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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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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次意外事件过后,梁呈每晚睡前都要好好检查一遍自己的卧室门锁,再三确认是真的不会被人破门而入,才敢躺回到床上安心睡觉。
只是他忘了,日日殚精竭虑地注意着这些细节,实行起来反而会大大增加行差踏错的概率。
深夜的窗户忘记关紧,一丝夜风漏入,吹开厚重的窗帘,又直直地拂过梁呈汗湿的额发。
一张姣好的侧脸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隔了一层薄纱,总也看不清身边那人的真实样貌。
梁呈正和对方肩并肩地坐在桌边。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趴在桌上。
他手臂之下压着的是散发着油墨气的卷子和练习册,高低不平的厚度硌得他整个人都阵阵发麻。懒洋洋的坐姿,但脑内却是难得的一片清明。
相比较于他的懒散,女孩则是笔尖不停,心无旁骛地专注于眼前的东西。对于他不知什么时候睡去又醒来,那种迷离蒙昧的状态,毫不在意。
她是谁?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亲密地坐在一起,他还能允许自己不顾睡相地对着别人趴在桌上?
梁呈没忍住抬起手来,又伸出自己修长的食指指尖,朝女孩的脸颊轻轻戳去。
女生的脸颊一如想象中柔软温暖。但她的脾气可就没有这样好上手了,甜腻的嗓音染上了愠怒的语气。她扭过头来,蹙着眉头敲了敲桌面:“认真点,别走神。”
熟悉的面孔,熟稔至极的语气,让梁呈不由地惊呼一声,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
现实世界的窗外有接续不停的杂音,梁呈手肘撑了下床,探着半个身子打开台灯,便见有大大小小的絮状物从高空洒落。
东宣市的初雪来了。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五指指尖无意触到了眉眼上方的潮意,后背立时窜起一串冷意。
梦醒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那张脸的主人,是黄晚庭。
他居然梦到了她,还对梦里的她动手动脚。
梁呈有点不齿自己梦里的行为,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值得他不齿的东西存在。梁呈一把掀开被子,心横了一横才看向下面,好在情况远没有那么糟糕。
那里隐隐有不妙的趋势,但由于他干预及时,还不至于给他捅出篓子来。
梁呈靠在身后的靠枕上长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窃喜。如果真的做了一个有关黄晚庭的梦就……他还怎么面对她?
后半夜,浴室水声不断,静谧的夜晚和有限的空间,那声音跟置身瀑布之下也没有什么两样。梁呈洗了好久的冷水澡,终于压下了那股还未成气候的燥热。
黄晚庭睡得沉,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一直有睡眠问题的谢萍,一晚上没能睡好,第二天黑眼圈重得化浓妆都掩盖不了。
“小呈,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吃坏了什么?”谢萍打了个哈欠,精神不济,但还是一脸关切地看着梁呈,“我听见你在卫生间折腾了好久,是吐了还是闹肚子?”
本来还心虚的人,却因为后面这句话,咯噔到一半的心脏,彻底咣当一下,平稳落地了。
梁呈噢了一声,抽出片面包一下下抹着果酱:“是不舒服。半夜去吐了几回,后面就好了。”
撒谎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他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熟练回应了。甚至眼角余光瞥见了黄晚庭伸长胳膊去够桌上的炼乳时,梁呈还很好心地替人将东西拿了过来。
“谢谢。”黄晚庭头也不抬地接过,显然并不关心他们两个的对话,一双眼还在瞥着碗边写了密密麻麻的单词活页纸。
她的声音,果然和梦里不一样。他就说,那么齁甜齁甜又黏糊的嗓音,怎么是她能发出来的动静。
还是这样,正常多了。
晨光照进楼宇之间的缝隙,驱散了昨晚那场无异于噩梦的梦境带给他的恐慌。
梁呈心情好了很多,骑车路过黄晚庭的时候,还刻意停了下来:“用我载你吗?下雪了路上不好走。”
“不用了。”像是惊讶于他离开那扇家门后的主动搭话,黄晚庭一愣,随即只摆了摆手,露出一个不失友好的笑容,“今天出门早,我路上小心点就行。你也是,骑车慢点。”
她的笑容,倒是和梦里的一般无二。就连动作和语气,都是梦里的复刻版。她甚至还很贴心地让他注意安全,可他能心安理得地说出这话来吗?
