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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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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非是顾素衣的小师弟,后者是说叶盟盟主姜迟的大弟子。
叶非轻功极好,他踩过屋檐,几片瓦踩落,原本庆贺顾俨高中状元的人群已经陆续散去,顾府高挂的红灯笼动了下,叶非快步冲到人群,此刻的顾素衣情况委实不算好,他问对方应该怎么办,顾素衣的目光跟顾老夫人对上,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而凝滞,有些令人尴尬。
顾老夫人道:“你还敢回来?不知廉耻的东西!”
顾素衣听这话就不高兴,但他向来是不跟老夫人这种眼高于顶,将门楣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老泼皮说话,他道:“叶非——”
叶非砸了个臭鸡蛋在顾老夫人脸上,他大声骂道相府的老夫人真是不知廉耻,人在做天在看!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顾老夫人衣着华贵,叶非买鸡蛋是准备冲鸡蛋花的,哪知却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他不与这些人缠斗,只见顾老夫人脸色奇臭,湿淋淋的蛋液淋在她讲究的穿着上,叶非居然笑了,他说大师兄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带你走。
顾素衣点头,他面色苍白,眼中没有任何一点搭理顾刹想杀人的心思。
他已经死过好几回了,七岁那年他被顾老夫人赶出相府,险些冻死。
五年前住在明园,顾刹火烧他母亲的旧址,让抚养他长大的姜叔叔死于火海。
但因为顾南是当今宰相,一力保下,所以纵使顾素衣是在皇太后身边长大的,也不能如何。
当今的朝廷有个大奸臣,名字叫姬令,把持朝政已久,他父亲顾南是墙头草,怎么歪怎么来,还是个听母亲话到不行的天之骄子。
人人说顾相温润如玉,顾素衣只觉得顾府就是个笑话。
当下不宜久留,一路上,顾素衣跟叶非说了乔烈星的事,说副盟主背叛说叶盟。
叶非说不可能!乔烈星乃是姜迟的结拜兄弟,又如何能背叛门派?
顾素衣没说什么,只道赶快找法子回幽都。
叶非照做,但顾刹没有打算放过顾素衣,顾南打算将顾素衣重新认回相府。
他将顾素衣身负重伤,不良于行的事情告诉了正要往北漠运粮草的运粮官——姬臣。
此人十分贪恋美貌之人,顾素衣从来都看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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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五年,当朝天子傅宣不顾当朝皇太后姜氏反对,擅自将国号从“朝”改为“拥”。
开始了一系列“清君侧”的计划,包括清剿江湖情报机关——说叶盟,赤北门等。
一晃三年,傅宣继任皇位五年整。
北漠幽都十二州三州未复,宁安候傅容雪率十万精兵驰骋边境,鏖战数月,堪堪收付一州失地。
幽都的风就像素冽的刀,稳定不安,它悬在傅容雪跟凌若风的头顶,军营外喘息声响来,有几位将士咬着牙撕开一匹白布,其中一位眼睛紧紧盯住面前人破溃腐烂的伤口,一刀剜去化脓的创肉!
白布被血浸透,傅容雪眉头皱紧,牙关咬住,手生生将指甲嵌进血肉里,他面色苍白如纸,胸膛起伏,面对凌若风无声的眼神问询,他仰面陈在长椅上,无力地以手背掌拳撑起身,极为勉强道:“是百闻不如一见的说叶盟将我捞出来的,赤城与漠北迟迟不能收复……若风……舅舅被人害死了……我得回拥都的宁安城去……”
凌若风表情凝住,他欲言又止,随即他招呼了军营内剩余的人出去。
一线火光从掀开的缝隙挤进来,屋内温度骤降。火光隐在凌若风焦灼的眼睛中,他维持着掀开帘子的动作不动,便是平缓地说:“我跟你阿姐快半年没见了……也不知道……”
傅容雪身着单衣,他手翻着宁安城阿姐傅雪宁写过来的亲笔信。
旁边是烧起的星火,傅容雪一封一封拆开将家书落进去,蹭的一声火光变大,变得哔哔啵啵的,他不顾疼痛,强忍将所有的信拆完才闭了下酸涩的眼。
那话轻得很,但又如利刃般刺向凌若风的胸膛,傅容雪面沉如水:“你知道吗?三个月前……舅舅临安侯被以起兵造反的名义抓了,就差当场赐死紫宸殿了……说是念在昔日护驾有功的份上,临安侯的位置还是凌家的人来坐……”
缝隙悄悄合上了。
凌若风与傅容雪的话口径出奇一致,但各有不同。
“皇弟早已不是当初的皇弟。”“大哥也不再是昔日的大哥。”
傅容雪行兵征战数年,他先是惯常通知几个手下去周围加强巡逻,又再是与表哥凌若风,也就是他家阿姐的未婚夫闲聊了些日常,随即迅速收拾好了心情,准备卧榻歇息之时,倏而听见手下心腹来报:“侯爷!出事了!”
