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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时隔多年再重提,我多想告诉当年一个人躲在房间的你,没关系,往后余生,你还有我。”
      ——《小森林》
      顾渊没有直接回家,哥哥顾乡在国外,顾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回家就只有一个人了,没劲。所以他决定先去张惟家。
      张惟输入密码,推开门,“妈,我回来啦!”
      许庚穿着法兰绒睡衣,听见儿子的声音,从餐桌上跳下来,“惟惟回来啦!”
      她一把拉过张惟的手,看见跟在后面的顾渊,笑道:“小渊也来啦!”
      顾渊:“干妈好。”
      她又揽住顾渊的手臂,把两个孩子往里面带,她有些埋怨地嗲道:“惟惟爸忙,家里阿姨都放假了,我一大早上起来,一个人都没有。”
      张惟随口应:“这不是你儿子回来了吗?”
      许庚笑起来,本就生的好看的面庞变得明艳起来。“你回不回来不要紧,我干儿子回来就好了。”
      她看向顾渊,把桌上的水果盘拉过来,“干儿子坐,吃好喝好,把这儿当自己家。”
      张惟见妈妈偏心,只能陪笑,伸直手够果盘。
      顾渊乖巧答应,顺势坐下。
      许庚关心道:“最近怎么样?在学校开心吗?”
      顾渊:“还行吧。”他看着张惟,坏心思直打转,把话题绕到他身上,“就是张惟应该不太开心。”
      许庚听说自己儿子过得不顺心,明艳的双眼写满了担忧,看得张惟头皮发麻,“不……不是,谁不开心啦?!”
      顾渊假意叹气,看向张惟时立马切换成得意的模样,唉声道:“干妈你都不知道,他班级第五考进去,联考竟然十名开外,现在肯定伤心极了。”
      张惟被赶回房间的时候,还是没想明白,难道干儿子比亲儿子血缘关系更近一点?
      “唉,我果然是路边捡的弃婴。”
      楼下,许庚收回恼怒的模样,关切地问:“小乡最近怎么样?”
      顾渊咬破葡萄肉,没剥皮,起初涩涩的,随后甜味漫进喉咙里,腻得呛人 。
      他乖乖开口:“哥哥在国外渐渐站稳脚跟,但爸爸想让他早日回国顶替他的位置。”
      许庚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渊,问:“小渊,你觉得你哥哥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本来有家业要继承,却非得出国创业,惹得家里关系闹僵,你在中间也不做人。”
      顾渊轻挑眼皮,没情绪道:“不知道。”
      当年顾渊妈妈季萸放火烧了整栋公寓时,顾渊才7岁。
      那天,季萸递给顾渊一个文件袋,嘱托他一个人打车把东西送到顾琅的办公桌上。
      顾渊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丝犹豫,他看着被抑郁症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妈妈,担忧地问:“妈妈,你一个人可以吗?”
      季萸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说:“妈妈没事的。”
      她喃喃自语道:“这个文件袋里的合同,只要顾琅一签,妈妈就解脱了,彻底解脱了。”
      年纪尚小的顾渊不懂解脱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妈妈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眶湿润了,神色哀伤地看着自己。
      他肉肉的脸颊因生气而鼓起,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出门之后,他抱着比自己肚子都大的文件袋上车,咬字十分不清晰,司机听了三遍才听明白。
      “叔叔,我要去顾氏集团总公司找我爸爸。”
      顾渊坐在车上,险些被这浓浓的月色催眠,他抬起小手啪啪打在脸上,等白嫩的皮肤上赫然多了几条红印子,他奶声嘀咕:“千万不能睡,这可是妈妈第一次派我做事呢!”
      车没开多远,司机叔叔哎呀一声,“小朋友,你快看!那边是不是你家公寓?怎么燃起来啦!”
      顾渊懵懵地爬起来远眺,视线穿过车窗和浓厚的黑夜,他看见一团冉冉升起的火光,像是打破寂静的最后一声枪响。
      他圆圆的瞳孔震动得厉害,尖细的嗓子第一次吼到沙哑。
      “妈妈!我妈妈还在里面!叔叔停车!”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司机心想,一个小孩子在路边走丢了可怎么办?还是得先把人送到他爸爸那。
      顾渊见司机叔叔不理自己,他急得爬过去打他,每一拳都用尽全力,可惜在一个成年男子身上简直就是在挠痒痒 。
      他拼命吼着,一粒粒泪珠打在手臂上,“停车!停下来!我要去找我妈妈!我妈妈在里面啊——”
      顾渊哭的一抽一抽的,被司机拽住送进公司内部。
      见是董事长家的小公子,前台忙把人带进去找顾琅。
      董事长助理却说:“顾董不在,夜那么深了,不在家吗?”
      顾渊嗓子眼疼,双眼红彤彤地望向特助,看的人心里发软。
      特助蹲下身问:“怎么啦?咱们小顾总没见到爸爸不开心啦?”