梁呈很有自知之明。他不行,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少年低低嗯了声,算做回应,随后骑着单车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压出一道长长的印记,延伸出很远很远,直到黄晚庭再也看不到对方,自然也就辨认不清独属于他的车辙是哪道了。
昨天趁着众人熟睡的时候,天上飘了一场雪,直到现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
降温应该没有这么快吧?大家不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吗?可就是梁呈的耳朵都冻红了,瞧着跟什么似的。
黄晚庭下意识地将校服拉链又往上拉了一拉,脖子一缩,恨不得把鼻尖都埋到衣领里去。看来从明天开始,一定要围围巾才行。
东宣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城市,下雪并不是多稀奇的事。
可这毕竟是带有浪漫因子的初雪,学生们一到学校就热火朝天地凑在一起聊起天来。
黄晚庭被迫听了几耳朵,无外乎就是某些影视剧里有关初雪的告白情节,要不然就是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要怎么过。
这场雪来得不早不晚,也就间隔着两个多礼拜就是月底的圣诞节了,再然后就是年尾的跨年。这样极具冬日氛围的节日,倒确实值得被学习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学生们雀跃不已。
到了教室,许柒夏已经早早地坐在了位子上。每进来一个人,她就会满眼期待地抬头去望,再然后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直到终于等到她要等的人:“今年圣诞节有安排吗?”
黄晚庭放下书包,从许柒夏让出来的狭小空间后挤了进去:“周末和我妈要去逛街,一起吗?”
“好……”
一个啊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黄晚庭用双手掌心扣在嘴边凑了过来:“哦对,梁呈也要去。”
本来早早放下了八卦之心的许柒夏瞬间又被点燃,嘴里不由地发出一阵怪笑:“哦呦,你们两个,这就一起逛街了?”
黄晚庭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了旁边的人。这一瞬间,她是真的很想撬开某人的脑袋,看看许柒夏究竟是脑仁构造和别人不一样,还是耳道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她应该有说过,是要和谢萍一起出门的吧?
“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对于黄晚庭这句一针见血的评价,许柒夏很是不以为然。好歹也是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了,梁呈那么个生人勿近的性格,要他答应一起逛街?除非天塌了,才有可能。
“是之前看他去平行班心情不好,我妈才说要带他一起出门散心的。他总不能驳了长辈的面子吧?”
很早的时候,黄晚庭就悟出了说话要掌握的一些技巧。那就是,百分百保真的话不能说,你说了对方信不信还尚且不一定,但要是全盘托出,交流的主动权往往也就丧失了。
至于那一眼假的谎话,自己良心痛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听上去也是离谱离到错误百出啊。
所以,说话的艺术最好还是要真假参半着来。
就好比她这样。
许柒夏听了果然很是应景地诶了一声,托腮直叹气,说什么可能梁呈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摊上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高考生,谢阿姨真有够操心的。
到底是谁操心啊?黄晚庭支着脑袋看自己身边的女孩,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上手搓了搓许柒夏肉肉的脸颊:“夏夏,你心怎么这么软啊。我都害怕你将来被人给骗走!”
许柒夏嘁了一声,直言她聪明机灵得很,谁都骗不走。为了证明她这话的可信度,甚至还加上了点肢体动作,说着说着一脚狠狠踹了下前桌的凳腿。
偏偏就是这么不巧,丁尚泽就是这个时候走进了教室。
对方双手插兜,半张脸埋在衣领之中,露出来的上半张脸又被厚重的铁刘海遮去了一部分,使得本就沉默寡言的他气质更加阴冷。
阴沉沉的面色,像是南方梅雨季节总也晒不干的湿衣服,随便一甩都能闷死人的程度。
这个人,气压太低了,就算是不通人性的鸟路过他的身边估计都会高空坠亡。
许柒夏慢吞吞地把自己的腿收回来,但那动作僵硬得跟打了石膏一样,她好半天才扯出一点难看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刚刚聊天一下聊嗨了。你坐,你坐。”
人怎么可以这么倒霉呢。尤其是在同一块石头上,接二连三地栽跟头。之前因为开玩笑说丁尚泽不如赵嘉暮可以玩得起的事儿还没能彻底翻篇呢,这倒又把人得罪上了?
许柒夏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倒了。
可罕见地,丁尚泽没有因为她冒犯的行为感到不快,甚至还主动开口了:“看你这样子,应该不会被人骗走。”
“他他他!”许柒夏他了半天,又看着身边唯一可以出主意的黄晚庭直眨眼睛,“他什么意思?在嘲讽我是不是?”
是啊。丁尚泽好反常。
又或者说,他是不是一直这样呢?他的小心眼,他偶尔兴起的异常话多,都只是对着许柒夏一个人。
黄晚庭将徘徊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目光收回,盯着自己的桌角神游起来。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少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