前几日,傅容雪在外巡逻被大内高手的利器打伤滚落山崖,今日才回到军营。
自太医来给他诊治开始,便是陆陆续续听说朝廷运粮官今日亲临,说是要与他商讨一些事情,然而偏偏趁他不在的时候来。
傅容雪捂着自己的左肩,速问:“何事如此慌张,毛毛躁躁?”
手下心腹是死士,跟了傅容雪有七八年,他单膝跪地答道:“……侯爷……送……那粮草里头全是沙子!”
傅容雪当即脸色大改,声音仍然沉重冷静:“确认此事当真?”
死士名叫徐冽,他单膝变成了双膝跪地,整个人头全低下去了。
声音像是贴着地发出来的,“侯爷,您说的那个说叶盟前几日才将军营洗劫一通,怕不是——”
傅容雪转身。
“吩咐下去,将军营中所有的外出通道全部封死,我挨个审问。明日我们便回宁安了,留凌将军驻守,但今日粮草一事,不准跟任何一人提起。”
“是,主人。”
傅容雪吞了几颗止痛的药丸,凌若风听到声响不免担忧,仍旧起身问了几句。傅容雪告诉他刚看见了一只肥老鼠,等到凌若风去歇息了,他便起身走到屋外查看情况,到底是谁这么精准摸到他的作息,又在运粮一事上做手脚,傅容雪心中有答案却不敢确定。
屋外天气有些寒冷,他只着一身单衣,徐冽从后方给他披了件大氅,说已经吩咐下去了。
漠北的天,曾是塞外的江南。
傅容雪伸出去接雪的腕子修长,徐冽为了缓解气氛,从后头给他撑伞,人笔直站着,一会儿替主人拍雪,一会儿又跺跺脚,他问:“主人有心事?”
傅容雪侧颜如霜,不顾疼痛蹲下身掬了一抔新雪放在掌中捏碎,他用力地碾开。
声音淡淡的。
“徐冽,你跟我多年,你说新皇登基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徐冽啊了一声,伞悄悄落了。
他的声音有些木,一方营帐的暗影中,徐冽试探着说话又挠头:“还能怎么样啊,新帝登基,手足残杀,定然是要坐稳江山的啊……小姐可是足足三个月才写来一封信啊……这……听说主公的姐姐傅雪宁被沈贵妃压进了宫中三个月也没能回家啊……”
“无碍,我回便是,刚好我也许久未回去探亲了。”
“侯爷——”
刚入夜,雪夜沙沙的响声不断,可惜还没等傅容雪走进在家营帐,身后一声暴怒的喝声朝他的方向袭来:“大胆竖子!敢擅闯军营!”
大声说话的是傅宣派给傅容雪的副统领,自后者出关便一直跟在身边。
傅容雪见状,他眯起眼,当即阻住副统领,开门见山问:“何事?”
副统领向傅容雪示礼:“禀告侯爷,有数位蛮子闯入军营偷盗医药,我等正全力追查……”
傅容雪挑眉,心中默念医药?
他摆了手,雪亮的漠北大山映衬着他清冷美貌的脸,副统领头更低,紧紧抿住了嘴唇,语气却还是不死心的样子,试图辩解:“将军,边境来犯,不得不防啊……”
傅容雪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斩立决,不准留活口。”
副统领求饶的叫声飘远,徐冽难得在傅容雪身上闻见如此之重的杀意,他小心翼翼道:“主人,刚手下来报,说是在军营外有贼人来袭!”
傅容雪拧眉:“什么?”
他拿着剑,苍白着嘴唇去到徐冽所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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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非与顾素衣一路逃亡,他先是在边疆的青楼救下了荣恬的侍女,顾素衣不忘问荣恬去了哪里?侍女小心嗫嚅着告诉他郡主被沈夫人跟为顾府二小姐抓走了,逃亡的路上姬臣派了许多人追杀他,他面对黑影的来袭,他拼命护住顾素衣,面红耳赤,精疲力竭大声喊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喊着喊着便有了哭腔,叶非双拳握刀举起,眼眶暴涨地看向来人:“你别过来!我求你们了,你别过来!”
