，所以自然也不好再强硬要求，只得作罢。虽然人是未见到，但她心中对时意的好奇却是不减反增。

　　不过眼下还有云珏在，贺老夫人也不好再有什么多余的举动，确定了云珏的想法，她便不再多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云珏闻言也随之起身，并没有出言挽留，只是点头应道：“好。”

　　将人送离王府后，云珏目送着贺老夫人一行人远去，心底暗暗盘算着，云泊枫知道这件事究竟需要多久。

　　诚如云珏所料想的那样，贺老夫人来见过自己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云泊枫的耳中。没过两日，云泊枫就派人再次召见了云珏。

　　“听说贺家的人去见了你？”云泊枫问话时，语气里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云珏对此并不意外，又或者说他早有所料，此时云泊枫询问，他也早就有了应对的法子。所以在云泊枫质问他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是的。”

　　云泊枫此时找他，无非也就是想要确定他的立场，他若是四两拨千斤地蒙混过去，虽然云泊枫此刻不会真的治他的罪，但必定会被埋下怀疑的种子。

　　况且，云珏并不觉得隐瞒有什么意义。

　　见云珏这么坦然地就承认了，云泊枫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没忘记自己今天叫云珏来是为了什么。他冷哼一声，“看来你与贺家，关系也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陛下说笑了，贺老夫人来见我，只不过是因为此时的我对他们来说，又有了作用而已。”云珏淡淡道。

　　“哦？”云泊枫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想到云珏居然会这么评价贺家，“仔细说说。”

　　自然知道云泊枫想听什么，于是便将自己的猜想一并说了：“云珂此时被派往边境，他们无法联系上云珂，又听说云瑾不日就要回来，放眼整个都城，此刻能与他们有些许关联的，便只有我了。”

　　“你倒是看得透彻。”云泊枫哼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

　　云珏莞尔，“陛下若是信得过我，此事便由我来处理。”

　　云泊枫看着云珏，后者面对云泊枫的审视，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云泊枫静静地端详了半晌，突然说道：“可是，朕怎么听说，你答应了贺家的请求呢。”

　　云泊枫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云珏，仿佛只要云珏露出一丝一毫令他不满意的神情，他便可以抓住云珏的错处，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然而云珏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丝毫没有被挑明事实的慌张，反而是依旧神色平静地答道：“此刻贸然与贺家翻脸，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云珏的话点到即止，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云泊枫见云珏表现得滴水不漏，也只能放弃了自己原先的计划。

　　他背过身去没再说话，云珏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云泊枫接下来的话。

　　终于，等云泊枫想清楚一切后，他才扭过头来再次看向云珏，“好，既然你已经保证了，那么等到了那时候，你就负责应付贺家——放心，只要你完成了任务，朕定不会亏待你的。”

　　云珏轻轻笑了笑，令云泊枫也不禁愣了一下，下一秒便听他应道：“是，陛下。”

　　云泊枫看着云珏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从心头传来。他上下打量着云珏，面前的人每个举动都显得毫无破绽，让他总是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他心头的忌惮和不安，却从来没有因为云珏的“听话”而消减半分，反而有愈演愈盛的趋势。

　　看着云珏那双沉静的眼睛时，虽然他的眸子里从未真正落入谁的身影，可是就连云泊枫有时候都有一种，自己被对方看穿了心思的厌烦感。他一直都很讨厌所谓的天才，被冠以盛名的他们，就连眼神里也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高高在上。

　　一些令人不愉的回忆片段突然涌入脑海，云泊枫不愿再看到面前的人，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朕会再让人去找你。”

　　云珏自然看出了云泊枫的情绪变化，他落在云泊枫身上的眸子微暗，并没有要关心的意思。他对云泊枫的变化视若无睹，领命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