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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册封之夜 ...

  •   “还请皇后慎言,这救命的药转眼成了毒药,若是随随便便不计较,天家威严无存”几个大臣见国君一直半抬着头不说话,显是恼了皇后的自作聪明、擅做主张,脑袋瓜灵便的便赶紧站队。

      “那你说说看,怎么个计较法?”苡蔷直接接了话茬,淡淡地一字一字问道。

      “这...”那大臣微微抬头看了眼青君,那神色,无允无不允,便含糊道“按照历法,应当送交刑武部调查,将嫌犯送交东厂审理扣押”

      “查,当然得查,只不知你口中所言嫌犯为何人?你如果判断这药是由救命药变成了毒药,若我说,这本身就是毒药呢?”苡蔷脸上光芒愈盛。

      那大臣脸色尴尬,舌头也不大灵便起来,最后道了声“娘娘说的也不无道理”便站到了边上不再随便吭声。

      “朕的皇后好口才”青君冷冷瞟了苡蔷一眼,脸上似浮出一丝笑,仔细看时却又了无踪迹,倒看着有皮笑肉不笑的迹象。

      青君随即唤了青风一声,不多时,那白素素便被带了上来。

      在席的百官心里也都打起了不大不小的鼓点点:今日这册封大典,先是出了个伪娘娘,骨头散架血溅当场,后又是一个皆一个嫌犯带上来,倒好似入了东厂炼狱房。不少大臣忍不住瞟一眼一脸平淡看戏的苏醒,顿觉鼓点落得更密。苏醒接受了不少各色目光,自然也猜到他们想的什么,是有点像刑房,不过也只能是像,真正入了东厂炼狱的,哪个是能活着出来的?哼!

      白素素的嘴被一团布条塞着,看着还是精力充沛,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人跌坐在地上的缘故,看着好似短了一大截。很快,白素素嘴里的布条便被拿开了,骂咧之声前所未有的凄厉,所骂内容已经超越了对苡蔷的人生攻,击苡蔷也不免皱了眉头,细看她的下身,不是短了一截,是腿自膝盖骨之处被截了,心头咯噔一下。

      青君显然也察觉到苡蔷视线停留的地方,那种皮笑肉不笑似的笑容又浮了出来,青风得了示意,代言道“御医师回禀陛下说这女子自脚跟处中了剧毒,全身麻痹,毒素也蔓延到了大腿处,纵然对症下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完全退了毒性。且这女子无半点根基,若要等她自然醒,怕是至少十天半个月。陛下便下令把那毒素蔓延处截断,再辅以药石,所以如娘娘所见,今日她便已十分清醒,精神也很足”

      “好一条忠犬,我还道你改性了”苡蔷大饮一杯,脸上的笑渐渐冷成了秋霜。

      青风气恼,却又不能发作,不知是何道理转了几个念头却将这气转嫁到了紫杉头上,暗想着回头见了定要狠狠干一架剁下他几块肉才解气。

      那白素素却骂着骂着没了言语,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那泪水如决了堤的天河,滔滔奔流而下。

      “小时候我是白家最受宠的白家大小姐,成年后我嫁给九皇子,是皇帝最宠爱的九子的女人。所有人见到我都是满眼欣羡、嫉妒,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一辈子都高高在上。自从遇见这贱人,自从遇见你这贱人!”哭诉到苡蔷时,声音又不免凄厉起来“把我的所有都毁了。白家倒了,没了娘家帮衬,九皇子见了我就一脸厌弃。好不容易得知我竟然也是个公主,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那个时候,凤起早就让你恶毒得让人作呕的女人害得灭了族!!如今我什么都没了,你这贱人竟敢对我下毒,竟敢废我双足,我恨不能生吃了你啊!!!”