      顾渊嘴角不住地向下压,他哽咽道:“别墅……着火了 ”
      生怕人听不见似的,他扯着嗓子大喊说:“我妈妈在里面!救救她!”
      特助呆滞住,见顾渊这个模样,不敢不信,慌忙起身联系顾董。
      一通又一通,始终没人接电话。特助没办法,急得焦头烂额,才想起来打火警电话,“喂,你好……”
      第二天一早,比顾琅早些到来的是季萸的死讯,特助一晚上没合眼,瘫坐在办公室的地毯上。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顾渊坐在椅子上,小短腿垂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顾琅匆匆赶回公司,看见顾渊怀着被揉坏的文件袋,他拿过来一看,是离婚协议书。
      时隔多年,顾渊还是觉得爸爸心理素质真好,竟然没掉一滴眼泪,只是在错愕中拿起笔在那张合同上狠狠划下自己的名字。
      他想爸爸应该是在伤心吧,极度的绝望是不会掉眼泪的,就像当时的自己一样。
      小顾渊慢条斯理地整好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精致的小脸上再也没有显出一丝难过,随顾琅回了另外一套公寓。
      自那之后,作为季萸的好姐妹,许庚一直关注和照顾着两个孩子。
      顾乡前几年突然和顾琅闹掰,远走国外没再回来,顾渊作为他们的亲人,却始终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许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顾渊一直在心里怪罪自己,觉得如果自己那天晚上一直陪在妈妈身边,妈妈就不会放火自杀。
      所以对于失去妻子的顾琅和没了母亲的顾乡,他都一味选择顺从。闹掰之后,甚至选择对待矛盾视而不见,用自己作为那座悬崖上唯一的绳索,吃力地维系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许庚说不上来地感到心疼,拉住顾渊的手,语速放缓,“既然不知道谁对谁错,就不要再逃避下去。”
      “你能感觉得到,整个顾家现在心已经散了,既然想恢复如初,你要从根源下手。”
      许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顾渊第一时间身躯一震。
      许庚看了眼,随后把它拆开,抽出里面的东西递过去,“我帮你调查了你哥和你爸闹掰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顾渊接过,是一个U盘。
      许庚淡定道,“整个晚上,顾琅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顾乡,一个惟惟的叔叔,张璋。”
      顾渊回自己家时已是深夜,顾琅正紧赶慢赶从主卧里出来 。
      顾渊拉住他,问:“爸,这么晚了,你去哪?”
      顾琅惊愕地看着那只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想起上次有肢体接触还是顾渊5岁的时候,当时受刺激死活不肯说话,顾琅气急败坏地扇了他一巴掌。
      现在想想,顾琅有些心软,脚步停住,眼角笑得皱起,“害,本来想着胃不舒服找你张叔看看病来着。”
      顾琅胃不舒服是上学时候就有的毛病了,当时和张璋同班,张璋没少照顾他。后来长大以后张璋成了声名远扬的内科医生,顾琅作为大老板应酬越来越多,几乎每周都要去看病。
      顾渊听到这个,眸色深了许多。他懒得抬眼皮,干脆盯着顾琅的鞋尖看。
      “现在不打算去了?”
      顾琅觉得顾渊是生气了,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他这个爸爸还要冷落儿子不成?
      他干脆给张璋打电话说自己不过去了,然后和状态不佳的儿子在沙发上干坐着。
      顾琅把手机调成静音,打算和顾渊正经聊几句,“儿子,最近在班上怎么样?”
      顾渊屁股兜里还揣着那个U盘,咯得人生疼。
      他神色寡淡,落在顾琅的眼里就像在外受了委屈似的,顾琅当即发火了。
      “还真被人欺负了?!”
      顾渊悄悄把U盘掏出来握手里,神态平静,“没有,不会。”
      在顾琅眼里,顾渊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但顾家的孩子生来就不能是好惹的,哪怕再软弱也要在外人面前都必须得展露锋芒,让人不敢招惹。
      顾琅要求顾渊考第一,让他少和乱七八糟的同学来往,带他参加各个聚会拓展人脉,甚至不允许他和他那个吊儿郎当的舅舅见面。
      张璋说他管得太严,顾琅却不这么觉得,况且,只要他提出要求,顾渊没有一次不同意,样样照单全收。
      顾琅为此感到骄傲,他高昂起头,“扶光好歹是个市第一高中,在学校交交朋友也好,偶尔约些有前途的朋友出来聚聚,扩宽人脉,爸给你报销。”
      顾渊佯作诚恳地点头,语气敬重,“爸,我有点困,先上楼睡觉了。”
      说完,慢慢起身准备离开,顾琅还有话没说完,急忙问道:“对了,你舅舅也在扶光?”
      顾渊在原地站定,嗯了一声。
      顾琅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命令性很强地开口,“在学校难免碰上,打声招呼就行了,少和你舅舅聊些有的没的。”
      顾渊不情不愿地答应,默不作声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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