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成为世界BUG》山下槐

23、月亮海湾（四）

　　“轻点轻点，是个好货。”
　　“东家都睡了吧？”
　　“睡个屁，早就商量好了。”
　　六人走在一条马路上，四周是两三层的自建房，周围不时出现几条小路。
　　“嘘，嘘，有人有人。”
　　前方响起几声对话，这些词语听起来像是在进行一项交易。
　　闻生：“你们在干什么呢？”
　　闻生探出一个头，面前是两位镇民，身后是一辆货车。
　　“外城运来的一批货，我们在送货。”
　　“这么晚了，非要现在送？”
　　镇民看起来不太耐烦，“一看你们就是外城来的，跟你们说这么多干什么！”
　　闻生：“大哥别生气啊，就是外城来的才不懂规矩，里面装的什么呢？”
　　赵真理见对方态度不好，闻生还如此巴结，“直接打他们一顿好了，他们就两个人，我们这一群人。”身后还有四五个玩家。
　　想法不错，但是被沈行云拦下了，“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刚来。”
　　天色太暗，货车只打开了半扇门，内里漆黑一片，连大体的轮廓都看不出来。
　　闻生说完，其中一个镇民就把货车门给关上，不想与这群外城人多做交流，转身将货车开走了。
　　六人继续走着，边走边观察着月亮海湾的大体样貌。这里大多数房屋的窗户都做了防盗，大门也都是厚重高大的红木门。
　　这里小路交错复杂，水面上也建了众多桥梁，一不小心很容易迷路，玩家们都紧紧挨在一起，周围较暗，一点也不敢松懈。
　　在一片寂静的月亮海湾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城镇里的居民也早已陷入沉重的睡眠中，此时无法触动剧情，也没再碰到NPC。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歇下吗......”
　　有人在后方默默出声，一人出头，接着后方就响起了众多附和声。
　　“对啊，歇歇吧，反正这里这么黑”
　　他们六人站在队伍的前头，其他人老老实实地呆在队伍后头，如此看起来，这支队伍就像是一支属于他们的队伍，而这六位就是队伍的领头羊。
　　这不，连休息都需要向他们提出申请。
　　但他们其实更想说的是，六个人中也没人要求他们必须跟着啊......
　　但显然后面的那群人已然将这六人当做大腿来抱了。
　　沈行云抬头望了望月色，觉得这月光格外得亮，照亮了整片夜空上的星星。星星一眨一眨，像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这些外城人。
　　沈行云被盯得有些受不了，总觉得这月亮海湾中的月亮和星星能够蛊惑人心。
　　他连忙收回了视线，队伍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公园，有人提议去那里坐着歇息一晚。
　　公园中心有一个喷泉，四周连接着人工河道，河水围绕着整个公园，让这座水城的温度不亚于山顶密林里的木屋。清爽怡人，凉风一吹，沁人心脾。
　　有不少人直接趴在硬硬的大理石桌上睡了起来，虽然在异世界里，玩家的体力会大大提升，通常在世界的前几晚都感受不到困倦，但许多人都会选择养精蓄锐，以便更好地面对接下来的故事。
　　闻生看着周围人都陆陆续续睡下，只有沈行云无眠。
　　他故意挨着对方坐，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沈行云也没有隐瞒，“我觉得这里的天空很奇怪。”他刚才只是抬头看了那么一会儿，就觉得心头有些触痛。
　　包括这座公园的喷泉，喷泉的规模较大，还有一个手向上拖着一只眼睛的女人雕塑作为公园的装饰，这些建筑总让沈行云想起他好几次通过戒指看到的那座城镇，右下角那隐隐约约的白色。
　　他现在觉得，那抹白色应该就是一个雕塑的一角。
　　闻生之前也注意到这片天空的异常之处，指着月光格外得亮，可他当时只道是地理位置的原因，照搭档这么一说，他也开始重新打量起这片怪异的天空。
　　可无论他怎么看，这片太空该长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他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的诡异之处。
　　他正想对沈行云汇报自己的观察结果，没想到对方早已埋头睡下了。
　　闻生看着沈行云，对方趴下时隐隐露出后脖颈，他又瘦又白，脊椎明显突出。
　　闻生总是很心疼他，心疼他总能看到，感受到常人看不到又感受不到的东西，比如这片天空，闻生无法与对方共情，沈行云又会在月亮海湾里发生什么呢？
　　沈行云感受到一片眩晕，当皮肤触摸到冰凉的大理石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
　　他知道自己昏迷，可这种被控制的感觉让他怎样挣扎也无法苏醒。
