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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毒芫菁怒擒无知人2 ...

  •   李景余从未遇到过这种仗势,当即吓得嘴不能言,全身抖动,冷汗如雨。

      站在他身边的小厮也惊得手足发麻,待回过神来,看到自家公子被五花大绑,竟也鼓起勇气,一个扑腾跪倒在地,惊慌道:“楚二夫人!楚二夫人!您误会了!您误会了!!我家公子就是一时口不择言胡说八道,绝没有动害人之心!楚二爷并不是我家公子杀的啊!楚二夫人!楚二夫人!您信小的吧!我绝无撒谎!求求您了,求求您放过我家公子吧!!我给您磕头道歉!”

      这时,李氏夫妇正从府内急忙了赶来。

      一见此状,李夫人瞬间脸白目赤,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李老爷忙忙搀扶住她,这才焦急问道:“楚二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儿年幼不懂事,若是做了什么不得礼的事还请楚二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李夫人边泣边道:“是啊,楚二夫人,我儿做了什么得罪您的事啊?我给您赔罪!我给您磕头!我,我用我的命偿!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李家就剩这么一支独苗了啊!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对得起李家列祖列宗!我不如死了算了!楚二夫人!楚二夫人!求您开恩,饶了我儿吧!”

      只见她声泪俱下,好不痛苦,连旁人也不禁默默红了眼眶。

      李老爷紧紧搀着哭到虚脱的妻子,又惊又惶地看着刘芫菁。

      刘芫菁这才开口道:“何事?你们自己问问他做了何事!今日,我必取他狗命!”

      李景余哪还开得了口?早在被冷鞭捆上的那一刻,他的魂已吓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也该如此,何人不知冷鞭的残暴,冷鞭一出,嗜血则收!

      小厮听了这句话后,身体一僵,浑身颤抖,而后连滚带爬地爬到李氏夫妇脚下,哆嗦着将事情缘由复述了一遍。

      李氏夫妇听后,脸色大变,李夫人更是脚下一软,跌坐在李景余旁。

      她满脸泪花,看着眼前失魂般的爱子,心一下凉了。

      突然,她嚎啕大哭起来,双手不停挥打着李景余木纳的脸:“你这个逆子,平时娘亲都是怎么教你的啊?!我有这么教你做人的吗?我有教你这么讲话的么?老天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对不起李家列祖列宗!我打死你这不孝儿!”

      “啪,啪!啪!啪!”

      没有人去数她究竟打了多少下,只是眼见李景余的脸渐渐涨红发肿,她终也无法再下手,趴在李景余身上撕心抽泣,苦泪纵横。

      小厮亦止不住的惊恐大声喊道:“老爷!夫人!没有!没有这回事!少爷没有做!少爷他没有杀人!!他只是一时冲动胡乱瞎说而已!老爷!夫人!楚二夫人!请您相信我啊!少爷没有做过!”

      场面一度混乱,四面八方传来的非言非语愈来愈烈。

      “是啊,要有证据才行啊!”

      “这样随便定罪,太霸道了吧。”

      “楚家人也不能这么蛮横不讲理吧?”

      “唉,可怜的李氏夫妇,老来得一子,竟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唉。”

      “怎么不报官啊!这样私自行刑还有王法吗!”

      “就是!当日楚燿被指杀人不也是争取了一日来自证清白么?现下轮到楚家有事了,就这么不讲道理了?”

      “以前就听说‘毒芫菁’的狠毒和冷血,我还以为都是谣言,现在看来,楚氏除了楚恶少这么个专横跋扈的,又添一个心狠心辣的!楚氏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小厮大喊道:“是啊!楚二夫人!请您查查清楚!不要冤了我家少爷啊!楚二夫人!!求您手下留情!!!!!”

      可是,这声嘶声力竭的叫喊已经喊的太迟了。

      刘芫菁满脸冰霜,不管众人的非议和声讨,不顾李氏夫妇的求情与哀嚎,五指骤然收紧,用力一收!

      李景余一道鲜血从口中喷出,全身痉挛,痛苦万分!

      李夫人将他紧紧拽住,死不放手,鲜血慢慢渗入她的衣衫,黑色的锦绣花纹下,那朵百媚千娇的白牡丹渐渐染上猩红,犹如九幽之花。

      刘芫菁冷眸一凝,遂再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擒住了冷鞭,滴滴鲜血从这只手蔓延开来。

      刘芫菁瞳孔一缩,将目光移上,看向此人,黑着脸道:“秋阳,放手!”