      因为她的激烈而凄厉的叫喊,她那未曾愈合的截肢处,殷红一片,纱布、裙裳,都如深秋的红枣般,红滴滴的泛着血的光泽,还流出一些黄白中透明而粘稠的血清,附着在血染的纱布上。

      “在九王府时,我日日焚香祈愿,祈求菩萨一定不要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定要千人骑乘、万人践踏,日日生不如死,时时痛不欲生,死时碎尸万段,死后喂蠼喂虫蚁”好似面前就有一尊菩萨,她的愿望就能得以实现般,白素素惨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那是因激动而生出的血色。可是很快,苍白挨着青紫重新覆盖了她自小被娇养的面庞“可是你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还不死”

      这绝望的一句质问在即使有数百人出席也依然空旷的青鸾殿不断回响,那不似在问凤座上的女人“为什么还不死”,而是在斥责苍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何不能如她愿。

      “腿好痛,腿没了...死...死...死”许久,白素素耗尽了所以积攒的力气,不甘心地轻轻呓语着,昏死过去。

      “别让她死了”白素素被抬下去之前,青君极清淡地吩咐了一句。

      百官此时只顾垂首看双足,保不准哪天,双腿就飞了。

      “这种废物,留着做什么”苡蔷不再饮酒,只捏着杯子把玩。

      咝...一阵抽气声,恶毒,太恶毒!虽不知这女人如何得罪了皇后,但已经是如此下场了,竟还容不得她一口气。真是引得群臣激愤。

      刚刚出面与苡蔷相争过的那位大臣脑袋嗡嗡作响,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够提早告老还乡,自求多福。

      青君暗自冷笑:凤起就剩下这么几丝皇室血脉了,留着如何会没用。

      苡蔷先前便猜出他愿意费力去留白素素一命是何盘算,便笑讽道“她可比不得那女公主,一呼百应”

      “她若真是那女,朕倒要考虑留她不留”无视大臣们或焦急或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青君淡定自如地吃菜饮酒,与皇后对话。

      “碍着朕的人,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被清扫,清扫扫一个人比用一个人,容易太多”以往,大段大段的话,甚至成句的话,青君都是让青风或者紫杉代言的,所以惜字如金的他,心情应该是不错的,故而在苡蔷未做回应时,又“好心”地补了这一句。

      青君心情确实不错,所有的人都在战战兢兢地等他发话,即使是这娇笑的女人,看似平淡自如地脸下,也不过是费尽心机地赚他一个点头,演一出好戏供他消遣。

      带上来的人一一送了下去,苡蔷不再开口,青君像检阅他的国土般,扫视着整个青鸾殿,压抑的氛围,冷汗如雨,在这早春的一阵风吹过时,透心凉,像临刑前的死寂般难熬。殿上大红的绸缎、火热的朱色地毯,精雕细琢的梁柱,像炼狱般烘烤得人内心不安。

      “给陛下皇后见礼”许久,青风的话如春风化雨般滋润了朝廷百官乃至皇室贵胄的心田,所有人皆从善入流,心怀感激地俯首朝拜,虔诚无比。

      “摆驾紫霄殿,百官同乐”如微风拂过水面泛起的微微波纹般起伏的人头,在青风第二句话喊出来时,自动向两边分散,帝后并行。

      这一天中,后半天可以说很圆满,歌舞、丝竹、戏曲,美酒、佳肴、宫娥。虽然陛下和皇后仍不时唇枪舌战、短兵相接,气氛一直都很紧凑,不曾舒缓过,但百官被隔得远远的,城门尚未失火,只是浓烟滚滚,一时半会儿殃及不到池鱼。

      青鸾殿中不曾得见的紫杉,主动请旨负责筹备紫霄殿,不用想都知道,青鸾殿会出事,至于为什么不想去旁观,他也有几分不确定。

      帝后偕百官刚入紫霄殿时,他一眼便认出,是她自己来了,她醒了,自己找过来了,好端端地过了青鸾殿百官朝拜那一坎来到了紫霄殿,如夜明珠般明晃晃地站在他面前。

      失落、遗憾、后悔、落寞?为什么会有这么低落的情绪,紫杉心头钝钝地痛,便把先前的那几分不确定给清楚了。男女之道,他不止略知一点。这时间最销魂、最磨人的是男欢女爱,但最易便最易逝去的,也是男女的情爱,所以,他只消等这莫名造访的热情、燥热褪去,一切便又尽在掌控之中。而在这之前,他绝不会做出任何蠢事,以他12岁开始游戏花丛从未失足的紫杉公子的名义起誓。

