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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烟雨金陵凄怨嫁女1 ...

  •   『热夜,狂嚣热夜。

      光滑细嫩的脖颈赤果果的摆在他的眼前,血脉流动,魅人心神,只为诱他张开利齿,狠狠地撕咬它,吸吮它,让它成为他身体内密不可分的养料,助他成魔!』

      -------------------

      三月的金陵城,正是烟雨蒙蒙的时节。

      细雨横飞下,每街每巷都长满了油绿绿青苔,一个不慎,随时会被拌得四仰八叉,屁股开花。

      水雾重重,如厚厚的帐帘将金陵隔绝于世。

      长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撑着油伞游荡,像幽魂一般毫无精气。

      这躲不开、拭不去的三月天着实让金陵城百姓人人烦心,事事不顺。

      可也有那么一群天真灿漫的孩童不受影响,三两成群在街头大榕树下玩耍,时不时传来稚嫩的笑声。

      彼时,悦耳童笑渐渐消停,一声声轻灵歌声悠悠扬起,飘入这惆怅细雨中,凄美而又透着阴森,让人听闻不绝:

      花嫁衣,新娘笑,一朝登门变成凰;

      鸳鸯秀,不羡仙,新人双双入洞房;

      红霞帔,白丧幡,郎君痛心泪行行。

      花嫁衣,新娘泣,一朝入门怨魂乱;

      郎有心,妾无情,大红高堂恨别离;

      龙凤帐,红纱衣,来世不做待嫁女。

      幽幽歌声在雾雨蒙蒙中飘飘然然,飘到那阴霾天上变成烟雨,飘进了哀男怨女心底化作残恋。最后,意也绝,情亦断,此生,不复见。

      金陵,来幸街,一月。

      噼里啪啦——

      一声声鞭炮声响彻云霄,来幸街上一队红衣盛装之人,大红花轿悠悠荡荡,唢呐乐鼓声声声不断。

      领头乘马男子红衣锦服,胸前别挂着一朵开得灿烂的红绣花,俊朗迷人,浅笑翩翩。

      立于他前方高门处,是一对年老的夫妇,同样的锦绣红衣,只是面上面无神情,可双眼内却藏有赶不尽的悲痛和怨怒。

      新郎踩镫下马,上前躬礼,道:“岳父岳母,小婿这厢有礼了。”

      年老夫妇不作表态,脸色微微发了白。

      新郎身旁的老婆子发话了:“不知新妇可准备好了?”

      年老夫妇身边的丫鬟弱弱回道:“……快,快了。”

      新郎又是一笑,道:“那我便站在这里等罢。”

      鼓乐还在乌呐乌呐地吹着,围观的一群百姓耐不住等待在私底下小声讨论起来:

      “喂,你们说这是第几个了啊?”

      “嗯,我算算啊……加上今日这个,应该是第四个了吧。”

      “真的?天哪,造孽哦。”

      “这杨家公子真是个克妻命啊。”

      “是啊,你说才多少个月就克死了三个,他还敢娶?疯了吧?”

      “你还别说了,他老父病重,算命的说是娶妻可以冲喜呢。也是个孝子。”

      “总不能为了让杨老爷康复,就让这些花季少女赔了性命吧?只有他有父母?那些白白死去的女子也是人家父母的心头肉啊!真是造孽!”

      “这又能怎么办,那些嫁进去的姑娘,都是家里穷苦的。杨家有的是钱,又是给银两,又是赠大宅,那些父母初初也是拒绝的,可一考虑到下面还有小儿兄弟要养,也只能同意了。过后就骗骗自己说“可能前面的只是凑巧,说不定真的是病重身亡呢”。可最后,还不是敌不过杨公子的命,一样被克的死死的,也是凄凉。”

      “那这薛家怎么回事?他们也不像缺钱的呀,怎么就愿意把女儿嫁过去,这不是送她去死么?”

      “谁知道呢。快别说了,等下新娘子就要出来了。”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讨论完的百姓猛地一个回头,太阳当空下,是那张精雕玉琢又讨人嫌弃的面容,楚恶少!