徐冽看叶非对主公不敬,急欲出手,傅容雪道:“你是说叶盟的人?”
叶非仍然不敢动,光吞了两口唾沫,他着急地放下刀子,因为语气过快而失了智,他眼神凶悍道:“宁安候傅容雪?!”
“大师兄,这不是你最讨厌的那个容二哥吗?”
顾素衣脸色十分苍白,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心道怎么会来这里的?
傅容雪跟他关系十分之不好,刚他与几位兵士缠斗,全身气力耗尽,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其他地方,傅容雪的目光冰冷地剜过来,他觉得今天真是触霉头,好死不死,怎么会碰上从前的死对头了。
从前,傅容雪跟顾素衣是相互敌对的关系,两个人学堂中互相暗搓搓,偷摸摸,静悄悄地交过手。仔细算算快有四五年没见了。
彼此相对无言,顾素衣只想烧个香,去个晦气。
傅容雪冷意层然,“你又惹是生非了?”
顾素衣拍拍叶非,却说:“走——回说叶盟。”
偏偏此时,徐冽加紧来报说:“主公!那粮草里头全是沙子!而且运粮官说他在军营丢了个人,说要问问侯爷你呢……”
叶非道:“什么人啊,那运粮官分明就是奸臣,路上我就听说了,他跟朝廷人打好招呼了,他把粮草全部都卖掉了,让我大师兄的弟弟顾刹亲自卖的,而且那运粮官分明就是个垃圾,一路上我看到他抓了好多姑娘呢!”
傅容雪的目光跟顾素衣对上。
他吩咐徐冽把顾素衣带进自己的军营,两个人虽然关系不大好,但是面对共同的危难,两个人同样掂得清。
顾素衣道:“我听我皇帝姐夫说他要召你回京了,留下凌若风一人守住幽都,那姬令十分为霸蛮,临安侯之死……容二哥你又当如何?”
傅容雪知道顾素衣就是说叶盟那个顾素衣,他让徐冽拿了个盒子上来,随即便指着盒子中的一条淡绿色的蛊虫道:“今天我受伤,那军中的太医从我身上挖出了一条蛊虫……”
顾素衣道:“我那个继母是个用毒高手……容二哥啊,我刚听说你杀了军中的副统领,那军中的太医跟运粮官你又要怎么办啊?”
傅容雪收了盒子,表情是无奈而且痛心的。
“傅宣为了博沈贵妃一笑,便让我边疆的将士受苦,而且还要给我瞎安排亲事……”
傅容雪蹲下身,他钳住顾素衣的下巴,大拇指在他苍白的唇上摩挲,他道:“让我帮你也可以,你得跟我成婚……不然,那姬臣要是活着走出幽都了,我找谁背锅去……?”
顾素衣心道傅容雪……
他好笑说:“你要我问我讨什么?”
傅容雪性子有点傲,他疑惑着看向顾素衣,他好笑说:“讨?”
他以强硬的力道掰住他的下颌骨,跟要捏碎一般,他道:“就知道跟我对着干!”
顾素衣张口便咬住傅容雪的手指,咬得鲜血淋漓。
他道:“分了就分了!有什么好惦记的!是你傅容雪先开口的!你敢跟我提成婚?”
因为怒火攻心,顾素衣直接吐血昏过去了,傅容雪脱下身上大氅,一把拦腰抱起昏过去的顾素衣。
徐冽背起叶非,在看到傅容雪春风化雪般的笑容后惊呆了,差点原地栽倒在雪坑里。
徐冽追过去赶忙问:“主人,那公子是谁啊?!”
傅容雪语气中有调侃,却是十分认真:“先救人。”
徐冽装作听不懂,他只当傅容雪开玩笑。
当今的宁安候是开不得玩笑的,老虎身上不能摸尾巴。
在宁安城谈起傅容雪无不都是此人阴险毒辣,手段残忍,那狠戾背后是当今的圣上在撑腰。
傅容雪是圣上的幺弟,傅将军是亲王,与当朝姜太后一母同胞。
从小受尽万千宠爱,传闻其母是天下第一美人,那傅容雪也不遑多让,在容貌上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亲舅舅临安侯凌将军更是打了几十年江山的重臣。
但现在,皇权变天了。
临安侯,死了。
而且是狱中被人刺死,过了三个月傅容雪才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