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性森林》咕小季

16、第 16 章

　　“他连我小叔的十年都赔不起，怎么赔得起小叔和我们一家缺失的那六年，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誓，就算小叔原谅了他，我也不会原谅。”
　　——《小森林》
　　谢季林又带着萧揽转身，没分一眼给阮瑟尘，脸臭得像只咬人的猫，跨大步走过阮瑟尘身旁。
　　不如所料，他被逮住了，阮瑟尘阴笑一声：“林林都把自己送到叔叔面前了，不得陪我等等你小叔？”
　　萧揽是个粗大条，这会看谢季林被人死死捏住手胳膊，尝试扒拉开，不但没成功，反倒让谢季林吃痛。
　　实在没了力气，他收回手，吼道：“你丫的把人给我松开！撒手！”
　　阮瑟尘打量他两眼，心里衡量萧揽在谢泠心中的地位，确认比不上谢季林。
　　再次看向萧揽时眼神冰冷，语气也冷漠如寒铁，“你可以走了，要能把人给我叫来当然最好，省得浪费我的时间。”
　　谢季林深谙阮瑟尘的无耻程度，知道两人没和好，心里松了口气。
　　他撇下嘴，眼神掠过一旁不吱声看好戏的顾渊，暗道没心没肺。
　　他冷静下来，对萧揽说：“去叫人。”
　　萧揽明知打不过，还是忍不住上手给了阮瑟尘一拳，奇怪的是，阮瑟尘不但没躲，还把谢季林狠狠向后护了一下。
　　这拳可不是谢季林上次那种小打小闹，是实实在在的一拳，阮瑟尘嘴角很快多出一道血痕。
　　萧揽得了指令，正要往前走，阮瑟尘白到病态的手指重重抹掉血迹，轻笑出声，“谢泠在后面，刚骗你们的 ”
　　萧揽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气呼呼转头离开，阮瑟尘慵懒地倚在车上，低沉地笑起来，又用手抹了次嘴角，问谢季林：“林林帮我看看，嘴角还看得见血吗？”
　　谢季林闷着头，面露不虞，不语。
　　阮瑟尘眯紧了眸子，深处似有某种情愫涌动，“林林，你叔看见我受伤，会心疼的”
　　谢季林怒了，被捏住的肉生疼，“放屁”
　　“他心疼我名字倒着写。”其实这话说出来挺心虚的，谢泠当年爱得多疯谢季林知道，所以才会担心两人复合。
　　但他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要伤害这么好的小叔，他凭什么得到小叔的爱！
　　阮瑟尘脸色青紫了一瞬，很快调整好表情，侧着身子看后视镜，确认没血之后，还刻意扯了扯发皱的深灰色西服，让顾渊和张惟先上车。
　　张惟明显被这阵仗吓蒙了，顾渊在一旁看着，心说许姨还是把人保护得太好了，阮瑟尘出手狠厉，在上层圈里人尽皆知。
　　就这小场面，想必阮瑟尘肯定是爱惨谢季林小叔了。不然，谢季林现在可能就在阮家大院里关着了。
　　一个男人，阮家随便使点手段，谁敢不从呢？
　　知道谢季林在这场争执中吃不了亏，顾渊心安理得地拉着张惟上车。
　　谢季林被人拉着，愤懑地打了个喷嚏，下意识转头，喷在了一边。
　　心里坏想法一涌而上，扭过身子对着阮瑟尘打喷嚏。
　　阮瑟尘深邃的黑眸微震，眼神凌厉得可怕，冷沉着一张脸睨过去。正当这时，谢泠一把甩开他，把谢季林护在身后。
　　谢泠破口大骂： “操你妈，你瞪他干什么？！”
　　阮瑟尘一个踉跄，脸啪在车窗上，他眼底突然燃起一团火焰，笑得有些疯狂，扯破了嘴角。
　　谢泠看见一抹腥红，冷着脸皱眉。听见阮瑟尘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来找你了？还是说你根本没想要躲？”
　　谢泠啧了声，连敷衍都懒得开口。他仔细打量着谢季林，确认没受伤后，笑了笑：“胖啦？”
