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Peachion藤青

14、后记

　　秋银山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莫望，他刚受了重伤，本就清瘦的身影越发单薄，像晨露里雨水沾湿的蝴蝶翅膀。
　　他被莫望丢下，魔骨要隐去踪迹太容易了，他到处去找，鹤间没有，秋极没有。莫望没有藏进世间的任何一间客栈里，也没有藏进山林的任何一处洞穴里。他承认从头到尾都有报仇的心思，但他并不是要莫望消失，消失了他又如何快意呢。秋银山去问风无涯，风无涯过去告诉他只要用一块银镜的碎片就能让莫望乖乖听话，这次风无涯告诉他，莫望从未存在过。他不知道袖中怀揣的银镜就是杀死莫望的凶手，他不知道他就被埋进脚下的泥土里。
　　他站在曾经鲜活如今面目全非的皮囊上，问：“从未存在？”他伸出手，他想告诉风无涯他的手指是残缺的，这就是莫望存在的证据，可是伸出手，两只小指完好无缺。他只得呆呆站在那里，嘴唇嗫嚅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风无涯定定站着，眼里噙着惋惜，最终还是伸出手，他指尖光亮流转，谁知道他等待这一刻等待了有多久，从被斩首，到逃出封印，取走如今的身体，再到苦心设局，让秋银山拼出银镜，从银镜上汲取完整的另一半灵魂。现如今他是秋虞了。他的面目会因为魔骨而慢慢变化的，他又想起莫望，他会忍不住叹息他的可怜的。莫望不知道当年火场里的碎片从何而来，秋虞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将莫望推入火坑的。没有阴谋，也没有秘密，大火就是大火，当年如果放任更有天赋的莫望进入鹤间，必是对秋极的致命一击。所以他授意叶景同让莫望进入地阁，再剜去他的内胆为己所用。直到今日，纵使中间不可避免地有段小插曲，但比上他长久的生命，这些都不值一提。
　　秋虞停下手，没有魔骨的滋养，过去磨砺带给秋银山的伤痕通通千百倍地加诸于他。秋虞淡淡地，对他骨肉相亲的兄弟道：“也许，他在鹤间的山顶呢。天极经阁。听说鹤间又出了个诛杀魔头的叶连舟，天下百姓无不为之欢欣。”
　　秋银山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最显见的是他的脖颈，藤蔓一般的伤口狰狞地带着血气与皮肉撕扯的脆响迸开。秋银山眼前迅速弥漫一片艳红。他后知后觉地要扑向秋虞，最后只是匍匐着瘫倒在地。他知道属于过去的神话已经湮灭了，没有莫云先，也没有莫望。就连他自己的名字也要被尘土掩埋。他最后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似乎看见鹤间之巅的天极经阁。他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攀伏着崖壁，他觉得自己正抬起头，望向头顶。他看见那座明蓝殿宇，似是遗落白雪中的松石。
　　千百遍抬眸，他依然看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