      站在附近百姓们个个惊呆:“……”什么情况?楚恶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陵之大,七天七夜都逛不完。

      再说,楚家所在的檀玉街是在金陵的最东面,而来幸街是在金陵的西面尽头。

      平日里,楚恶少就极少来这一块,是而来幸街的百姓可以说是金陵最少遭楚恶少毒手的人了。

      即是如此,来幸街的百姓对楚恶少这个响当当的臭名也是如雷灌耳,对他的行事作风也是闻风丧胆,而见过楚恶少的人,自然对他的长相更是一见难忘,犹如梦魇。

      百姓们还沉浸在“楚恶少是魔鬼”的梦境中挣扎不脱,个个颤抖如筛,无人应他。

      楚燿脸色沉了下来:“……嗯???”

      其中一个百姓见他有发火迹象,哆嗦着回他:“恶,恶少爷,我们说的是真的,确实是接连有三个嫁入杨家的新娘都……都没了。至于他们说的病重身亡,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哦?”楚燿这下来兴致了:“真有这么邪乎的事?这杨家公子的命真的这么硬?连续克死三个妻子?奇闻啊!”

      楚燿将头凑得离他们更近了,学着他们鬼祟的样子道:“还有别的内幕消息吗?再说点来乐乐啊。”

      百姓:“……”这楚恶少是不是更疯了?好倒霉,早知道不来看热闹了。看来杨公子天煞孤星的命格连他们都影响到了,呜呜呜~~

      就在他们不知如何摆脱楚恶少时,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将他们救出了重围:“楚燿,你在干嘛?”

      “呀!”楚燿笑着回了头:“施月姐姐,我没干嘛。我就是看看,没说话。”

      百姓:“……”呵呵,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他们永远看不懂!

      这时,肖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群大红迎亲队伍,颇有些羡慕道:“哇,好壮观啊,新娘子一定很幸福。”

      楚燿:“……”你可能对幸福有什么误解?

      百姓:“……”楚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旷世奇才。

      肖骐沦陷在“甜蜜的外衣”下不可自拔道:“新娘子好像要出来啦。”

      众人齐齐朝薛家大门望去。

      “小姐,你好了么?杨家人又来催了。”丫鬟推门而入。

      一屋大红帐幔高高悬挂,四下贴满了令人眼花的双囍。

      窗下妆奁旁,坐着一名红霞嫁衣妙龄女子,一方圆形铜镜的倒影中,凤凰步摇珠光闪闪,玉容如花,凝脂玉眸。

      然而那眼中,不见待嫁的羞涩情意,只有凄怨重重,将她那双玉眸压得幽深,绝望。一行苦泪潺潺流下,悲恨欲绝。

      丫鬟为之动容,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慰道:“小姐,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不哭,好么?”她语腔带着浓浓的鼻音,勉强笑了颜,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小姐,我们高高兴兴的,老爷夫人看了也会开心的...”她拿来红盖头,轻轻一扬,上面金丝红线绣着的鸳鸯如活了一般,在新娘眼中恩爱缠绵。

      新娘伸手将盖头拿了过来,抚摸着上面的一针一线,这是她每个失眠的夜晚苦苦针锈出来的鸳鸯盖头,只想着有一日,可以盖上它,嫁给可以与她共度余生的如意郎君,可是……

      “……小巧。”新娘讷讷开口请求道:“小巧,等我出门以后,要麻烦你帮我照顾好母亲了。她身体不好,却总是贪吃凉物,你不要让她吃太多了。还有,她夜里总是失眠多梦,你记得给她点上熏香,让她好睡些。还有……”

      “小姐!”丫鬟扑在她膝上,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话也说不利索了:“小姐,你不要说了,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小姐从小就运气好,算命先生也说了,小姐可以活到七十...没事的,没事的,会没事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说到后面,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府中人人都知道,回不来了,回不来的。那是一个炼狱,没有人可以活着从炼狱中出来,没有人...