      此人点了点头,大手用力一抽,将冷鞭从李景余身上扯了下来,力道之刚硬,地上瞬间淌满了他的鲜血,而他却面容平静,欠身道:“母亲,孩儿失礼了。”

      来人正是刘芫菁之子楚煊,名秋阳。他身着月白劲装,身姿挺拔,小麦肤色,身后背着一把布满楚氏流云纹银光长枪,虽面容隐隐可见倦态,却毫不掩饰他的俊朗。

      李氏夫妇一见李景余禁锢解除,便扑了上去死死将他搂住,大叫一声:“我儿啊!!!”

      众人亦大惊失色,继而嗡嗡嗡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了,无一不是“快看!是楚煊少爷啊!”“啊!楚煊少爷果然霸气啊!”“幸好有楚煊少爷!不然怕是要血溅长街了!”“太恐怖了!要杀人了啊差点!”“好怕怕啊!”“毒芫菁果然是心肠歹毒啊!”“楚煊少爷太棒啦!”“楚煊少爷好英俊啊!”“楚煊少爷!我要给你生猴子!”等等各种惊魂未定和赞美的声音以及少部分莫名其妙的求爱表白。

      毕竟,楚氏一族的男子皆样貌十分英隽,品行又佳,是所有女子的梦中佳婿。

      可偏楚氏正宗男丁稀薄,楚大少爷已是成亲多年,夫妻恩爱非常。而楚恶少又是个人人避之若浼的祸害,谁都不乐意肖想。

      继而,城中未婚的女子就都把所有寄托放在了这个不善言辞,潇洒不羁的楚煊身上,以至于只要有机会见到他人,总有那么几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子对他穷追猛打,大胆告白,乃至于楚煊经常惊吓连连,至今都无法正常的好好同女子讲话。

      这或许也是楚煊常年在外历练的一大原因之一了吧。

      议论声、尖叫声越扬越大,既在将要沸腾起来时被一个声音将之打断。

      “二婶。”

      城民们瞬间一拥而散,个个似是见了鬼一般神色。

      远远的还伴有几句窃窃私语传了过来“楚恶少来了!快走!”“快走!快走!太恐怖了!他是瘟神!”“小心被他带衰了!”“保命要紧!要是占了他的气息,沈锐来报复我怎么办!?”“太可怕了!!!”

      楚燿听了极不耐烦,回身大声喝道:“滚!快滚!都给我滚!再乱讲小心我撕烂你们的臭嘴!”

      长街上忽地一片死寂,再也没人敢出声了。

      只是,众人看似落荒而逃了,却仍有无数双眼睛正偷偷的往这边瞄,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之处。

      真不知他们到底是既恐又怕?还是又惊又喜?

      毕竟,凑热闹可是金陵城百姓生活的大乐趣之一了。

      而在一墙角阴暗处,也有一双带着冷光的黑眸,正死死地窥视着这一切。

      楚燿瞪着这群不知所谓的观众,一口气憋在胸口处无从发泄,牙槽磨的‘卡卡’作响,最后还是决定眼不见为净为好。

      他垂首转身,余光恰巧撞上那抹冷光。

      他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再望去时,那双眸子早已消失。

      然而,那一缕靛蓝却仍在原地,随风摆动,竟是藏不住了。

      楚燿回头,望向刘芫菁,道:“二婶,你放了他吧。”

      刘芫菁不语,冷着脸,眼带不明地死盯着他。

      楚燿扫了一眼缩成一团挤在李氏夫妇怀中的李景余,道:“总之…不是他做的。二婶,你且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刘芫菁瞳孔的恨意在逐渐的消散,随之而去的,还有那份渺小的,可怜的,称之为希望的东西。

      她仿佛一下被抽了元神,迷茫地看着他,道:“不是他,不是他…那是谁?是谁?阿遥,你告诉我,是谁?”

      楚燿低着头,不敢看她。

      他感觉到自己全身在颤抖,就连缠在袖中的指尖也不由地抖动着,他害怕!

