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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发霉9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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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淙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陈苦夏。
并不是陈苦夏所以为的咖啡店。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看到他。
直到现在,他看着暗光下陈苦夏模糊的眉眼,沉寂已久的记忆洗涤着一切,过往如细雨淋漓,揭开了一切。
“那先前说的第一印象不就作废了?”
主持人愣住,下意识问道。
“没有。”宿淙玉侧眸看向乖乖坐在舞台第一排的某人,笑道:“他依然是个傻子,这一点从没说错。”
“不过,也是个口是心非、爱耍流氓的家伙。”
——START——
火灾之后,宿淙玉彻底成了孤儿。一夜之间,户口本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二日的日光仍然热烈,耀眼到如焰火死死扼住他的咽喉,无法喘息。
宿淙玉低垂着头来到医院,单薄的身上是没来得及更换的衣物,肮脏、破碎,和他的灵魂一样。
他无神的来到停尸间,呆愣的站在门口,透过窗户看着曾经亲密无间的亲人就这么冷冰冰的被白布盖着。
他试图伸出的手被医生阻止,“别看了,火灾几乎让他们的身子没有一处是好的,脸部烧伤更是严重。”
医生凝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可怜的目光扫视着宿淙玉的全身,而后重重叹了口气。
“命运不公啊。”
短短几个字,概括了宿淙玉接下来的人生。
医生有些看不下去,宿淙玉本就细瘦,白皙的肌肤此刻更无血色,干涸的薄唇皲裂,渗出些血丝,整个人落魄的倚靠在墙边。
“孩子,能帮我去这个地方看看一位阿婆吗?她是我母亲,我最近忙不过来,很少有时间去看她了。”
托词,但宿淙玉不想扫兴,也知道医生的好意。
于是,他伸出手接下了纸条。
渔梁街24号。
而陈苦夏,就生活在这条老街。
只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就有些令人尴尬。
阿婆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但也不难从她的言语动作来猜测,她曾是一位学者。
渔梁街有着百年历史,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上了年数的老人。街道虽破旧,却很是干净。夏日的风不像往常燥热,空气里时不时传来簌簌声,静谧美好。
宿淙玉起伏的心脏在这一刻得到抚慰。
阿婆很欢迎他的到来,提及她儿子时,眉眼更是笑得眯成缝。她急忙将他迎进门,墨香充斥着老旧的屋子,许多罕见的古籍都被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
“喜欢就随便拿一本走吧。”
阿婆倒了杯水,随后坐在沙发上 ,语气柔和。
宿淙玉本想拒绝,可还未开口却被阿婆急忙打断,“哦对这些书你们这个年龄应该都不爱看,不过楼上还有一些,比如《浮生六记》,你可以上去看看。”
“好,谢谢阿婆。”
二楼没有开灯,甚至所有的窗户都被紧紧拉上。
宿淙玉以为是阿婆故意为之,便只好借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亮光摸索着前进。
“谁?”
突兀的低沉男声乍然响起,让宿淙玉浑身一颤,胳膊猛然打到书柜一角,痛麻感烧及全身,手机“啪嗒”一声,垂直落地。
“嘶——”宿淙玉倒吸一口冷气,蹙着眉蹲下身,“我是阿婆喊来拿《浮生六记》的。”
痛感让宿淙玉的大脑有些发蒙,他径直起身,试图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却忽视了轻微的踏板声。
二人就这么直接撞在一起,坚硬的胸膛撞得宿淙玉连连后退,眼泪硬生生被逼出来。
可还没完,男人动作僵硬的很,慌张走至他身前,低头欲赔礼道歉,可黑暗却让他不小心绊住宿淙玉后退的双脚。
突然失去平衡的宿淙玉急忙扯住男人的衣袖,却没想到也将他带倒了地。
不过他还算好心,主动当了肉盾。
宿淙玉双手紧紧攥住男人的肩膀,整个身子几乎紧贴住了他的胸膛,纤细的腰肢被男人护在手中。
他吃痛起身,手电筒微弱的光打在男人硬朗的眉眼处,他敛着眸,静静注视着宿淙玉。
“你没事吧?”
