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小修，补充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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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那是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身量高挑修长，一头赤红长发宛如流动着的火焰，给人以澎湃而爆裂的沸腾感；但同时，那双稀释鲜血一样的淡粉色眼睛，又充斥着另一种森然与幽邃的震慑。炽烈和阴冷，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气势此刻竟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像是一座行走的火山，看似沉寂无声，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灾难。
只消一个照面，千重夜便突然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对方必定是一位强大的火属性魂师，并且，正处于一个关键时期。
体内的魂力无端开始蠢蠢欲动，一半像是应激的狮子，正愤怒地对入侵者龇出獠牙；一半却又像是见着了毛线球的猫咪，带着一点儿跃跃欲试的兴奋与戏弄。千重夜不得不用右手握紧了左手腕，将手绳连带着腕间激烈的脉动一起攥入掌心，这才能勉强压抑住自己武魂的躁动。
“嗒，嗒，嗒……”
规律而轻盈的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声音不大，在周遭异样的安静中却有如惊雷。几乎是一瞬间，原本密集的人群就像是遭遇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飞快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而女子便从这道路中从容缓步行来，身影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乖觉地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嗒。”
汹涌的热浪率先扑面而来，随后才迟迟望见一抹殷红如血的裙摆，千重夜尽量平静地抬头，正对上女子俯视而来的森然目光。她应该并没有什么针对性的敌意，但外放的气势实在过于暴烈且不稳定，才能以当前的修为给予他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你是火属性武魂？”女子居高临下地问道。
千重夜不错不避直视回去，那双颜色殊异的眼睛里，银焰无比蓬勃地燃烧着，“是。”
魂师界有一种理论，在两个属性类同的魂师之间，倘若一方不加收敛地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则很容易被另一方视作挑衅，继而引发其武魂的应激反应。千重夜固然不知道这个理论，却也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体内越来越暴动的魂力，要不是他调动大半心神强行压制，现在可能已经要克制不住亮武魂回击了。
“……”
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他浑身紧绷的气场，莲步轻移，稍稍退开了一点，眼睛却仍若有所思地盯着小孩儿瞧。贝贝就在这时往千重夜身旁走了一步，硬着头皮说：“马学姐……您是来找三石的吗？”
他心说对不住了兄弟，你安心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会记住你的牺牲的。
“？？？”被点名的徐三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马攮死这个贱人；然而当女子瞟过来时，他又赶紧一秒变脸，低眉顺眼地说，“小桃姐好。您找我啊？”同时在心里愤怒地想，贝贝你个狗东西你完蛋了，这回老子非得掏空你口袋不可！
女子点点头，说：“算是吧。”说完，她总算没看千重夜了，脚步再次微微一动，身形便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移动到徐三石旁边，转而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烤炉，“小徐，你这是出来吃烤鱼吗？”
贝贝趁机把千重夜扒拉到自己身后，唐冬也悄悄换位到了外边站着；而那边排队的人群刷的一下猛退好几步，只有倒霉的徐三石被迫站在这位活火山身边，冷汗都快掉下来了。“……是，是的，这家烤鱼很好吃。”
女子闻言，目光随之转向霍雨浩，那刀锋般凌冽的眼神觑得霍雨浩头皮一麻，差点手一抖直接把鱼戳进火里，“这样，那给我也来一条尝尝吧。”
