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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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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梁呈的加入,许柒夏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出这次圣诞节的节前出游计划。
理由很简单,她不想做闪闪发亮的电灯泡。
这话一出,她立刻遭到了黄晚庭的一顿“毒打”。
“好吧。真实理由是,那天你肯定要去吧,我可不想中间平白无故多插一个人进来。”爱情很拥挤也很自私,一旦出现三人及以上的存在,就会必然翻船。
虽然好像没什么人会这样想,而且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公认的说法,但许柒夏却固执地认为,友情和爱情的本质其实一样,同样拥挤,根本不可能容下第三个人。
只不过,如果连朋友都去霸占,那传出去实在是有点不做人。所以啊,如果那第三个人是个和气友好的,那她许柒夏也可以退一步,不做善妒不容人的大房。
怪就怪在对方是梁呈,好说话归好说话,但就是做事太不走心,和人交流的时候就差把敷衍两个字刻脸上了。
和这样的人相处,总归太过心累。许柒夏宁愿主动退出:“你们总不能周末两天都出去吧?剩下的那天,你再来宠我!”
这倒是个好提议。两个女生一拍即合,当场就拍板定下了。
可真到了圣诞节前的那个周末,计划就出现了小小的偏差。
尽管是一早就知道存在着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可能,但由于人为的刻意操作而导致的计划有变。乍一听,没人能笑着接受。
沙发上,黄晚庭把身子转向谢萍的方向,隔着个人,嗓门陡然高了八度:“不是吧妈,不是说好只逛街的吗?你怎么出尔反尔,突然搞了个什么周边游啊?”
“那个……”梁呈小幅度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她这一嗓子实在来得突然又尖锐,他适应不来,“我知道我应该没有资格发表意见,但黄晚庭你声音能低一点吗?”
为什么她们母女两个意见不统一,要把他夹在中间啊?
他并不想承受两边的口水夹击,外加她们各自侧重点不同的怒火。梁呈斟酌着提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可行的建议:“或者你要是觉得说话不方便的话,我们两个换一下位置也是可以的。”
在梁呈那眼巴巴的眼神攻势下,黄晚庭倒是率先起身,揪着人奶里奶气的白色毛衣,主动和人调换了位置。
“小呈你别这么想。你现在来了我们家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什么叫没资格发表意见,阿姨不赞同啊!”
三个人里,只要有两个人都站她这边,那晚晚不同意也得同意。为了达成少数服从多数的有利局面,谢萍是一定要争取到梁呈这票的:“你就说,是去青禾古镇,还是去商场逛街?”
东宣市的邻市博津有个青禾古镇,打着明清古建的名号,但其实也才刚刚完工,对外开放满打满算不超过两个星期。
听说那一片原本只有个小有名气的古庙,开发商看中了其背后的商业价值,于是大力收购附近的民居和荒地,整合翻修三年,这才有了今天的青禾古镇。
只要稍稍关注一些,就不难发现这个重修的古镇背后,只不过是旅游景点惯用的噱头和引客策略罢了。但架不住官方会营销啊,一水的广告铺天盖地,还有他们和各大旅行社联合推出的优惠活动简直侵占了市民们的朋友圈。
而大多数人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放松身心,方便他们在较短的时间周期里就可以满足一切出游需求的景点,当然也就不会在意那么多。
因而,即便是在一出门就忍不住缩手缩脚的冬天,青禾古镇的客流量也一直居高不下。
新奇再加上多项减免优惠的最终结果就是,人人都想去凑这个热闹。
可黄晚庭不理解,有什么游是高三牲一定要旅的?而且就算旅游的话,他们就一定要选在这个酷似商场开业不久的尴尬巅峰期去人挤人吗?
“我不同意,一百一千个不同意!”即使和谢萍的距离近到都快要脸贴脸了,黄晚庭的气势也不见丝毫减弱,甚至小脸都气得红扑扑的,“再说了,我都和许柒夏说好了,周末还要和她一起出去呢。妈你这样,我怎么做人啊!”
“有什么没法做人的。计划临时有变啊,这很难理解?再说了,妈妈已经报好名了,两天一夜游,钱难道还能打了水漂不成?”对于黄晚庭和她的大呼小叫,谢萍却只觉得好笑。年轻人啊,就是太死板,等晚晚到了社会上,才发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胡话才叫本事。
“梁呈你说!”两代人之间就是有代沟,但梁呈,总该懂她的吧。黄晚庭也换了争取对象:“你想去哪儿?”