      “傻丫头,别哭了。”新娘替她抹去眼泪,笑着将鸳鸯盖头递给她:“快帮我把盖头盖上吧。”

      丫鬟红着眼眶接过盖头,慢慢盖上。

      盖上了少女无望的悲伤,盖上了泪流千行,盖上了此生命运。

      “起轿!”

      锣鼓声齐齐震响,迎亲队伍渐行渐远。

      薛老夫妇双双互搀着微微发抖的手,步履蹒跚回了内院,丫鬟回身轻轻将门带上,关住了一地心碎。

      “咦,怎么薛家人好像都很不开心的样子啊?”肖骐这才察觉气氛很是怪异。

      围观百姓目送迎亲队伍消失在转角处,便也散开了。只剩个别百姓还在不忍的议论纷纭。

      “唉,可怜咯。”

      “是啊,薛老夫妇平时可疼薛小姐了,这下都没了。”

      “那也没有办法,幸好他们还有一儿,不然就凄凉咯。”

      “也不知薛小姐可以撑到什么时候...”

      “怕是撑不过十五...”

      “唉。”

      一声微弱的叹息声在人流涌涌的街道上清晰可闻。

      “窦姑娘,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啊?”肖骐一头雾水问道。

      窦施月眸光中闪过一抹哀伤,摇摇头说:“天理不公,恶人当道。”

      肖骐可又迷惘了,拉了拉从刚才就沉默的楚燿的衣角:“二郎,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楚燿没有回答,脑中还在想着刚才不经意看到的事。

      那时有风突起,吹起了新娘的鸳鸯红盖头,他只是一瞥,便被她眼中浓浓的赴死之意所震惊。

      楚燿心弦不停地颤动,这样的眼神,他似乎不是第一次看见。

      可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已经想不起来。

      头好痛,钻心的痛。

      是谁?是谁曾经也这样看着他?

      “二郎?二郎!!!”

      楚燿从肖骐的惊喊中苏醒,疼痛欲裂感觉顿时消失。

      他心思凝重的静立了片刻,才对窦施月道:“施月姐姐,你要回去了吗?”

      窦施月道:“我还有点事要办,你们先回去吧。”

      “哦。”楚燿朝肖骐道:“肖骐,回府吧。施月姐姐,那我们先回去了。”

      “嗯,去吧。”窦施月心里正奇怪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消沉,可一转想,这样也好,早点回府也省得在外惹祸。

      楚燿身影在街头涌动中慢慢隐去,最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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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檀玉街,三月。

      “二郎,你去哪里呀?等等我。”肖骐在回廊上飞奔穿梭,终于赶上了正要外出的楚燿。

      “哼,跟着我干嘛。你去找你的颜君子玩吧。”

      肖骐想不到他还在生气,立马卖乖道歉:“二郎,我错了,你就别生气啦!我再也不给他说好话了,涅天境的人都是坏蛋!”

      楚燿这才勉强漏出一丝笑意,道:“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认错的份上,原谅你了。”说着便提步继续往前走去。

      肖骐急忙赶上,问道:“二郎,你要去哪里呀?”

      “出去逛一逛。”

      “二郎,要不别出去了吧?你看这雨下的,估计今天都不会停了?我们还是在府里吧。”

      “不行,我待在这里憋得慌。”楚燿说完又要往外走。

      “哎等等。”肖骐慌忙地拉住他的手:“要不然,我们去找三小姐可好?听说三小姐最近又研制了一款新甜食,我们去试试吧?”

      楚燿甩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奇怪道:“肖骐,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今天怎么回事?干嘛,你要是想在府里待着你就待着,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不用你跟着。”

      “不不不,我没有不想出去呀。”肖骐忙着解释道。

      可说完这句话他后背就渗出一层细汗,一幅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偷摸着观察二郎神色,暗暗想道:“他总不能跟二郎说是颜公子吩咐让二郎你这几天不要乱走吧?那他肯定要被二郎打残的!到时候估计就真的要跟他绝交了。不行!他不要跟二郎绝交。”

      肖骐立即一脸笑嘻嘻道:“二郎,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门吧。”

      楚燿:“……”

      肖骐已自觉打好伞,先行一步,见楚燿还在原地,又回头叫道:“二郎,快点呀。”笑意诚诚,迫不及待的样子跟先前宛若两人。

      “哦...”