霍雨浩定了定神，老实地回答：“呃，但是我每天只卖三十条鱼，今天排队的人已经……”够三十个了。
他话没说完，排队的围观的学生瞬间满脸惊恐地望向他，就好像他说了什么恐怖故事一样；紧接着，众人居然直接一哄而散，有一个算一个，逃命似的眨眼跑了个干净。
霍雨浩：“……”
贝贝&唐冬&千重夜：“…………”
走不了的徐三石：呜。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却没有多少暖意，依然冷得刺骨，随即伸出右手，光芒一闪，一把金魂币出现在她手中，“现在，我可以吃上了吗？”
她说话的时候，徐三石一直在疯狂对霍雨浩使眼色，眼皮都要眨得抽筋了。见状，霍雨浩也没再拒绝，只是说：“用不了这么多钱，我的烤鱼五个铜币一条。”
“就当做我寄存在你这，以后我来吃烤鱼，你不收我的钱就是了。”女子淡淡地说。
霍雨浩这才收下了金币。
他这炉鱼刚好快要烤制结束，此时稍微调整几下位置补了补火候，很快取出来做最后的处理，接着将其中两条递给红衣女子，剩下一条则仍递给了徐三石。女子也没说什么，接过烤鱼，单手撩起面纱，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慢也很仔细，心思却明显不在烤鱼上，视线冷漠地落进空气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两条鱼吃完，鱼刺和油污便在她手中诡异地消失了。
“烤鱼很好吃。”女子淡淡地说，霍雨浩注意到她的眼睛颜色似乎变深了一点，更像是化在水中的血液了，“你的武魂是眼睛？”
霍雨浩点头。
女子嗯了一声，转头跟徐三石说：“小徐，走吧。”
徐三石垂头丧气地应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学院大门，路过千重夜时，女子特地又停下来看他一眼，像是要记住他的模样似的，旋即重新举步，离开了这里。
直到彻底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千重夜方觉得心头一松，整个人轻微晃动了一下，差点直接坐倒下去。唐冬赶紧一伸胳膊捞住小孩儿，担忧地问：“阿夜弟弟，你还好吗？”
千重夜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刚才那位学姐很强。”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那位学姐，很危险。
……她的火焰里，似乎蕴含着一种让他感觉有点熟悉的气息，而且，快要失控了。
“我也感觉她很强，她站在我们前面的时候，那气势真的很吓人。”唐冬见他能站稳了，这才收回手，一边小声跟他嘀咕。完了还扭头问贝贝，“话说，贝学长，你好像认识那位学姐？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很害怕她啊。”
贝贝也低声说：“刚才那位学姐叫马小桃，是内院弟子，称号‘凤凰圣女’，实力极强，哪怕是在强者如云的内院里也可以排名前十。不过她很少出现在人前，一般都是要找徐三石才会到外院来，你们平常应该遇不到她，放宽心。”
唐冬乖乖地哦了一声，其实还有点好奇对方找徐三石干嘛来的，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千重夜倒是因为同为火属性魂师，隐隐猜到了原因——对方恐怕是要借助徐三石的水属性玄冥龟武魂，来压制自己濒临失控的火焰。
治标不治本的手段。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千重夜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
……
马小桃离开不久，原本逃跑的学生们又颠颠儿跑回来排队了，霍雨浩由此顺利卖完了今天份的烤鱼。这时候贝贝才带着唐冬和千重夜走过来，问道：“雨浩，你要先把烤炉还回去吗？”
霍雨浩点点头，但比了个再等等的手势，“过一会儿，还有点事没做完。不过，现在有时间了，大师兄，你要说什么事啊？”
贝贝笑着说：“你们入学也快三个月了吧？再过一个星期，就到惯例的新生考核时间了，所以，我来给你们透透题。”
三个小的相互看了一眼。霍雨浩迟疑地说：“那个，这合规矩吗？”
贝贝不由得失笑，“当然，不合规矩我就不会说了。反正每年的考核内容都差不多，你们要是有关系好的学长学姐，问一问也能知道。毕竟，搜集信息也属于个人能力的一环。好了，闲话不多说，说正事吧。”说完，贝贝简单对三人介绍了一下新生考核的形式和规矩。
史莱克学院向来注重实战，因此，新生考核也是以实战形式进行，同班级学生自由组队打团战，每队人数一般为三人，且有两个限制条件：其一，队伍中最多只能有一名强攻系魂师；其二，三名魂师不可为同一系别。比如，同时组三个控制系战魂师，这个就是不被允许的。
而等到考核正式开始以后，将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对手。当然，为了避免有些人手气太臭老抽出同班内战的签子，循环赛阶段是分区进行的，尽量确保不会遇到同班同学。