      夜幕降临时,青君将奏折放下,去了栖梧宫。

      这个理所当然的规矩,所以打苡蔷从册封大典上被送回宫时,婢女们便张罗起来,有激动,但更有恐惧。有大胆的想见着青君一跃枝头的,更有谨慎的偷偷洗去了脂粉、低垂着头。

      苡蔷坐于床沿,双手手掌半张半握,脸上看不出情绪,脑中却一刻不曾消停。此时,她没有精力去想白素素,没有精力去想太医院、去想救凡尘,甚至她也不得不停止去想如何让主人一行安然离开。她在想,这一夜她该怎么度过。

      她自出生和母亲一起被关在后院,长到八岁,从她记事起,母亲一天中的时间有一半时间是看着她淌眼泪,起初她每日自顾自玩泥巴抓虫子懵懂地看母亲掉泪,后来母亲身体渐渐不爽利了,想起来这么些年对她疏于教导,没有东西可以教给她,便让她日日背那生僻的方子,她不识字,因为很少说话,连舌头也不利索,但是她还是日日不忘去母亲跟前背那方子,只有在那个时候,母亲眼里才有些许宽慰。

      母亲去世时,要求见宣正文一面,宣家许是怕她死不瞑目化作厉鬼缠着宣家不放,故而宣正文去见了母亲一面,最后在她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不放之下,答应放苡蔷离开院子。

      母亲的尸骨没有什么风水宝地安葬,也没有人为她送葬,她的尸身只埋在了她们母女共度八年后被重重落下锁再未打开过的后院里。她在母亲被埋下去的第二天,她被送去了芳容寺。据闻那里的方丈修为甚高,什么妖魔孽畜在他面前都会伏法,所以苡蔷在芳容寺的和尚堆里,日日洗衣做饭、抹地扫灰,用她卑贱的肉身,瞻仰着佛祖的光辉。刚送去时,才不过八岁,衣服洗不干净,饭烧糊了,额头磕到锅沿上坏了一锅粥,都少不了一顿打,她自小不会哭,再痛也只是咬牙忍着。他们说她罪孽太深,现在只是克死了母亲,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只是方丈慈悲,不肯伤她性命。

      她没有上过学,只偶尔在诵经堂门前打扫、藏书阁内抹尘时,才听了些,看了些。先前别说是经书,就是伙房师傅卖菜的清单,在她看着也是天书。直到后来,宫里有个皇子犯了事儿,被遣送到芳容寺思过。许是日子太无聊了,因缘际会下,他偶尔闷了会抓她来教她识字。他犯了事儿也是个皇子,苡蔷被他寻了去,旁的小和尚也不敢多言。那皇子虽然脾气变化无常,有时温和得像她的母亲,甚至比无母亲有种更温暖的感觉,但有时又会很凶,没来由地凶。但苡蔷还是很乐意被他抓了去解闷,他不会打她,不会骂她卑贱,还教会了她识字、写字。所以,那年她扯坏了他的香囊,她其实很负疚,但是她的面瘫脸无法表达这种情感,她也不懂。后来不到一年那位皇子就被接回去了,苡蔷继续在芳容寺那些日日以捉弄她为乐的和尚堆里磨着,直到13岁......

      “陛下驾到”

      回忆退散,苡蔷猛地抽回思绪,双眸暗淡。

      是的,她自小无人给她启蒙,没有受过教育,没看过《女则》《女戒》,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不知道贞洁的可贵和可怕。但是,想到今晚即将发生的事,主人那双静静看着她的双眼便一直闪现在眼前,苡蔷忽而觉得,那即将上演的将会是一直一直以来最恶心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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