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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past】40—雷雨4 ...

  •   “所以你爸爸当天为什么没来接你放学?”

      “被村里的二流子拉去打牌了,”交遇说,“半天就输光了身上的钱,没过两天又走了。”

      林奈延另一只手在被子里摩挲过来,握住交遇的手腕:“会难过吗?”

      “有一点吧,”交遇想了想,说,“毕竟他是我爸爸。”

      因为始终相信父亲再不成器,也还是爱她的,所以在校门口一直等到天色大变也不愿离开。

      可能爸爸有事情在路上耽误了吧,我要是先走了,他来学校见不到我的人,该着急了。
      相信他会来接,但是在漫长又煎熬的等待中慢慢消耗完了所有期待和信任。

      父亲这个词对有的人来说,并不意味着责任,只是一个并不在意,并不重视的身份,得来得太容易,过程也不经思考,稀里糊涂就当上爹了。

      并不合格,更伤人心。

      “不过还好,”交遇怕林奈延联想到自己会变得伤感,主动结束这个话题,“都没事,奶奶没事,我也没事。”

      奶奶是寿终正寝的,她也安然无恙。

      交遇看林奈延抿起了嫣红的唇,适时外面又炸起一声雷。

      她伸长胳膊,拍了拍交遇的头顶:“睡过来。”

      交遇希望自己最好是没有会错意,否则就解释不清了。

      她靠过去,枕在林奈延手臂上,依偎在这副频频闯入她少女梦境的人的怀里。

      还是熟悉的白桃香气。

      她睡得比林奈延低,林奈延收紧圈住她的手臂,脸颊在她额头上怜爱地蹭了蹭:“可怜的小鱼。”

      额角触感忽然又发生变化,交遇簌地睁大了眼睛,抬起头仰视着她。

      这个接近于吻的触碰是出于什么心理呢?心疼?怜惜?安慰?

      林奈延一直没摘眼罩,无从发现她的思绪变化,抚摸她后脑勺的手力度重了点,牵扯到了交遇的头皮,不痛,就是带着麻。

      林奈延蹭动肩膀,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额头一点一点轻轻抵上她的。

      被子里,抓着她腕骨的手往后滑,贴到交遇后背的骨头上,轻轻地拍动,像是在哄睡。

      眼罩很大,几乎遮住了林奈延的大半张脸,交遇挺翘的鼻尖触到了她微凉的眼罩。

      “现在不怕了,”林奈延小小声地说,“我陪着你。”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雷又在附近的天空炸开,紫光隐隐穿透黑色的防光窗帘。

      电流顿时触过全身,温水漫至头顶,交遇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

      暴雨打湿了窗外的世界,怜惜打湿了交遇的身心。

      两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安宁地蜷在这天地小小的一方,气氛悄然的卧室里,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林奈延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侧了侧耳朵,毫不见外地抚上她的心口:“心跳得好快啊——要不我把主灯开着。”

      或许光线再明亮点,她就不会这么害怕了,林奈延是这样想的。

      “不用,”交遇立刻抓住她要揭开眼罩起身去开灯的手,可能确实是吓到了,气息有些喘,“我缓一缓就好。”

      一直到深夜,等林奈延呼吸均匀,抓着她手的力度松懈之后,交遇才敢缓慢地从她怀里挪出来,穿好鞋,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

      这个澡洗的时间有点长,里里外外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很红,眼睛也湿,表情懵然。

      交遇下意识捻着指尖,回想起方才雾气氤氲的浴室中,不同寻常的触感。心理上的喜欢可以说是最孤独无依的时候一个如救命稻草般的慰藉,并不一定就代表是真正的喜欢,她也知道吊桥效应是什么东西。

      然而生理上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她实实在在地喜欢林奈延,不再满足于看见她,陪伴她。林奈延毫无危机感的举动,给了她更多不切实际的妄想。

      水珠从额前一绺湿发坠下,滴在交遇精致的锁骨上,英气锐利的眉眼意味纠结复杂,又含着隐忍和挣扎。

      大雨对山城正常的生产生活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几天后终于雨过天晴。

      后面再没头天晚上那样电闪雷鸣、仿佛道友渡劫的的阵仗了,交遇也就没有理由再睡林奈延的房间,但即便有,她也没那个脸。

      她们小区地势高,没有受多少影响,江边地势低的,已经淹了一大片。靠近江边的单轨轨道桥架也被淹了,从高处看,列车就像在江面上行驶。

      被困在家里的市民纷纷出门……在积水退去的马路上看人捉鱼叫好,在长江大桥上看江面从上流漂下来的竹子、看水上漂的轻轨,还有街坊邻居围观着看直升机救灾抢险的,不一而足。

