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柳晏

7、解脱…？

　　基恩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这里就是…我要承担的代价。这是一个很完美的组织架构，一二层的人负责原材料的生产运送，三层负责加工，四层负责销毁，五层则来联系所谓的客户…就像一场过家家，每个人都很开心。”

　　“你觉得这是赎罪吗。”

　　嘉格莉娅从地上捡起花束，一片一片撕扯花瓣，她不屑的笑了几声。基恩的虚伪几乎已经溢出来了，让她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不算吗？”

　　“你只是怕死而已，外面对你而言是未知的地方，你害怕这座监狱毁灭。基恩，你刚才想杀了我，对吗？”

　　嘉格莉娅看着基恩，她不了解基恩，但她了解基恩这样的人。说到底，基恩还是一个保守的人，嘉格莉娅对他而言——是一个变量，一个不可控因素…一个疯子。

　　“你是个聪明人，嘉格莉娅。”

　　基恩笑了几声，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咬掉头后点燃，吸了一口，看着嘉格莉娅。

　　“我了解过你…一个诈骗犯，酗烟酒，重欲，对吧？很多受害人都希望让你这种人归心，最后一无所有。”

　　基恩走到嘉格莉娅面前，顺滑的改变了话题。嘉格莉娅没有拒绝，有的事情，没必要说的那么明白…虽然，嘉格莉娅已经点破了。

　　“所以呢？”

　　基恩摘了烟，随后突然吻上嘉格莉娅的唇。嘉格莉娅没有抗拒这个激烈而温和的吻，如同二人之间的和平条约。

　　对嘉格莉娅而言，基恩是个不错的人，有很好的容貌，言谈举止也不算差。而基恩呢，这么多年的清心寡欲让他早已沉沦于各种刺激。

　　当基恩外套脱下时，嘉格莉娅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他手臂上的无数道伤疤。基恩笑了几声。

　　“我的日历。”

　　“很有趣，基恩。我喜欢。”

　　嘉格莉娅笑了，手沿着他手臂粗糙的伤疤往上，指尖轻轻点过基恩的锁骨，向下挑开马甲纽扣。

　　“抛个硬币吧，祈祷它是正面向上？”嘉格莉娅从基恩口袋摸出一便士，笑着抛向空中。而在硬币落下前，基恩把嘉格莉娅按在办公桌上，是更激烈的吻。

　　剥离掉一切欲望，欢愉，剩下的只有两个痛苦的灵魂的圆舞曲。灵魂抚摸，交融，死亡再重生。嘉格莉娅从来不在乎那些人们在意的东西，无论是道德还是名声…她和基恩很像。

　　他们都在追求快乐，绝望的追求着……

　　伊甸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一个受困于监牢，一个永无自由，哪怕死亡。他们什么都没有拥有，现在却拥有了彼此。

　　利益的同盟是短暂的，而欲望的联合则不然。

　　嘉格莉娅坐在基恩的椅子上，手整理着自然卷的长发。她抽出一根烟，基恩走过来替她点燃。两个人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一种诡异的和平。

　　嘉格莉娅俯下身子，捡起一便士，笑着说。

　　“猜猜看，正面还是反面？”

　　“我还没有疯狂到和你来赌这些。”

　　“啧啧啧，好遗憾啊，基恩。”

　　嘉格莉娅摇了摇头，抽了口烟，随后看着外面的世界，随口发问。

　　“我说，你不考虑和我一起走吗？”

　　“外面有什么。”

　　“有你和我求之不得的东西。”

　　两个人突然相视而笑。自由啊，自由，两个人绕不开的话题，只可惜一个得不到，一个不敢追求。嘉格莉娅看着基恩整理外套，她把烟蒂随手丢在一边。

　　“那么你为什么不留在这里。”

　　“我还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自由？”

　　嘉格莉娅没有回答，她摇了摇，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一颗心脏，一颗永远跃动，呼唤着自由与死亡的心脏。

　　基恩认命一样的点了点头，靠在墙上，看着窗外。伊甸正进入白天，阳光下一切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像基恩嘴里的香烟。

　　嘉格莉娅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基恩。

　　“我说，带我看看你的杰作吧，现代的奴隶主先生。”

　　“我倒觉得我更像奴隶。”

　　基恩笑了笑，两个人整理好衣物，走向来时的门口。

　　嘉格莉娅走了几步，随后突然转过身，基恩手里握着一块碎玻璃，二人都笑了。

　　“基恩，你杀人的技术还差了一点。”

　　基恩把玻璃丢到一边，无奈的笑了几声。嘉格莉娅晃动身子走到基恩面前，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二人的呼吸…和心跳。

　　突然，嘉格莉娅拉住基恩的领带，左手搂住他的脖颈，又一次吻上他的唇。

　　基恩完全没想到嘉格莉娅居然是这种反应，明明上一秒自己还想杀了他，现在却又一次吻住…不可理喻。这场突然的吻很短暂，基恩在混乱里喃喃自语。

　　“多可悲啊…嘉格莉娅，如果在那个世界，也许我们会是朋友。”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两个罪人在地狱里见面了，然后，惺惺相惜？”

　　嘉格莉娅搂住他的脖颈的手微微用力，二人抱在一起。嘉格莉娅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同时，一把短刀抵在基恩的胸口。她笑了几声。

　　“基恩先生…我其实一直想问，一个多绝望的人，才会听见另一个灵魂的哭喊啊。不如，我来帮你…解脱吧。”

　　“嘉格莉娅，你不觉得…”

　　“我要你的回答…是，或否，基恩。”

　　基恩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嘉格莉娅。嘉格莉娅的眼眸只有平静，死水的平静。基恩一瞬间觉得，嘉格莉娅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对嘉格莉娅，对神，对伊甸…对那些挣扎、痛苦又罪有应得的人们。

　　『神啊，这会是你想看得到吗。』

　　这突然出现的刀，抵在了伊甸的大动脉上。

　　『神啊，这个问题…你的回答呢。你希望我杀了他，还是让他苟活…你在看吗，神？』

　　『当刀抵在我的脖颈，我替你解脱，我给你自由，那时候你会感激我吗？还是，寻找下一个精心设计的受害者。』

　　抵在了这片希望与绝望，幸福与苦难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