　　他发现自己又再次身处于那片密林中，这次的山雾比之前的更加浓厚。眼前一片白茫茫，他不知该去往何处。
　　他试着往前走，可这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手，脚和脖子都像是被巨型铁链铐住，铁链上又连接着千斤铁石，让他动弹不得。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她迎着山雾朝沈行云走来，对方矮矮的，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可是她的眼睛血淋淋的，等她走近，才发现女孩的眼睛被线针针缝在了一起，每一针都深深陷进肉里，将眼皮和眼袋紧密地缝合起来。
　　她对着沈行云哭，哭声来自四面八方，声声入耳。
　　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也被遏制住，无法发出声音。他这才发现，这是月亮海湾在给他演一出戏，只让他看，没让他评价。
　　“我不看了，不要缝我的眼睛......”
　　“不要...奶奶不要......”
　　女孩就这样对着沈行云哭，他分明没有看到那幅画面，却感受到眼睛穿针刺骨的痛，痛到他想要呕吐，喉咙里一片汹涌，可什么也吐不出。
　　这种痛感让他想要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女孩的奶奶给她缝上的一针一线都无比真实地复刻在他眼睛上。
　　沈行云痛到腿软，一度想要跪下，而他也真的跪下了，但那抹疼痛却移不开他的眼睛。
　　当眼睛的知觉逐渐恢复，他又置身于月亮海湾上，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起城镇的天空的地方。
　　他重新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那片天空，他之前总觉得月亮海湾天空中的星星像眼睛，而此时他看得到，正是挂满天空的，密密麻麻的眼睛堆叠在一起，一眨一眨的。
　　明明是眼睛，他却总能听到眼睛在说话，但声音太过杂乱，他听不清。
　　但总能听到“男”“女”二字。
　　沈行云的注意力重新被那座密林吸引，密林里不断传来孩子的嬉闹声，接着变成哭声，最后又沉默无声。
　　密林里陆陆续续下来一山的人，乌泱泱一片，有大的有小的。那是一群大小鬼，紫黑色皮肤，空洞的眼神，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被打断双腿，以爬行的姿势接近沈行云。
　　沈行云失忆了，他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究竟是不是信鬼神，只知道此时看到这群鬼，他感到生理性恶心，那群鬼仿佛要吃了他，挖掉他的眼睛，剖开他的肚子，将他的肠子拿出来分食......
　　他闭上了双眼，群鬼扑食的画面以及双眼被针线刺穿的感觉，双重打击着他的胃，沈行云再也忍不住，吐了。
　　他感到有人在贴心的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他怀疑此时的他还身处梦境当中，可背部传来真实的触感，和那熟悉的味道。
　　他努力睁开因呕吐而浸满生理泪水的眼睛，才发现此时他已不再黑夜中，周围的景物因白天而变得清晰。
　　天亮了。
　　何时亮的？
　　见沈行云不再呕吐，闻生把他抱回了大理石凳子上。
　　沈行云懵懵地看着周围数双盯着他看的眼睛，虽然那数双眼睛中透露出的是担忧，但还是不免让他回忆起昨晚上梦见的血淋淋的被针线缝住的眼睛和占满整片天空的眼睛。
　　沈行云趁着反胃前紧急闭上了眼睛。
　　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满是那群恶鬼扑向他的画面。
　　他感到很难受，他想抓住某些东西，让他分散注意力，接着他就看到了撑在他旁边的手。
　　那是闻生的手，沈行云二话不说就抓住那只手，又急又快又紧。
　　“诶？？”闻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没有防备地被沈行云大力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向沈行云。
　　闻生一跪下，沈行云立马转换目标，改为双手抱住闻生。他的眼睛没有睁开，下巴埋在闻生的肩膀上，疯狂呼吸。
　　闻生的手被解放，可放也不是，抓也不是，他感觉到沈行云颤抖得厉害，双手抱得也很紧。
　　他的呼吸也是颤抖的。
　　众人包括闻生也不知道沈行云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所有人都醒了，只有沈行云还趴在桌子上。他们先是等着，知道欧阳秋去叫了一声，对方依旧没反应。
　　欧阳秋改为用手碰了碰他的肩膀，但沈行云突然惊醒，疯了似地跌跌撞撞地跑向一边狂吐。
　　惊呆了欧阳秋，是他的手，让对方犯恶心了吗......