      林奈延站在阳台,举手着手机,两张手指在屏幕上扒拉,直乐。

      交遇在客厅看纪录片,不时听见她忍俊不禁的笑声。

      “小鱼,”林奈延扭头朝她挥手,“快来。”语气里尽是迫不及待。

      林奈延示意她看自己手机。

      放大二十多倍的相机里,画面有些抖动,焦点定位在临江街道一家她们常光顾的便利店门亮着的门头灯,镜头继续向下,便利店的门也开着,光头的中年老板美人鱼似地半躺在门前在被水泡了大半的沙发上,手里握着跟鱼竿,脚一晃一晃,像是跟着什么节奏在打拍子。

      那姿态,仿佛洪水过境的家门口和风和日丽的江边别无二致。

      交遇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转到窗外,眼睛向下,见对面果真有个小小的人,也笑了。
      这座城市的人民淳朴、乐观,苦中也能做乐,没有什么天灾人祸能将他们打倒,洪水过境后尚能怡然自得。

      她天生一副冷淡高智感的长相,平日看起来让人觉得疏远,像这样眼睛和唇角都微微弯着,安安静静地笑着时,距离感会被冲淡,使她看上去很乖很文静。

      林奈延本来偏头是想验收她的反应,是否如自己所料,结果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秒,才转回去。
      “是真长开了啊。”林奈延暗自喟叹,“身上的气质都不太像高中生了。”

      她放下手机,眼睛望着对面那个小小的一个脑袋,语气羡慕,像很想下去抛一杆似的。

      “我应该学学这位老辈子,一路来往往的人都在看他,硬是面不改色,怡然自得,就是晓不得他有没有钓上什么鱼。”

      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一些方言的词汇,还真是……多乖的。

      交遇忽然低头问了她一个跟钓鱼不相干的问题:“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山城话。”

      “会听,”林奈延说,“说的话,怪腔怪调的,拿捏不到精髓。”

      “能说一句给我听吗。”交遇说。

      林奈延没拒绝,大大方方地:“你想听什么?”

      交遇就还是那样地笑:“你会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林奈延觉得自己对这种笑没有免疫力,又暗自庆幸,幸好许凛不这样笑,不然自己真得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交、遇——”林奈延想了想,学着平日仁青喊交遇的发音和声调喊她。

      嗓门挺洪亮,就是没模仿对。

      仁青喊交遇,“交”字必有个语气从上扬到缓和拉长,如坐过山车的过程,“遇”字则要轻和快很多。
      林奈延的“交”字发音则是下坠的,节奏很快,“遇”又平平板板地拖着,断得并不干劲利落,有点像是舍不得的黏糊劲儿。

      一听就是外地人不伦不类的模仿。

      林奈延说完自己就马上抿嘴了,拧着眉,似对自己不满意:“看吧,我就是个语言垃圾。”

      平日看着很淡然的一个人,其实很多时候,做很多事,都要和别人争个先后出来。

      交遇则是有些怔愣,她没想到林奈延会念自己的名字。

      林奈延把大叔钓鱼的事情分享给了许凛。

      许凛那边正好被是重灾区,出不了小区,看样子也是很无聊,很快给她发来一条吊儿郎当的语音:“你咋个不去抓鱼摆摆。”

      林奈延云山雾罩地又听了一遍,确定了抓是动词,鱼摆摆是不知名名词,便问交遇:“鱼摆摆是什么意思?”

      交遇说:“就是指鱼。”

      林奈延一定要把这个疑难知识点攻破,谦虚地求问:“哪个摆?”

      交遇又说:“摆动的摆。”

      “鱼、摆、摆。”林奈延一字一句地念。

      仁青她们从来没有在林奈延面前说起过这个词,今天是第一次听许凛说,明白意思之后,林奈延很甜地一捧脸,睫毛扑闪两下:“天哪,这么可爱的吗,还要在鱼后面加叠词词。”

      光是念出来,脑海里就能想出形象的鱼摆动身子的画面,怎么能这么形象。

      林奈延开启她的举一反三,又孜孜不倦地求教:“鱼喊鱼摆摆,兔是不是就叫兔蹦蹦啊,鸟就是鸟扑扑,龟就是龟爬爬,”她越说越逗,“猪就是猪哼哼,鸡就是鸡咯咯,鸭嘎嘎吗?”

      交遇:“……”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本地人倒也没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和创造力,给每个动物都起上一个昵称。
      她很严谨地说:“据我所知的,像这么叫的,只有鱼,但其他的,你要想这么叫,也是可以的。”

      “哦,”林奈延还是乐,“仁青她们喜欢说盘盘,碗碗,铲铲,杯杯,我也觉得可爱,你们怎么这么可爱呀,还给动物起这么可爱的称呼。”

      交遇:“很平常的词汇,就是说话习惯不一样,我们说叠词,你们说单字而已,我们听着跟说盘子,铲子,杯子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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