　　谢季林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住了，要说不怪吗？离家出走6年，当然会怪，可是脑中更多的，其实是想念。
　　谢泠这名字，看着柔情，其实却是个热烈的太阳，就算备受折磨，六年后一见，还是穿着枫叶红的棉袄，和本人一样热烈又自由。
　　他动了动身子，想要抱一下面前这个比记忆中更加沧桑的小叔，但现在不合适，还有贼在虎视眈眈呢！
　　阮瑟尘见人要走，内心焦虑如麻，像汹涌不定的潮水一样快将自己淹没，他要上岸，他还不想死。
　　恐惧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他的心脏，连呼吸都成了奢求。
　　“谢泠，我受伤了，你不回头看看吗？”
　　谢泠脚步果然一顿，阮瑟尘就像找到了浮在海上的枯木，拼命想要抓住。
　　“你看看我，也许……咱们就可以……”
　　“不可能了。”谢泠突然出声，枯木就这么被用力断开了，怪得了谁呢？漂泊不定的海上任何事物都是真凶。
　　阮瑟尘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着祈求，“没事，伤的不重，也不用太在意，反正你回——”
　　“听不懂吗？”谢泠没回头，但三个人都感觉到谢泠生气了，“伤，我不会再看一眼，人，我也不会再要。”
　　最后抛下的那句，尽管说话的人语调平稳，但却在阮瑟尘的心里狠狠刺下了。
　　“是我和你，不可能了。”
　　是什么不可能了呢？其实阮瑟尘知道的，哪怕枯木被破开成了几块，甚至被海水冲散了，他也要抓住最后那块。
　　只是有人告诉他，枯木最后没剩下任何一块，被他捞起的只是枯木的碎渣。
　　是什么不可能了呢？谢泠可能没想过，其实他的那句话，落在阮瑟尘耳朵里，就是让阮瑟尘活着，不可能了……
　　他是烂在地里的灰尘，把太阳留在身边，却只能削弱它。
　　阮瑟尘胸膛剧烈起伏着，使劲攥住拳头，隐忍着不去追谢泠，他几乎瘫坐进车里，脸色阴沉，眼前几乎模糊了。
　　萧揽一早坐进了车里，左等右盼，没等到两个人回来，急忙给李潞安打电话。
　　谢泠知道后，对着他的脑子就是一个爆扣，“你小子就是看不得我好是吧？！怎么还瞎搞呢？！”
　　萧揽捂着头，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我也是急嘛！”
　　谢泠开着车，透过镜子看过去，“没出息，哭什么哭，给我憋回去！”
　　萧揽一把擦干眼泪，话锋一转，“你们在那边怎么样？没为难你们吧？”
　　谢泠白了一眼：“他敢吗他？”
　　萧揽唏嘘道：“可是他看起来好像比以前更变态了诶！”
　　谢泠砸吧嘴，不太想回应这个说法，他敷衍道：“管他的，反正我们都没事。”
　　谢季林一直不开腔，谢泠也不敢说什么，离家出走六年，突然回来，换谁也生疏了。
　　可是谢季林并不是觉得生疏了，他只是在想，这六年，到底有几年是在阮瑟尘的桎梏中挣扎度过，到底有几年拼了命逃出魔爪苦苦求生。
　　有没有被抓回去过……
　　有没有受委屈受欺负……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有没有想过家里人，我，我妈，哪怕是离世的我爸，有没有过片刻挂念……
　　想到高潮，头晕得发蒙。靠在车窗上，紧闭双眼，一滴清泪滑落在窗上，成了暴雨的前兆。
　　晚上到家的时候，李潞安带着两把伞来接。
　　萧揽撑起其中一把，谢季林利落地钻了进去。
　　谢泠就走进自家大嫂的伞内，李潞安对萧揽说：“小揽啊，你外婆去城里看你妈妈了，这几天都来阿姨家吃，好不好哇？”
　　萧揽怔忪片刻，谢季林出手拍了拍他的背，回过神来，忙出声答应。