      他怕他会止不住自己眼中的水雾,更深怕他内心的恐惧会暴露出来。

      他不敢也不能再忽略她眼中传来的悲恨,他更害怕她看出端倪。

      他现在必须开口,说些什么话来打断这种沉寂,不管说的是什么。

      他转向楚煊,心如鼓跳,声如琴颤,道:“煊哥,你先带二婶回府吧。”

      楚煊点点头,搭了搭他肩道:“阿遥,麻烦你了。”

      他感受到楚煊的手在他肩膀上的沉重,他轻声“嗯”了一句,看着二人在他眼前离去。

      天依然暗淡得厉害,可又隐约见有一缕细细的曦光欲要穿透黑云,执意闪耀。

      楚燿与李氏夫妇道了谦,又承诺送上上好药膏为李景余疗伤,也主动给了应有的赔偿。

      李氏夫妇知此事他儿也有过错,且经过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惊吓,他们是再也不想与楚家有任何纠葛了。夫妇二人对了对眼色,便应了不再对此事追究,几人和谐商讨结束后,便各自回府去了。

      眼看这场大闹剧就这样散了,可群众的激昂才真正开始:

      “我的天啊!!!刚才那个是楚恶少吗??”

      “是啊!怎么回事?楚恶少会主动给人道歉??我的老天!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真!比珍珠还真!真是亮瞎我的大眼珠子了!”

      “就你这还大眼珠子?那我不是比铜铃还大啊!”

      “别吵吵了!要友爱团结!要一致对外!”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是楚恶少!!”

      “他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就他那样,脏东西都不敢上他身吧?他那么可怕!”

      “那难道是…真的转性了???”

      “咦,不是吧?!他若是真的‘改邪归正’的话,那我们讨伐会是不是要解散了???”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是吧…他这样子我好不习惯啊……”

      “…………”

      “我也是啊!”

      “是啊!况且…我不想我们的会解散啊……”

      “要是他真的‘从良’了,干脆…我们会改名叫‘唠嗑会’行不?”

      “?????”

      而就在这群人交谈的热火朝天之时,楚燿早已默默退出了这片吵闹之地。

      他转入一条人烟稀少后巷,随手抄起一件灰色披风,一顶草编斗笠,再走出街道上时,已不见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年郎。

      他足底轻盈移动,将自己隐身于喧嚷的人群中,走了约有半刻间,前方的人影忽然转进一条无人窄巷,就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匆匆跨步上前,在巷口驻足停下。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墙。

      这竟是一条死巷!

      他瞳孔骤紧,狠握拳头,一把将斗笠扯下,露出那张染上愠色的脸庞。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哒哒”的步履声,这足音且轻又柔,软绵绵的,不像是普通人的那般沉重浊气,而他那两声“哒哒”怕是故意为之,只为让楚燿发现他的存在。

      楚燿一怔,一转头,就见那道靛蓝的身影立在他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春风满面,亲切可人。

      楚燿不由的感到一阵恶寒,心想道:“果然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虎!”

      他这神游的一会儿功夫,那人已慢悠悠的朝他靠近,那张纤纤柔弱的脸就这样在楚燿眼前逐渐放大,正是那沈植!

      沈植凝视了他片刻,轻飘飘道:“呵,我道是哪个不要脸的泼皮鬼鬼祟祟跟着我呢,原来是您啊,楚二少爷。”

      楚燿“哼”的一声,似笑不笑道:“沈二公子今天那么得空,来这里看闲戏?”

      沈植以袖掩笑,目光幽幽转转,在楚燿身上打量一番后道:“今日也真是巧了,平时我都极少来这一块,谁知就来了这么一次,竟让我看到这么有趣的事呢。世上都说楚氏一族仁义崇正,与人为善,不料今日倒是让我开了眼界了,原来这“与人为善”还有这么个意思,看来我真是才疏学浅,孤落寡闻了,实在是有愧于先生对我的教导呢。”

      楚燿被他眼神盯的周身发毛,听此话,眉峰一挑,嗤笑道:“这可怪不得人家教书先生了。自古以来,先生授以学,父母授以人,就算他们教的再好,也难逃‘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的伪人。”

      他像是想起什么,不屑的笑了笑,又道:“哦~这句话的意思,沈公子应该是懂得吧?”

      沈植笑容依旧,道:“我懂不懂这个意思又有什么关系呢~楚二公子不也是把楚家家风‘勿以恶小而为之’贯彻的很彻底么?”说罢又掩嘴浅笑,再道:“这样来看,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呢?还是说,你觉得你与我,会有什么区别?”

