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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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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么好的人,才不会放任我一个人在冰冷的角落里发烂发臭。”
——《小森林》
谢季林晃悠一下脑袋,从悸动中抽离,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顾渊笑:“好啦!我们继续。”
后续两天,谢季林认真上课,一下课就埋着头休息,晚自习完成作业后开始看顾渊给的笔记,晚上两人在卫生间进行一对一辅导。
联考很快就来临了,顾渊没让谢季林给自己送早餐,反而自己起个大早给谢季林打包吃的。
“稳住心态,别把排名看的太重,你已经很优秀了。”顾渊嘱咐道。
谢季林乖巧点头,小口小口地咬着尚还温热的包子。
顾渊声色平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谢季林,道:“谢谢,要上战场之前,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谢季林疑惑地抬头。
顾渊嘴角上扬,挑逗道:“好歹教了你这么多天,能不能叫声师父我听听?”
“……”谢季林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严肃道,“顾顾,我这辈子唯一的师父叫季沐,你的舅舅。”
“所以我不能叫你师父,但我可以叫你老师,顾老师。”
顾渊舔了舔唇,不太满意地移开眼。
好吧,还挺有原则的。
联考过后的第一堂晚自习发答案,班里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群情报员就开始四处问成绩。
顾渊的呼声最高,就连讲台上的孟堂也分神偷听,毕竟是开学第一枪,各班都希望年级第一出在自己班里。
有人急不可耐,说话都带着气音,“顾神,你这次考的怎么样?”
“对呀对呀,顾神你能考第一吗?”
顾渊估完最后一科成绩,360度无死角的声音吵得头疼,他不知该看向哪边回答,干脆盯了盯左侧的谢季林。
发现竟然还有不好奇自己成绩的,他意外地挑眉。
“还行,稳稳当当。”他散漫道。
此话一出,情报员们电报“滴滴答答”打起来。
“我天,我顾神就是我顾神!”
“唉,虽然不知道顾神多少分,但莫名感觉到压力是怎么回事?”
“我草我草,顾神把物理卷子搁谢季林桌肚里啦!”
谢季林只是找不到卷子,想借顾渊的一用,没曾想耳朵嗡嗡响,接收了一大堆电报。
萧揽这时扔过来张小纸条,伴随着四面八方嘈杂的声音,他打开一看:“林林卷子看完给我们膜拜膜拜呗!”
谢季林飞快扫了眼几乎全对的选择填空,顾渊没在上面写大题答案,可他就是觉得顾渊有这个实力全对。
他低声说:“不会满分吧……”
刹那间,全体情报员都窒息了。有些情报员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电报险些敲炸。
“这次物理那么难,老子物理封顶90,人顾神是强得不能再顶啊!”
“服了,小的五体投地了啊啊啊!”
“有人知道语文成绩吗?不是说今天下午就出来了吗?”
“本人语文课代表,刚从刘老师办公室出来。别问,问就是顾渊No.1”
“靠,让不让人活啦!!!!”
谢季林改完卷子,抽空看了眼自在刷题的顾渊,心说不愧是天生的学神体质。
两耳不闻窗外——
顾渊突然转头,由一个完美侧颜切换成黑漆漆的后脑,对面班班主任带头吵,严重干扰到了学神“学习”。
学神面无表情地关上窗,转头对谢季林散漫一笑,举起自己教科书上刚完成的画作——抽象到连谢季林也无法解读。
好在有旁批——
“谢谢埋头苦估分”
“顾顾被吵头发昏”
……好雅兴,好文采,好……幼稚。考完试降智果然是真的,连学神都一样!
谢季林实在不想承认那两团黑球中的一个是自己,心痛到闭眼,在脑海中改画,两团黑球全都改成顾渊的后脑勺,然后旁批——
“本来刷题一身轻”
“无奈回头关躁音”
心里畅快许多,兴致昂扬地准备整理错题。
却猝不及防再次被人强行安上电报。
“林林,你能考多少?我们两个互相看看,不跟大神比嘿嘿”
沈归人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殊不知跨越大半个教室还能让对方听见的声音实在小不到哪去。
更何况,在这么嘈杂的情况下,这个声音却显得这么突兀,足见声音多响亮。
谢季林尴尬到抠脚,心想,这就是所谓的播音员吗?嗓门儿真大。
笔尖在纸上戳了几下,直接叫同学帮忙传。不料就这样成了公共电报。
传到沈归人手里时,那张四寸的画纸硬生生挤满了字。
“我靠,这谁估的分这么高?!”