　　晚饭是李潞安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的，萧揽喜欢的椒盐鸡块，谢季林爱吃的酸辣土豆丝，还有谢泠回来常念叨的番茄炒蛋。
　　他刚要下筷尝一尝，就见对面的谢季林皱了眉头。
　　才想起来，谢季林对鸡蛋过敏。
　　“你吃吧，不用看我。”谢季林体贴道。
　　李潞安点头，夹了一筷子放在谢泠碗里，“对呀，快吃。”
　　“林林早就脱敏啦！”
　　谢泠手一顿，吃惊地望向谢季林。
　　谢季林尝了口番茄炒蛋，勉强笑了笑，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喜欢。他解释道：“你走之前，我攒够钱了，本来那时候就想你带我去做脱敏来着，结果你走了。”
　　越吃越难吃，谢季林嫌弃地撇嘴，眼睛不争气地湿润了。他抽噎起来：“我只能去找妈妈……”
　　“可是……我还是没让妈妈带我去，我想着等等你的……没等到，我就自己去了……”
　　谢季林哭的太突然，一家子饭都没怎么吃，全忙着哄人了。
　　谢泠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个笑来，被谢季林一句“比6年前难看多了”给骂了回去，嘴角抽搐。
　　谢泠怼道：“你也没好到哪去，以前是头倔牛，现在是个哭包。”
　　……李潞安收拾残局，萧揽也回了家，这俩叔侄就坐在饭桌上大眼瞪小眼。
　　谢泠觉得亏欠，但也知道如果直接表现出来，这个哭包肯定受不住。还不如让他当头倔牛，好歹不能一回家就伤心个不停。
　　夜间下雨有些冷，谢泠晚上睡不着，偷偷溜进谢季林的房间。
　　谢季林还是不理人，心里不痛快，自己都先开头服软求安慰了，小叔还骂自己，看来是真的不爱了……
　　6年前的宝，现在的笼包……
　　谢泠爬床的动作很大，谢季林睁着眼睛看手机，佯装没看见似的。
　　“哼”谢季林到底没忍住，“你和那个谁现在怎么样了？”
　　谢泠坦率一笑，“就那样呗，和六年前一样。”
　　谢季林心说一样个屁，“哪一样？过程？结果？还是心境？”
　　“……”谢泠狠狠捏住谢季林两颊的软肉，揉了揉，“你这个问题有点刁钻呐！”
　　“咄咄逼人的很哦。”
　　谢季林不服输，也使劲掐住谢泠的双颊，“你好好回答一下嘛！”
　　谢泠：“有什么好回答的！”
　　谢季林：“有什么让你不好回答的！”
　　谢泠：“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谢季林：“我就想问问你这6年过得好不好！！”
　　……
　　天杀的，干嘛突然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谢季林有些懊恼，谢泠心里也有些发酸。手上的力气全卸了，一个趴着一个躺着，寂静得只能听见慢慢变小的雨声。
　　这时，两人的手机同时受不住了，微微颤动发响。
　　巧的是，都是特别关注的提示音。
　　更巧的是，躺在两人中间的手机调错了位置。
　　谢季林低下头一看
　　[狗日的]：到家了吗？
　　[狗日的]：别误会，我就想试试你删没删我。
　　[狗日的]：不回也行，已读就好。
　　……这狗日的用小叔的照片做头像干什么？！不要老脸！！
　　谢泠顺手拿起手机看
　　[顾顾]：到家了吗？
　　[顾顾]：不是故意不救你的，阮家和我家有生意往来，得罪不起。
　　[顾顾]：生气了吧？顾顾牌下学期笔记当赔罪好不好？
　　[顾顾]：好歹让我知道你现在安全到家了没，不然我真得去阮家闹了。
　　[顾顾]：就算撞个头破血流我也要把你救出来！
　　[顾顾]：我数三二一，不回我就去喽！
　　……这小子这么茶做什么？！不要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