      楚燿瞧他的神情仍如平常,纹风不动,不禁在心中自叹不如,也再懒得与他阳奉阴违,浪费时间,手一甩,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是什么人,自己做过些什么事,我早已知晓,你也无需再装。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不要到时候让我撕了这张假脸,公诸于世,大家都难看。”

      沈植挂在脸上的微笑微微一凝,遂又平静如初,讥笑道:“那又如何?依你楚二公子如今在金陵的名声,你以为还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呵,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为民除害的正直模样来,真是可笑至极。”

      “你想怎么想随你。明日就是十五日之约,我在公堂等你,不见不散。”

      楚燿与他擦肩而过,丢下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后,便走远了。

      沈植凝眸看着他的背影,眼中一片狠戾无处匿藏,随后又想到“那件事”,他便又慢慢放松下来。

      所有后患已被他清理干净,他根本无需担心,如今他这么说,不过是虚张声势,施计让他自乱阵脚罢了。

      还以为楚家人有多聪明,原来也不过如此。

      呵,只要他沈植想做的,还没有做不到的,谁敢拦他,阻他,逆他,便是要遇佛杀佛,遇魔杀魔,绝不放过!

      远处有一群浓黑的黑云正在向金陵城逼近,声声闷雷在黑云中咆哮奔腾,发出轰隆隆、轰隆隆巨响。

      苍穹怒吼,大地翻滚,眼看两者就要连成一线,誓要干出一番毁天灭地的大业。

      街头上,百姓们纷纷奔跑疾走,唯恐暴雨突临,将他们鞭打。

      而在这一幕你推我挤的画幕下,只有沈植一人仍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整个人被阴霾笼罩,脸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阴森之气,路过之人远远都能感受到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戾之气,皆是连连避让,不敢探之。

      突然,一阵电闪雷鸣,狂风忽至,暴雨降临,风雨无情,迷乱一片。

      风声,雨声,雷声,声声震耳欲聋,交织成一片狂海炼狱。

      ————————————

      夜深,千家万户已入深眠。

      风雨渐弱,丝丝缕缕的雨丝仍乐此不疲,以天为墨,以地为纸,在人间画起了一张烟雨濛濛春临图。

      细风却像个调皮的孩童,在庭院回廊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时而温柔,时而狂野,亲亲这朵娇花,拂拂那棵小草;一下撞翻了那盏明灯,一下又碾碎了那片轻瓦,似是无头苍蝇,又似是在寻找些什么。

      终于玩闹到了思苑门口,他一下又兴奋起来了,“呜呼”一声,窜了起来,将苑门拍打的“咣当咣当”作响,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苑里的残花落叶被他席卷而起,又飘飘落下。

      他左右张望,偷偷从虚掩的窗缝钻了进房,绕着房内那点柔弱的烛火玩耍。

      火花忽闪忽暗,左右摇摆,她似是极不耐烦,风从哪边拂过,她便将苗头往另外一边扭,煞是一副等待夫婿晚归气急了的女子。

      这下风可就来劲了,他原地翻滚打圈,硬是将她团团围住,一个亲密拥抱,火光熄灭了。

      房内霎时一阵安静,只有忽起忽落的轻微呼声从内室传了出来。

      细风蹑手蹑脚,钻过桌凳,拂过幔纱,偷偷瞧了瞧去,只见那人睡在榻上,双眼紧闭,嘴唇紧呡,满脸微汗,一副极不安稳的姿态。

      他哀叹一声,张开双翼,轻柔的将他拥入怀中。

      蓦地,跌入一场惊心梦魇。

      楚燿只觉得浑身湿冷。

      他感到眼皮异常的沉重,想睁开,却又如千斤大石将他压住,无法挣脱。脑海中更有无数模糊景象一帧帧的滑过,搅得他心神不宁,头脑欲裂。

      “起来,快起来!”

      有一个声音正在叫唤他。

      是谁?是谁在叫他?是肖骐吗?不,不是,这不是肖骐的声音。肖骐的声音多半是稚嫩的,还有一些清灵,有时候他不吱吱喳喳闹个不休的话,听他讲话也如黄莺蹄唱,非常悦耳的,可是…

      “楚燿,楚燿,给老子起来!”

      谁?究竟是谁?

      为何这个声音这么熟悉?是大哥吗?还是熳儿?不,不,都不是!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他几乎每天都听到。

      且,他讲话永远都这么带刺,扎心扎肺的,口气也都充满狂妄,让人想揍。他好似天生就是骄傲,傲慢中又带着点不屑,不屑中又有点倔强,倔强中又透露着一丝稚气。

      他知道这是谁了!这是他!是他自己!!