“循环赛共计十场，按胜利场次进行排名，结束后就可以确定正式录取的新生了。一般学院会留下一半的人，因此，你们也不用太紧张，只要保证自己的队伍排名别太低就行。”贝贝徐徐说道，“循环赛之后，排名前六十四的队伍会进行淘汰赛，最终决出的前四名，学院会有额外奖励。”
说完，贝贝看向唐冬，温和地问：“唐冬学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他注意到对方在听见组队要求开始，表情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唐冬脸色有点垮，却没回答，而是先蹲下来问千重夜：“阿夜弟弟，堕落天使是什么系的武魂啊？”
千重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控制系。”
其实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什么系的活都能干一点，但如果真的要定义一个系别的话，堕落天使应该属于强攻系武魂。
不过，要修控制系，也不是不行。
“真的？”唐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很快又觉得不太对，忙压了压嘴角，叮嘱道，“你可别勉强啊，系别很重要的，万一选了不符合自己发展的系别，以后的修行就会比较麻烦了。”
千重夜想说不勉强，贝贝却在这时候伸出一只手，牢牢按住了他的脑袋，随后无奈地说：“控制系？天使武魂全都是强攻系的。阿夜弟弟，你的堕落天使武魂虽然不是光明天使，但本质上差不多，肯定也是强攻系的武魂，怎么就变成控制系了？”
“……”千重夜小声分辩，“可我有控制系的能力……”
堕落天使武魂自带一定的幻术能力和天赋，而他的精神修为也比寻常魂师强大，如果主修精神的话，他确实能当一名控制系的魂师。
这是他可以做到的事情，按理说，也可以让所有人都开心。可是其他人的反应，却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千重夜有点儿迷茫。
“但是强攻系才能把你的武魂潜力发挥到最大吧？”唐冬算是明白了，也跟着无奈起来。见对方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不禁痛苦地一拍脑门，很没好气地说，“真搞不懂，你说你一个小孩子，干嘛老想着要迁就别人，小孩子就该活得放肆一点才对！”
千重夜抿嘴，不说话了。
霍雨浩也蹲下来，问道：“阿夜弟弟，你其实也不希望我们三个分开，对吗？”
“……”千重夜迟疑着，点点头。
霍雨浩温和地说：“但是，分开也是暂时的，只是这一次新生考核而已。即使考核中没在一起，你也还跟唐冬一个宿舍，我也还住你们隔壁，以后咱们还是有机会一起上课放学，不是么？”
贝贝在边上补充：“而且，分班的事情你们也不用担心，控制系和强攻系一向是分在一起的。”
“听到没有？你选强攻系，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唐冬很认真地嘱咐。
“哦。”千重夜终于乖乖地应了。另外三人长出了一口气。
说完了考核的事情以后，贝贝就带着千重夜离开了，准备把人送去唐银那里。两人走的时候，正好有一名粉发的少女向摊位走来，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了霍雨浩跟她交谈的声音：
“崔同学，你总算来了。你家的猫今天怎么样，还挠人吗？”
“……哈，哈哈，不挠了……”女声有些虚弱地回答，“咱不说这个了……还有鱼吗，我买几条。”
霍雨浩笑着说：“有的，特地给你留了三条。你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再后面的话隔得太远，听不清了。
……
一周后，新生考核正式开始。
#一些幕后
徐三石两眼发直，扶着墙慢吞吞走出密室，不巧同一名金发重瞳的男学生打了个照面。
“……戴学长。”瞧见这人，徐三石立刻站直了身体，眼观鼻鼻观心地问好。对方简单地嗯了一声回应，紧接着问道：“她怎么样了？”
他的表情很冷静，声音里也没什么情绪，比起关切的问询，这句话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但徐三石可不敢胡乱揣测，对方既然这么问了，他便也老老实实地回答：“压下去了一部分，但我的魂力已经空了，得恢复恢复再来，小桃姐就把我赶出来了。”
戴钥衡点点头，还是那种例行公事的语气，“辛苦了，你去调息吧。”
徐三石忙不迭地跑了。戴钥衡这才抬脚走到密室门口，先敲了敲门。
“进来吧。”马小桃的声音在里面响起，相较于之前在校外买烤鱼的时候，她这会儿的嗓音总算不再那么阴冷刺骨了，也能听出一点妙龄女子的清脆与婉转。戴钥衡表情不变，开门走进去，只见昏暗的密室内，马小桃正盘膝坐在寒玉床上，脸色很苍白，双颊却泛着异样的红晕。
戴钥衡站在门口处，说：“你的情况变得更糟了。”
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澎湃的热潮。