他开口,微蹙着眉,感受到手心处的柔软,下意识开口:“太瘦了。”
“啪”——
安静的二楼响起微弱的巴掌声。
宿淙玉羞赧着脸,气愤的不行,但他也不愿惹事,只是轻轻扫过男人的脸庞。
“流氓。”
他咬着牙,隐忍着不满,低声忿忿道。
男人仿佛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整个人呆愣住,趁这个间隙,宿淙玉连忙挣脱起身,拿起手机,随手从书柜拿出一本书后落荒而逃。
楼下,宿淙玉头发有些凌乱,不菲的上衣微微掀起,露出了些细腰,脸色也潮红了些。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人百口莫辩的,是他随手拿来的书——《金瓶梅》,无删减版。
气氛沉默了许久,阿婆却笑道:“看尽人性百态,亦是好事。不过,年轻气盛也要有所节制,三天后就归还吧。”
“...谢谢阿婆。”
憋了许久,宿淙玉才支支吾吾说出这一句话,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前脚刚走,后脚男人便下了楼。
“阿婆!刚刚那人呢?”
“回去了。”
男人轻啧了声,懊悔的捶了下墙。
“不过三天后他还会来,夏夏,怎么了?”
陈苦夏两眼一亮,“没事,谢谢阿婆!”
“可是你三天后没有来。”
陈苦夏委屈又有些埋怨的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宿淙玉,喃喃道。
回忆被打断,宿淙玉无奈的抬手拍了拍陈苦夏的脑袋,以示安慰。
“我来了,只是时间太晚,你已经走了。”
那个时候的陈苦夏没有钱,只能去街道尽头的网吧打夜工,而宿淙玉来的时候,他正好需要去值班了。
错过,就这么简单。
不过,陈苦夏仍然拜托阿婆留给了宿淙玉一些东西。
是各种各样的零食,还有他自己种的蔬菜水果。
更何况,陈苦夏向来不在乎过去的事情,也不去后悔过去的错误。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仍然将视线落在贝斯上,扯起嘴角,
“那淙玉,为了弥补我白白挨的那一巴掌,能不能为我弹一首?”
“我已经...很久没有弹了。”
宿淙玉垂眸,双手紧握,紧张的抿了下唇。
陈苦夏温暖的手掌忽然接近,包裹住了他,“没关系淙玉,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
暖心的话语如冬日的凉茶,惹得他内心一动,可他不敢去看陈苦夏的双眼,故意避开拿起贝斯,熟练的抚上银弦。
独特的贝斯声搭配上宿淙玉特地选的古典曲,在这个深夜,宛若清辉的雾霭,弥漫了眼眸。
顿时,过往的回忆涌入心间——
父母的笑颜、阿姐的打趣声、曾经许下永不分离的诺言。
这一刻,藏匿于心底的情绪被打碎,潮湿连绵的梅雨终于无法被刻意忽视。
他声线哽咽颤抖着,双眸早已被泪水打湿。
在快被苦涩的海水淹死时,宿淙玉听到了一阵温柔的吉他声。
他停下动作,陈苦夏也随之停下,俯身凑近。
浓重的夜,他们对视着,忘却悲痛,眼中只有彼此。
陈苦夏粗糙带茧的手轻轻覆上宿淙玉冰冷湿润的脸颊,他小心翼翼擦拭着他眼角的泪,缓缓将他拥入怀中。
宿淙玉听到他说——
“哭吧,我在这里。”
“宿淙玉,不要再藏起来了。”
僵硬的身子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宿淙玉抑制不住倾泄的泪水,将头紧紧埋进陈苦夏宽大温暖的怀抱,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角。
宿淙玉没有说错,陈苦夏就是个傻子。
他将哭狠的宿淙玉抱的更紧。
很明显,他唯一一件看得过去的衣服,明天也穿不了了。
不过陈苦夏在意的,只有宿淙玉一人罢了。
衣服可以再买,老婆可就不行了。
——END——
“那口是心非又是指什么呢?”
主持人擦过眼角的泪,深吸了口气继续问道。
“这就得让陈苦夏来说了,我也是从阿婆那听来的。”
台下的陈苦夏神情一愣,无奈摇头。
曾经的黑历史,又要被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