“别告诉我大神竟在我周围,我害怕”
“呜呜,大神居然不是传给我的……”
沈归人逢铅笔字就擦,擦到最后,才勉强看清了最原始的一行字。
“语文估不清,但是数学保底135,英语140,文综280,理综270”
其实谢季林估分走的是豪放派,能多扣绝不手下留情,刷刷刷扣下来,竟然发现错的题还算少,心里爽翻了。
但沈归人哪知道他走的是多扣风啊,一开始按成绩分寝室,他和谢季林的成绩是一前一后的,顺其自然地以为谢季林少算了,却不敢明说,怕破坏感情。
第二天出成绩,谢季林没勇气去看,是沈归人帮他抄了成绩送过来。
沈归人叽里呱啦张牙舞爪地说了一通,谢季林只听懂一句话,“林林你考进班级前十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乐得合不拢嘴,坐在位置上看成绩,情不自禁哼起小曲。
顾渊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看见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知道成绩不错。
这几天两人又恢复了补课之前的相处模式,聊的上就聊两句,没什么事也不会硬聊。
学校放月假,郭柯组织一群愿意来的同学聚餐,说平时一起吃难吃的食堂,今天一定要让大家一起吃顿好吃的。
萧揽嚷嚷着要谢季林一起去,正好可以搭一辆车回家。
谢季林答应下来,回宿舍换了件奶黄衬衫搭海天蓝针织马甲,套上乳白阔腿裤,走在路上,白得像单独打了光。
跟着萧揽到了餐馆,随便找一个角落坐下。
萧揽知道他不太喜欢聚会,甚至还因为聚会情绪失控过,也就没管他,自己混进热闹的人堆里。
谢季林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他不是不喜欢聚会,只是……害怕。
怕这份热闹会被自己打破,怕这份热闹打从一开始就没法接纳冰冷的自己。
他从来没有试图融入过,因为自己不太会说话,显得在其中若有似无,社交边缘化反而会让他好受一些。
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所以宁愿主动躲进角落承受刺骨的寒冷,也不要看见别人内心的火焰因为自己而熄灭。
他一点一点挪进黑暗里,窥探着眼前光亮里笑得四仰八叉的人们,手脚冰凉,克制不住地痉挛起来。
他的心里传来绞痛感,被咬破的嘴角渗出血,隐隐闻得出一股铁锈味。
他看见前方有人被簇拥着走进来,听见郭柯爽朗的笑声:“哟哟哟,顾渊也来啦!”
谢季林往暗处缩的动作顿住,他瞳孔一缩,顾渊竟然走过来,嘴上说着:“这边怎么没开灯?”
他越过谢季林,把灯全部打开,众人被亮光刺得下意识闭上眼。
趁着这个机会,顾渊蹲下将谢季林紧握的拳头扒开。
在周围传来“我靠”的声音中,他站起来,神态自若地往回走。
谢季林在亮光中看清,群青色的风衣衬得顾渊多了丝散漫,天丝牛仔裤向前走动,随意找了个位置,慢条斯理地脱下风衣,搭在椅背上,拉开椅子坐下。
应对聚会,他表现得游刃有余。
右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发出嘚嘚的声音,他对张惟挑眉,嗔怪道:“张惟,这餐馆你选的?怎么灯都开不明白?”
张惟傻笑着挠头,“哎呀,第一次嘛,体谅体谅。”
郭柯搭过张惟的肩膀,“就是啊,张惟,你看把人谢季林委屈的,一个人坐在黑灯瞎火的地方,还不给人道歉?”
张惟走过去,傻呵呵笑道:“对不起啊谢季林。”他把人拉过来,嘴巴叭叭说,“你怎么坐到那边去了,那张桌子不上菜的”
谢季林呆愣地张着嘴,右手背上还残存着一丝顾渊的体温,他下意识拿左手盖住右手背,想尽量留住一点。
萧揽见谢季林没吱声,磕瓜子的动作停下,圆场道:“林林平时聚会就这样,有点社恐,大家也体谅体谅。”
说完,向谢季林投去安心的目光。
可是……都是一个班的人,哪里还会因为在外聚会就生疏,变得社恐呢?