这可把梁呈给问倒了。
谢阿姨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女性,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她高跟鞋的高度和雷厉风行的工作风格上,还有她平时在家里看着嘻嘻哈哈,但实则说一不二的做派。
至于黄晚庭,一个当惯了班长的人,平时遇到一些小事或许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一旦触及到原则问题,就会发现她并不是好说话的人。
可能这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在某些特定情况之下,黄晚庭比谢阿姨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黄晚庭每天给他补习,他总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吧?梁呈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有了倾向性,只是他自己还没能发现。
青涩稚嫩的少年显然还没学会该如何在僵持不下的局面里游刃有余地转圜。梁呈愁眉不展,对着凝滞的空气好半天一言不发。
由此可见,寄人篱下并不好混。
这两个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如果随便顺了其中一个的心意,那另一个怕不是要气死。
黄晚庭如果不爽,接下来的几天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而如果是谢阿姨生气,黄晚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食物链底端的那个倒霉蛋依旧是他。
这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无解的闭环。所以,他一定不能急着站队,最起码不能那么明显。
梁呈想了想,先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谢阿姨,您报的那个旅行社的时间表能给我先看一眼吗?”
现在已经是周四,按照谢萍的说法,他们后天一大清早就要集合出发。那么正规旅行社,再怎样都该出一份详细的计划安排了。
梁呈也是想到了或许能有见缝插针的可能留给他们,才问谢萍要了这份安排表。退一步看,如果时间能排得开的话,那不是皆大欢喜了吗?
谢萍稍一思考,就猜到了梁呈的打算,也真是难为他了。她们母女两个意见不合,在各执一词的情况下却还需要梁呈这个中间人来做调和。
实际上,她并不是那种扫兴的家长,也不想惹晚晚不高兴,出尔反尔这种不讨好的事情谁会愿意做啊。
只是距离小呈出院后来到他们家,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他每天除了出门上学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哪怕是养只猫啊狗啊的,也会给它们放放风,出门见见太阳什么的。
这次是梁呈主动提出想去转一转的,既然答应了梁总夫妇要好好照顾梁呈,她就没有道理不尽到一个东道主的责任。
几天前,同事无意刷到了旅行社推出的周边游广告,大致扫了一眼觉得还不错就推给了她。
谢萍看过了,无论是性价比还是新鲜度,简直没有比这个古镇更合适他们一家的了。再加上,同事是一片好心,她也没多想,转头就完成了交钱报名一条龙。
也是事后,谢萍才想起来她是不是应该提前跟两个孩子们通一下气,免得他们谁有了另外的计划安排。但也不至于那样巧吧?
就抱着那么一闪而过的侥幸心理偷懒了一下子,却不经意间埋下了今天爆发的雷。
这些心路历程,谢萍没有和黄晚庭直说。
调整梁呈的情绪,是她这个长辈的事情和理应尽到的代为照顾的责任,晚晚能帮忙给小呈补补课,抽空抓抓对方的学习就已经是很好了。至于更多的其他,本就不应该让晚晚一个孩子掺和进来。
说得多了,那甚至是无形间加给晚晚的压力。
“行程直接到周日下午了。”谢萍并不辩解,她宁愿做一个自己女儿眼中霸道不讲理的家长。于是她只找到了行程表,把自己的手机给梁呈递了过去。
只见那张长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各个时间点的详情安排。
周六早上七点,他们会以家庭为单位在汽车站集合,再乘坐旅行社统一安排的大巴前往古镇。
随后就是一天一夜的古镇游,当天晚上住在旅行社提前订好的客栈。当然说是客栈,其实也就是换汤不换药的酒店而已,只不过是为了迎合古镇特色而取了个古风韵味浓一些的名字。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就没有任何的安排了,游客们有一个多小时的自由活动和收拾行李的时间。
“黄晚庭,如果我说周日下午两点回来的话,会影响你们逛街吗?”如果可以,梁呈真的很希望是上午就能回到东宣来,但显然,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夏夏周末肯定是要睡懒觉的,碰面的话怎么也在中午以后了……”两点回来似乎不太影响逛街什么的,可磨蹭磨蹭赶到见面的商场,午饭时间就太晚了吧。
黄晚庭掏出手机,直接点进了微信置顶:夏夏,周日我们几点见啊?