      楚燿跟了上去,一灰一红的油纸伞在烟雨里越渐模糊,直到与雨幕融为一体,不见踪影。

      金陵,金膳楼。

      “哎哟,二少爷,您好久没有来啦。”堂倌兴高采烈迎了上去。多日不见楚恶少,竟有点想念了。

      自从那日有幸见到人间绝色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美男美人入得了他的法眼,虽说金陵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可他总感觉俗世之人缺少了那人的绝色仙气,再美再俊的人看过几眼后也就那样,毫无念想,不像那人让人看了念念不忘……

      横观金陵,能与那人比拟的,也只有楚恶少了吧。

      堂倌心里想着,眼也没有闲着,两只眼睛紧紧地挂在楚燿身上,狠狠地看了个回本。这次过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必须狠狠看个够!

      “小唐,开个雅间吧。”

      堂倌屁颠屁颠就要上楼去开房,才刚转身未有动作,楚燿便叫住了他:“别了,就在大堂吧。”

      堂倌:“……啊?哦哦,好的,这边请。”

      堂倌也是个有眼色的,特地择了个“风水宝位”给他,四面八方独他主仆二人。

      要说这堂倌不仅会看眼色,也是个左右逢源的好手。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也没少打听,自然知道现在金陵的百姓对楚恶少更是“避之不及”的,所有特特安排了这么个巧妙的位置,既能纵观大堂之景,也能与他人保持距离,简直完美。

      你问他怕不怕恶少带衰他?废话,比起这些邪乎的怪事,他更爱看美人。

      于他而言,天大地大,都没有他看美人的事大!

      珍馐美食一一上桌,红红绿绿黄黄宛如百花争艳,夹一块入口,更是美味的让人不能自拔。

      肖骐就这样埋在美食堆里奋力“厮杀”,一边还不忘催促楚燿赶紧下筷:“二郎,快吃呀。嗯嗯嗯...这个桂花藕太好吃了,冰冰凉凉的,甜而不腻。二郎,你快尝尝。”

      楚燿夹了一块入嘴,桂花的香甜,蜂糖的甜蜜,二者结合,软糯香甜,实在惊艳。

      几块桂花藕入肚,再加一碗八宝翅后楚燿便停了筷,静静看着肖骐狼吞虎咽。

      他实在是不明白,在府中也从没有让他饿过,怎么每次出来吃饭都能跟饿死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楚府虐待人呢。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一黄衣女子抱着琵琶上台,弹起了幽幽曲调,缓如细水潺流,急如劈天惊雷。

      忽地,尾调一转,猛烈如狂风骤雨再次掀起,天摇地晃,震撼人心。

      只见黄衣女子五指飞弹,琴音流泻千里,眼见就要冲破天际。

      谁知,她指尖骤停,琴音戛然而止,在座之人无一不是悬着一颗高高挂起的心,等待落地。

      黄衣女子轻抚琴弦,眸中带雾,一首凄哀曲调再次流泻而出,幽幽荡荡。她朱唇微启,如泣如诉,凄婉歌声流淌在整个大堂,乃至整条怀堂巷街道:

      花嫁衣,新娘笑,一朝登门变成凰;

      鸳鸯秀,不羡仙,新人双双入洞房;

      红霞帔,白丧幡,郎君痛心泪行行。

      花嫁衣,新娘泣,一朝入门怨魂乱;

      郎有心,妾无情,大红高堂恨别离;

      龙凤帐,白纱衣,来世不做待嫁女。

      此曲一出,大堂霎时静默无声。

      曲调悲凉凄恨,如六月飘雪,洒在城民心窝里,化不去,融不掉,如丝如索,缠绕得让他们难以呼吸。

      楚燿心尖随曲浮荡,近日来心底的郁燥一点一点被撩拨起来。

      一丝酸楚,一丝恼怒,还有那一丝莫名的意乱。

      他思绪渐渐飘远,不经回想起那日在城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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