好在没人注意到这个逻辑根本不能自洽,又或者注意到了,但都默契地选择忽略掉。
顾渊有意把谢季林从安静中带出来,萧揽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只能先安抚住谢季林,看看他的反应。
谢季林心头一颤,目光定在被盖住的右手背上,不禁红了眼眶。
他笑着开口,应和道,“对呀,我社恐,大家体谅体谅。”
沈归人敏锐地发现谢季林快要哭了,忙凑过去。
刚坐下,谢季林垂着眼,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小沈子,千万别来安慰我,我会感动的。”
沈归人想起那天的对话,甜甜地笑道,“好啦好啦,我不安慰你。”
他伸手抱住谢季林,把他的头藏进肩膀,小声说,“我抱抱你。”
谢季林抽泣不成声,打湿了沈归人的肩膀。他抬起头,对着人傻笑,哽咽道,“好烫啊。”
沈归人不置可否,“哪里烫?”
谢季林用手戳了戳险些向下的嘴角,心里,心里好烫。
这是第一次吧,应该是第一次,有人从阴暗角落里叫醒装睡的他,把他送进热闹的人群里。
还是有些紧张,所以没想到,该热闹的人里本来就有自己。
时间好像淡忘了好多事情,把它铭记在心的是那个真正身临其境的人。
往后他再也不舍得忘记,他参与过的那场热闹里,那个温暖了他整个四季的少年,他叫顾渊。
热热闹闹吃完饭,谢季林幸福地打了个饱嗝,身子懒洋洋倚在椅子上,不肯起身离开。
人都走光了,顾渊才从对面桌走过来,眼神定在被咬破的唇角上,冰冷冷地说:“自己的血好吃吗?”
谢季林眨巴眨巴眼,亮晶晶地盯着人看,眼里的感情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顾顾,谢谢你,你人真好。”
他像醉酒一般失去理智,满心满眼充斥着对温暖的渴望。
他的眼睛酸涩得难受,想起沈归人方才安抚的拥抱。他展开双手,嗓音微颤,“顾顾,抱一下吧,就一下。”
温暖温暖我,哪怕就这一次,求你。
没等顾渊行动,谢季林自己踢开椅子站起来,主动投怀送抱。
顾渊风衣大敞着,他的手顺着钻了进去,环住里面蓝白过渡的上衣,把头埋进顾渊性感的锁骨里。
他自顾自地拍拍顾渊的肩膀,其实只是想让顾渊也学着这样安慰安慰自己。
可惜顾渊没领会到,没关系,来日方长嘛。谢季林把头埋进去,拿顾渊的袖子擦眼泪,自以为小声地呜咽起来。
顾渊也没反抗,只是在感觉衣袖湿透过后皱了眉头。
谢季林把身子从顾渊怀中抽离时,顾渊已经收拾好表情。
谢季林察觉到顾渊清冷的脸上挂着一丝温柔,确认自己刚才的失礼没引来对方的讨厌后,谢季林喜极又泣。
顾渊拿他没办法,手落在谢季林细软的发间揉了揉。
他低头温和地看着面前的小哭包,心里泛起波澜,恶劣地想逗逗他。
他开口:“谢谢,你再哭下去,我会忍不住的。”
谢季林声音哑哑的,像是沾了水的细沙,“忍不住干什么?”
顾渊俯下身,眼神晦暗不明,他暗哑道:“忍不住亲口尝尝你的血到底好不好吃。”
谢季林脑袋霎时空白一片,一双含着热泪的杏眼呆呆地望向门外繁华的街道,却听不见任何嘈杂的声音,心脏好像被人射了一箭,然后彻底被人劫走。
他推开面前说胡话的少年,红着耳垂迈出餐馆,“我要走了,再见。”
他向左边走,突然发现萧揽站在右边打车,又慌乱转过身,心里怪罪萧揽选的方位不好。
顾渊忍俊不禁,等张惟结完账也出了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