马小桃叹了口气，说：“没办法，魂力刚升了一级。”她烦躁地揉了揉额头，眼中跳跃着晦暗的火光，“我的修为已经越来越接近魂圣了……我有种预感，到了那个时候，我恐怕会出问题。”
说着，马小桃扭头看向戴钥衡，表情不禁变得有些阴郁起来，“那个姓霍的小子，真的没有冰属性的武魂吗？我问过老师他们了，当时在场的应该只有他才对。”
戴钥衡淡淡地说：“我说过了，他只有一个灵眸武魂。如果他是双生武魂魂师，也不可能只有十几级的修为。”他盯着马小桃，重瞳微微变冷下去，“他也经不起你的火焰。”
马小桃嗤笑道：“他又不是冰属性魂师，我没事动他干嘛？我还没疯到那个程度。倒是外院新招一个火属性的小孩，有点意思，我感觉他的火跟我有点像。有机会得问问他是怎么修炼的。”她说到这里，没忍住斜了对方一眼，“还有你，他姓霍、你姓戴，你管那么多啊？”
戴钥衡冷淡地回答：“他父亲姓戴。”
马小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密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马小桃闭上眼睛，默默压抑着体内沸腾的邪火，痛苦之余，脑海里却不自觉浮起了不久前的一段对话。
……
“你有三个选择。”对方交叠双腿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
“第一，废掉武魂，变成一个普通人。——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武魂毕竟与生命和灵魂都有关联，废掉武魂的话，你的生命力也会随之大减，后半辈子必定会体弱多病，最终早逝。因此，你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废掉现在的修为，再以火属性的天材地宝洗经伐髓、重新修炼；当然，不保证能完全根治。”
“第二，找到一位具有极致之冰武魂、同时实力也要与你相近的男性魂师，通过阴阳调和的方式来压制你体内的邪气。简易版本的你也体验过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只不过在效率和效果上，会比你单纯地汲取魂力要好得多而已。”
“第三，”他竖起食指，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模糊的追忆，“接受你的邪火，被它控制，再反过来控制住它。阴极阳生、阴阳互补，倘若你能够成功，你的实力将会产生质的飞跃，运气好的话，没准能触碰到更高的境界呢。”
对方笑着问：“你想选哪一个？”
马小桃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我的先祖，走的是第三条路吗？”
“……”
对方不再笑了。那双猩红的眼睛里陡然划过一抹怨毒与痛苦，尽管那情绪快得转瞬即逝，依然让马小桃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是。”他静静地说，“他曾服用过火属性的天材地宝清洗邪气，但最终还是再次被诱发了邪火。所幸，最后他恢复了过来，也确实成了神。”
……然后，选择了永恒的长眠。
马小桃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地问：“我并没有要求您一定要帮助我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即使是您这样的存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吗？”
对方又笑了一下，说：“人的肉/体与灵魂，都是相当复杂而精密的存在。我可以做加减，却很难修改——就像是现在，我一样可以洗刷掉你武魂中的邪气，但在洗刷的同时会不会把你的灵魂一起洗掉，就很难说了。”
“神也不是万能的，神只是比人要强很多的另一种人。”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轻飘飘的，眼睛也没有看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即使强大如神明，该无能为力的时刻，一样只能当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戴钥衡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惊醒，马小桃睁开眼望他，对上青年人平静的目光，“尽可以提出来。”
“别死了。”他轻轻地说，“小桃。”
马小桃哼笑一声，傲慢地说：“不需要，我会挺过去的。”
戴钥衡依然注视着她，她于是顿了顿，又说：“要是未来哪一天，我真的疯掉了，站在了大家的对立面——钥衡，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小修，补充说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