      为什么我在叫我?他是我吗?!那我是谁?我又在哪里?我他娘的不是在睡觉吗!?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又被哪个王八羔子弄进异镜生了?

      “楚燿,快给我起来!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楚燿努力将眼皮抬起,一团白光打了下来,灼的他瞳孔发热。他伸手挡住光源,迷迷糊糊的朝前看去,这一看,他是彻底愣住了。

      “怎么?傻了不成又?喂喂!你是不是傻了?呵。”那人笑着对他道。

      楚燿此刻只觉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他从未如此想要一拳打烂这张脸的冲动,这张该死的笑脸!

      他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只想把他每一个动作神态都刻入眼里,想从中找出一丝丝的破绽!

      可是,不管他如何观察,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确实是他!可此人却是穿了一身他最讨厌的黑衣,从头到脚,没有任何颜色点缀。

      他站在他的眼前,宛如一个黑洞,好像时刻要将他吸进这乌黑里,炼成他的傀儡。

      楚燿不可置信的晃着头,哑着嗓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样子?有什么企图!”

      那人笑嘻嘻答道:“不是吧?楚燿,我是谁?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抬脚走近楚燿,又道:“我是你啊!你就是我,我是楚燿,我们是同一个人啊!”

      楚燿内心一阵惊凝不定,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他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楚燿见他这番样子,不屑道:“啧啧啧,楚燿啊楚燿!往日那个神气十足的你去哪里啦?你这样子也太丢脸了吧?!啧啧啧,我都替你害羞哦。”

      楚燿最见不得有人在他跟前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神态,若是换作以前,他一定将这张假皮撕烂,让他生不如死,也让他知道,他楚家二少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他挑了一眼那黑衣楚燿,见他正用指尖抚着右腕的银镯,镯身泛着银光,那光虽是冷冽,却有一点温和在光源深处,令镯身蒙上一层淡淡的柔光,与那黑衣楚燿极是格格不入的。

      黑衣楚燿看他观察着他,冲他笑了一笑,左颊的酒靥由浅至深,慢慢舒展了出来。

      楚燿登时面目阴沉,强忍着内心想将他千刀万锅的恶念!

      他思忖一番,终是平静下来,对着这个杀千刀道:“我往日如何与你无关!你究竟是谁?到底有什么企图?不说清楚,休怪我无情!”

      黑衣楚燿似乎怔了一下,他眉峰一挑,说道:“你怎么这么粗鲁啊?我不过是看你心有纠结,想过来帮帮你而已,谁知你这么不识好人心啊。”

      楚燿铁青着脸道:“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也没资格管!我不管你是谁!趁我还有心情跟你好说,赶紧给我滚的越远越好!不要以为挂了一张跟我一样的脸,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白日作梦!”

      黑衣楚燿唇峰一扬,笑道:“哦?是吗?可能你忘了,那我就再跟你说一遍吧。我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如果你在此杀了我,后果会如何,我想你应该知道吧?呵呵。”

      楚燿右手一扬,银镯已化为长剑握在手中,剑锋泛着杀机,他冷冷道:“那我倒要看看会如何!”他一挽剑花,遂要出击!

      而在此刻,黑衣楚燿速速连退几步,速度极快,犹如幻影,待楚燿再看清他人时,他已离自己半丈之远。

      黑衣楚燿弹了弹左肩尘灰,哀声道:“哎哟,还真是可怕啊!这么突然攻击,真是吓坏我了,呵呵。”

      楚燿眉头一皱,一个花手,银剑又重新落到他手腕上。

      只消一瞬,胜负已出!

      楚燿脸色阴黑,心中想道:“这人到底是何妖物?到底想干嘛?为何这般纠缠自己?方才他明明可以轻易将他制服,可他却没有出手,而是以闪躲避让,他究竟想要干吗!?”

      黑衣楚燿似是忍受不了别人对他视而不见,又自顾道:“不要想这么多了啊。我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只是你现身在我的梦境之中,你才不是我的对手而已。回到现世,我可不一定打的过你呢。”

      楚燿道:“你这妖物!”

      黑衣楚燿道:“喂,斯文点好吗?”