她没有任何遮掩,又一直低着头一脸的若有所思,当然也就没注意到梁呈的目光瞥到了她这里。
梁呈不是故意要窥探黄晚庭的隐私的,只是她说话说到一半就去戳手机,这让交流忽然卡壳的他心生好奇,目光也就自然而然地追随起了她的动作。
微信里那么多联系人,还有一个最是明显不过的班群,可黄晚庭她居然只给许柒夏一个人置顶。
哼!许柒夏在她心里真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她可以和谢阿姨起争执,还可以和他说话说到一半就把他晾在一边?
说不吃味,多少有点昧良心了。梁呈用鼻子发出一声轻哼,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索性将头别开了一些。
却不想他的这一点小情绪立马被谢萍捕捉到了。火上浇油的是,她还偏偏要借题发挥:“晚晚你听见了吧?小呈他也想去,你迟迟不同意,他都不满意了!”
“我,我没有不满意!”这谢阿姨怎么还能颠倒黑白,污蔑他呢,梁呈急着摆手解释,“我刚刚就只是鼻子不通气。”
视线里,黄晚庭一手托腮,一手不断地划拉着屏幕防止息屏。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解释,还是说她听见了,只是单纯不想搭理他?
梁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热爱过学习,不然怎么会被拿捏还不反抗呢,他就是太在意她的情绪了。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梁呈将这一切归因于都是自己太过在意成绩,疯狂想让远在重洋的爸妈对他刮目相看而已。
他屁股微抬,朝着黄晚庭的方向挪了一挪,再次为自己辩解起来:“黄晚庭,我没有不满或者别的什么。你去或者不去,随便什么,我都没有意见。我,我举双手赞成。”
对话框里,一个粉粉嫩嫩的头像终于发来了新消息:晚点儿?一两点怎么样?睡饱了才有体力出门耍嘛!再说了,人家好久没逛街了,也要捯饬捯饬!
黄晚庭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旅行社的一大特点就是赶时间,说是两点回来,那最晚也不会超过这个点了。大不了到时候时间紧张的话,她直接打个车去商场就行了。
尽管最后是个两不耽误的好结局,但能导致出现这么突然的棘手事件,锅还是得让谢萍来背。黄晚庭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夏夏说一两点见,也是凑巧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这先斩后奏的一次吧!”
先斩后奏?谢萍都笑了。她应该才是一家之主吧,怎么先斩后奏这种词都能安她头上?
但无论如何,总归是连哄带劝地促成了这次短途旅行。她从沙发上起身,心满意足地拍了一下掌:“回屋泡脚去。”
“略……”黄晚庭的那点小心眼在今晚这事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酵,对着自己妈妈离去的背影还很不甘心地吐了吐舌头。
谢萍没有看到,但这一切都落在了梁呈的眼底。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每个人都是一本厚厚的无字天书,不仅翻阅困难,也总是无法解读。梁呈连自己的心思都尚且摸不透,就更别说是旁人,况且他也不感兴趣。
可黄晚庭不一样,同样都是无字之书,她却是一本能时时带给人惊喜的天书。他总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场景下解锁出她忽然显现的崭新一页。
真就和她平常给人的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过于早熟的印象截然不同,细细一品,不仅没有矛盾的割裂感,反而有种反差萌。
梁呈没忍住牵动唇角,一串短促却又发自肺腑的笑声溢了出来。
“你笑什么?”黄晚庭扭过头来,也不恼怒,只是有点奇怪地盯着人看。
梁呈这么莫名其妙,她倒是想生气呢,可事情能得到顺利解决,还不是靠人家梁呈吗?
只要一想到这点,黄晚庭就生不起气来,她甚至想给人跪下磕一个。
当然,那么做实在是有点夸张。黄晚庭只好用诚挚的眼神看向身旁的人,尽力使对方感受到她友好善意下的单纯不解。
“我只是笑你和谢阿姨之间的相处模式很轻松。比起母女,倒更像是姐妹。”轻松吗?或许是有点,但这种轻松依然只能够建立在长辈心情尚可,愿意放低身份和孩子平等交流的基础上。
如果有一天,她们之间真的发生了难以调和的分歧,谢阿姨还能这样随和地说说笑笑吗?
梁呈分辨不出来更多。
他只觉得,黄晚庭看过来的双眼有点过于闪亮了,好像冬日最闪耀的阳光照在未融的积雪上,细碎明亮,一下晃到了他的心神。
只见少年忽地起身,顶着通红的耳朵从沙发上落荒而逃:“我,我也去泡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