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号》须臾xuyu

11、廿八

　　廿八，寒假放假的第一天，盛明锡像往常一样五点半便睁开了眼。

　　前几天在考试，所以他的英语交流课资料还没完整看过。好在付京墨早就给整理过一遍了，他自己再整理起来不会多费事，只是资料比较多，稍微费些时间。

　　既然醒了，盛明锡便索性起床洗漱。等再两天过年了，就没时间整理了，于是他打开电脑在书桌前坐下。

　　七点半，他整理完资料下楼，现在正好是平时爷爷奶奶吃早饭的时间。

　　“明雅没一起下来？”盛则君见只有盛明锡下楼便问他。

　　“没，明雅放假都起得比平时晚。”盛明锡答着话，在餐桌边坐下。

　　他已经有快半年没回过南湾路了。

　　两年前，盛则君和付阑实计划了一场欧洲旅游。他们二人都喜欢放松身心的享受，喜欢慢节奏的生活，所以原计划一年半的欧洲游，他们一去就是两年。

　　这两年，盛明锡很少回南湾路，上一次他回来，还是半年前高中刚开学的时候，那时候盛则君和付阑实从欧洲飞了回来，约着一大家人聚了一餐，没几天后便又飞出国了。

　　今年年前，这场欧洲行才真正结束。

　　盛明锡和盛明雅从小学转学来师大附小就一直住南湾路，两年前搬回家住时甚至还住不习惯。

　　付阑实问道，“明锡，你和明雅要回来住吗？你们一直很喜欢南湾路。”

　　“嗯，来的。不过要慢慢搬了，高中部寒假很短，只放了过年那几天。明雅年后就可以直接来了，我应该要久一点。”

　　“你小时候刚开始还不喜欢来，后来住久了又舍不得走。”盛则君调侃他。

　　付阑实接着说道，“明锡，你小时候老说，住在南湾路没人可以陪你玩。你还记不记得奶奶和你说的，南湾路17号住了一个孩子王？他叫周漾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的，奶奶。”

　　“你小学转来之前，我还和你说，他跟你一边大。结果你还没来，他就先转走了，我记得你搬来那天没见到人还哭了一回。”

　　盛明锡低头笑了一声，“奶奶，您每次都要强调我哭了一回。”

　　他搬来南湾路前，确实期待了很久能见周漾一面。谁知自己刚来，人家周漾却已经走了，再后来没过几个月，连住在17号的爷爷奶奶也搬走了。

　　盛明锡还记得，自己那时候隔两天就要问爷爷奶奶一遍，“周漾什么时候搬回来？”。

　　再后来，时间久了，盛明锡也就不再提周漾了。

　　等他又长了几岁再回想起来，他也不太明白自己小时候到底在执着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见周漾。

　　其实“周漾”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出现在爷爷奶奶口中的一个人。他甚至没见过他，不认识他，不了解他，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没有过任何交集的两个陌生人而已。而他知道的，也不过只是“周漾”——这两个字罢了。

　　而那时，远在周海市的周漾，也根本不知道在南湾路25号，有一个单方面“认识”自己的人——他叫盛明锡。

　　可是就在三天前，他听见余添说出“周漾”这两个字。

　　那一刻，他眼前闪过的，是九岁的自己，拉着爷爷奶奶问，“周漾什么时候搬回来？”

　　他心下默念着“周漾”这两个字，随即无数稀碎的片段记忆拼拼凑凑，盛明锡读出“拼图”的答案——只两个字：周漾。

　　那一天，是南方小年夜，是盛明锡的生日，是两人第一次有了交集。

　　可是，在初见之上，他们历经了一场只有一个人知道的“重逢”。

　　……

　　付阑实笑着拍了一下盛明锡的手，“因为你确实是哭了吧？周漾现在转回来了，我前两天听他爷爷奶奶说，他在零2班，你这次见到人了吧？”

　　“嗯，见到了，他和我同桌。”

　　……

　　清早五点半的南湾路17号，周漾也因为生物钟起了个大早。

　　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洗漱了一番，等他把衣服都换好了，甚至连书包都拎起来了，这才想起来今天放假……

　　周漾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蹶不振”。

　　他面无表情把书包放下，侧着身和衣躺在床上，他本想再回个笼，却一眼看见了书桌边放着的两个行李箱……

　　他在庆元的行李很早就被送了过来，只是他忙了几天联考复习的事，昨晚他和周遇知又聊得太晚，半夜还和常予俞舟慕排了几局游戏，便把收拾行李这事儿搁置在了一旁。

　　周漾盯着箱子愣了片刻，随即耍脾气似的背过身，继续和衣躺着，“眼不见为净”。

　　挣扎了几分钟，周漾才又从床上坐起身来，他的行李放了几天确实该收拾了……

　　好在他需要收拾的并不多。平常在庆元几乎天天都穿的校服，所以上高一这半年新买的衣服都没怎么穿，就一直是冯阿姨替他收着。除了电子设备，他的各类日用品也都用不着自己操心，他只用管好自己的书桌就好了。