      楚燿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黑衣楚燿道:“我是来帮你的啊,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玩意。”

      说罢,他伸出右手,一把匕首飘浮在他掌中。匕首周围都是黑雾,那黑雾好像有生命般,来回窜动,隐约还能听见一声声微弱的嘶吼,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被封印在内,只等楚燿将它握住,它便能破雾而出,嗜血作乱!

      楚燿不明他是何意,只见黑雾里有许多人像在不停晃动,晃得他双眼失神,大脑千旋百转。

      黑衣楚燿那带着些许蛊惑之意的声音在他耳旁轻轻响起:“拿着它,拿着它你就可以杀了沈植。只要你杀了沈植,我们二叔就可以回来了。”

      楚燿目光混沌,却仍是摇摇头,呢喃道:“不,不行,不行的…”

      黑衣楚燿继续诱惑道:“为什么不行?他是该死的啊!杀了他!不但可以为二叔报仇,也可以为那些枉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报仇!怎么,难道你不想杀了沈植吗?”

      “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因沈锐之死害你惹上官非,要不是他们兄弟二人,你也不至于被困于牢笼,你想想,你这辈子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吗?那肮脏的地牢,那作呕的饭食,还要那恶心的老鼠…你再想想,若不是他们,你也不会被拖入那诡异恐怖之地,受尽担惊害怕和生命危险;若不是他们,你本可以像往常一样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你更可以在元宵之夜,高高兴兴跟我们的好二叔共饮佳酿,共赏美月,共度时光。”

      “都是他们的错,你才会置于这个境地,才要更受父亲的冷眼相待!你恨不得杀了他们,将他们五马分尸吧?以慰二叔的亡灵还有那些无辜的亡魂…多好啊,多好啊!是不是?这样大家都会另眼相待你,父亲也会重新重视你,你说是不是呢?”

      楚燿瞳孔逐渐涣散,眼内倒映的景象竟是沈植兄弟二人的疯狂狞笑,他无意识的握紧双拳,眼中冒起熊熊恨火,手腕银镯忽闪起一点亮光,转瞬即逝。

      不到一刻,那团恨火又熄灭了,他似是疑惑道:“可是…可是二叔会生气的…还有那红狐…那红狐的性命…”

      黑衣楚燿即刻打断他:“不会的!二叔不会生气的,你相信我!至于那两条妖物,它们本就是低贱的生命变幻而成,本就是给人宰割的命,难道,他们两个的命比二叔的命还要珍贵吗?难道,你不恨他们吗??嗯??”

      楚燿木纳的点点头道:“对,对,都是他们的错!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

      黑衣楚燿对他的反应甚是满意,又向前了几步,靠近楚燿,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浅浅又道:“对,真乖啊。杀了他…杀了他们…只要你杀了他们,你就可以回到从前,回到二叔温暖的怀抱了。”

      楚燿低着头,眸下一双黑靴越靠越近。

      突然,他一个抬眼,眸子早已明亮如初。

      楚燿挥出右拳,谁知拳头还没有接触到黑衣楚燿的肌肤,便见他化为一团黑烟,在他头顶上方飘晃着,哈哈大笑道:“楚燿,你可真不乖啊,乖乖听我的话好吗,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就可以再见到我们的二叔了!哈哈哈…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楚燿抱着头,痛苦万分,嘴里大声骂道:“你闭嘴!你他爹的给我闭嘴!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指点!你给我滚!滚!!!”

      他眼前不断轮转着楚二叔的身影和容颜,他的斥责,他的微笑,他的温柔,他所有所有的一切。

      他的脑袋仿佛要炸裂般,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他喘息着跪倒在地,口中仍不停地重复着一句:“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闭嘴。”

      “闭嘴。”

      “闭嘴!”

      夜深人静,榻上之人不停抖动,冷汗浸湿了他的面容,他不停晃动着脑袋,似要晃走什么令他恐慌的画面,那团浓黑的雾不断的纠缠着他,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扑面袭来。

      他狞笑的声音和叫嚣的蛊惑时刻冲击着他的耳朵,他的大脑,在那些只言片语中,他听到了心底最为恶毒的召唤,听到了内心最为渴望的复仇!

      “闭嘴!!!!”

      他惊的得从榻上弹了起来,屋里一片黑暗,回应他的只有他急剧的心跳。他茫然地看着眼前事物,任冷汗混着喘息在屋内慢慢发酵,越涌越旺。

      夜的余光顺着微敞的窗户悄悄爬进房内,照亮了一地昏暗,也照亮了他那双亮得吓人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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