　　他这样想着。
　　而现在的事态已经发展为沈行云紧紧抱住闻生，闻生跪在地上，怎么动也不是。
　　闻生想起昨晚对方入睡前说过的，月亮海湾奇怪的天空，让他觉得，对方昨晚一定是受了这片天空影响。
　　闻生虽然被抱的难受，甚至差一点就回不过气来，但当对方的呼吸逐渐平稳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抚顺对方的呼吸。
　　沈行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淡定开口道：“我怎么了？”
　　欧阳秋差点脱口而出——你疯了！
　　但他不敢。
　　赵真理：“你跟发疯了一样吐了，我们还以为你魔怔了。”
　　欧阳秋佩服地看向赵真理，在心里给对方默默点了个赞。
　　但闻生此时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程澜也觉得颇为奇怪。
　　闻生：“你怎么样，还好吗？”
　　程澜：“你做噩梦了？”
　　沈行云缓了口气，娓娓道来了昨晚的梦境。那一个梦出现在两个场景，无论是密林还是月亮海湾，都和他们现在的处境密不可分。
　　一开始看到密林里的女鬼时，他们的猜测是女鬼因爱生恨，特来报复自己的男人，但这种“老人是女鬼的丈夫”离谱言论也并没有得到验证，这和老人的房间里出现的两副棺材有什么联系呢？
　　不知是不是沈行云的错觉，公园里的喷泉和女人雕塑似乎离他们更近了一步，女人手上托着的眼睛眨了眨......
　　这座公园给沈行云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只想早些离开这，或者是早些找到离开月亮海湾的办法。
　　其他人听到他讲述的诡异的故事，呆愣在原地，甚至觉得下一秒，密林上就会涌下来一群鬼。
　　太阳早已高高挂起，但那月亮虽然淡去，却依然隐隐藏在上空。
　　天色已亮，闻生也决定加快脚步去寻找线索，听完沈行云的梦，他总觉得这是暗示，但并不代表它不会发生。
　　这次，程澜提议分队搜寻线索，六人默认为一队，后面的玩家也识趣地没再纠缠。
　　他们先是随便找了家人家，开门的是一位男士，他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一条缝，然后上下打量着来人，最后努力从六人的身形中寻找空隙，看向他们身后。
　　见来人身后空无一物时，男人毫不留情地将门一关。
　　几人起初没发现异样，后来开门的人多了，眼神以及动作都和那男士一般，事情就开始变得不简单了起来。
　　赵真理：“要不咱们就直接等那人把门打开一个缝的时候强行闯进去？”
　　赵真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让闻生想起了在海石村庄的时候，起初也是打算强行闯进居民的家，结果最后发现根本进不去。
　　闻生：“万一我们进不去呢？”
　　赵真理不解：“怎么会进不去？”
　　沈行云：“你忘了别墅世界里Richard的书房根本打不开吗？”
　　赵真理听后只思考了一秒边开口道：“那我们有你在不是更方便进去吗？”
　　提议很不错，而且不难发现的是，这里的镇民鬼鬼祟祟，且都是男主人开门，房屋内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程澜虽然没和沈行云走过世界，但对对方拥有与别人不同的实力是完全不怀疑的，随即也举手同意。
　　在欧阳秋眼里，闻生才是真正的大佬，此时闻生的脸已经逐渐附上了几层阴霾，他顿时不敢点头。
　　沈行云没有提议，但闻生率先为他的搭档拒绝了。
　　”不行，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