　　总的来说，任务不算艰巨。

　　一个是33寸的托运箱，一个是26寸的行李箱，两个箱子确实都不小，好在装的东西并不多。

　　大的托运箱还挺轻，里边全是裹着气泡膜的手办，还有一些他以前堆放在书桌上小物件和文具用品，杂七杂八，竟也塞了大半个箱子。行李箱里装的是他以前放在书桌上的课本和笔记本。本来冯阿姨是想装箱直接放储存室的，毕竟都已经是高一上学期的东西了，但又怕这些课本和笔记周漾下学期上学用得上，便还是单独装在箱子里给他自己收着。

　　“这种时候，就该念个咒语……”周漾念叨着，脑海里不觉想象着箱子里的物品全都自己在书桌上找个落脚点，整齐排放好……

　　待周漾心里幻想着用“魔法”，却手动收拾好书桌后——他看向闹钟，才刚刚七点半。

　　他给手机接上充电线，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平时在学校，这个点正是上课时间，而要是放假没课的日子，他早和常予俞舟慕“疯”到外面去了，他放假很少睡懒觉，所以即使是出门去找朋友，也会起很早。

　　早起还真是个“坏习惯”……周漾不觉心想。

　　他刚准备把书包从地毯上拎起来，放在书桌上，倏地想起了学习的事儿来，还得半年后才分科，但他现在在文科方面已经落下很多了……

　　这想法一出，周漾便觉得手里拎着的书包似乎一下就变沉了。

　　周漾给自己进行了一番思想工作，没一会儿，竟真拉开书包，把他那几本空白的政史地课本和练习册拿了出来。

　　两个多小时后，他顶着被自己写题时抓得乱糟糟的头发，去给正敲他房间门的周遇知开门。

　　周遇知好不容易从方瑾缘女士手里“逃出来”，昨晚睡得太晚，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她站在周漾房间门口仍然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怎么了么？”周漾见她一副睡糊涂了的模样，便先开口问了她。

　　“哥”周遇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这才接着说道，“我中午要和朋友聚餐，你去不去？和盛明锡、余添他们，差不多就那天盛明锡生日你看到的人。”

　　周遇知话音才落，周漾便拒绝了，“我就不去了，我和他们都不太认识，我去干嘛？”

　　“所以要找机会认识啊，你真的不去吗？零1班以后是文科班，高二分科林朔他们就转进零2班了，到时候你还要和大家做两年同学。”

　　周遇知着重说了“两年”这两个字。

　　这不只是为了说给周漾听，她真的希望周漾高中剩下这两年半都能留在附中，真的别再走了……

　　周漾摇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在哪里聚餐？大概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好吧，”周遇知早猜到他不会答应，但还是稍稍泄气，“我们在湖滨天街聚餐，快结束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嗯，好。”周漾接着问道，“我去湖滨接你，到时候我们直接去中心大厦？正好你前两天说要买过年的新衣服。”

　　“嗯……好，正好我还想换个新平板，还一直没去呢。哥你帮我挑平板吧？”

　　“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周遇知便回房间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周漾又坐回书桌前，连续两个多小时都在学政史地，他现在写题、写试卷都相当有手感，背起书来也快，当真像是回到了初中恶补的那段时间。

　　又过了两个小时，周漾下楼和爷爷奶奶吃了午饭，便又把自己钉在了书桌前。

　　“漾漾，你今天怎么不和知知一起出门？你一共就放这么十天假，走亲戚拜年还要另外去掉几天，你这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了半天。”

　　在庆元的两年半，庄梅看到了和以前刚转学的时候不一样的周漾，如今回了南湾路，和周遇知在一起的周漾也和那时不一样。

　　可现在，没有常予和俞舟慕，周遇知也不在，周漾的影子又回来了，庄梅看见了那个孤零零，总是沉着一张脸的周漾。

　　周漾答道，“知知是和朋友聚餐去了，我去不方便，对了，奶奶，今天晚上我和知知一起在外面吃饭。”

　　“嗯，都行，你也别太累着自己，好不容易放假。”庄梅这会儿又想起了周漾小学转学被欺负的事来，一阵心疼，当初真的该把他留下，留在临宜。

　　不过现在再说什么也都不作数了，庄梅轻轻带上周漾的房门。

　　以前周漾经历的、失去的，谁也感受不到，谁都弥补不了。这一次，就让这扇门将一切不好的，拦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