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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虚空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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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早课只有华京唐与花薪酬未到,黄婉君师徒早早的来到大殿准备与他们一道诵经,为二人祈福,寻求祖师爷庇护。
这时的天还没有全亮,大殿里点了烛火,昏黄的烛光里赵颐真几次察觉蛮姜在盯着他看,他无奈的向他传音:“专心诵经。”
蛮姜也乖乖答应,低眉含羞带涩的,好像昨夜是赵颐真欺负他的,而不是他弄的赵颐真差点魂断于此。
早课结束时华京唐他们才醒来,黄婉君师徒过去看望。大殿就剩赵颐真和几个徒弟在,他们看见蛮姜面色春红,没有任何异常,便放下心来,师徒几个一同去看望另外两位。
晌午时分,蛮姜感到体内又开始躁动,他忙跑到藏书阁找到之前看过的一本修练内力的心法,里面提到这种,若遇不可转化之炁需借外来之物压制,以自身的修为化为己用。
而是他发现这股躁动根本就不是这么轻易能抑制的,他和赵颐真都需要一个可以压制这股炁的东西。他直奔赵颐真房中,希望能与他探讨出化解的办法。
赵颐真见他过来一点都不意外,昨夜之后二人心情大好,事后经脉通畅了许多。但这一到了晌午那股劲又来真让人受不了,性命双修固然不错,但守住精元才是长生之道,这会连一周天都还没到,万万不可再做那事。
他装着若无其事道:“阿蛮,固本培元乃修道之根本,固守三元,精、气、神充盈才可寻长生之道,昨夜已经······”
蛮姜一听师父误会他了,立马打断道:“师父,我不是······”
赵颐真不解:“不是什么?”
蛮姜坐到竹踏上难为情道:“昨夜的事你我都很欢愉,如堵塞的河口豁然通畅,使我豁然开朗,知道如何主导突来的修为。想必师父亦是如此,但我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我来是想与你商讨如何把这股炁转化,日后不再受其控制。”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是一张小桌,上面放了几本经书,茶水。赵颐真暗自松了口气,倒了杯茶喝下道:“原来如此。世间事物生生相克,遗玉送入体内的修为你我无法自行化解,转为躁动之证,此证在五行之说里为火。若用五行之法,水克火。而此火非凡间之火,若要抑制修持,需以极寒之地生出的千年寒冰的炁来克制。阿蛮,看来你我需一道前往昆仑之外。”
蛮姜点头道:“我也正是此意。”说完他又想到一个事:“不过我们都走了,谁来守观?”
“······”
此一去修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都走了澄清观就没人守,九恒山下的百姓没了庇护,私心杂念生出邪魔,世间太平就真的岌岌可危。
这让赵颐真犯了难,历练是每个弟子必须要经历的,虽然这个历练的过程很心酸,不敬人意,若不经历艰难困苦看尽世间百态,如何能得道飞升?
九恒山下的百姓已经拜了三百多年,这会的愿望又格外的多,开观受人香火就没有拍屁股走人的道理,不然怎么做神仙?
自黄婉君师徒受邀前往无极宗就再没有回过上清的山头,数月下来山里的弟子不见师父与师姐回去,也没个回信,担忧至极,自发下山寻找师父。
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无杞山,每次想进山问袁史渊要师父,都被无极宗的修士给拦住,向他们讨说法,却被告知黄婉君已经离开无杞山。
上清弟子们不死心,一连守着无杞山数月,终于在近日发现无杞山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平日了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山上来了一帮修士,偷偷一打听原来是来讨伐袁史渊的。上清弟子们纷纷加入,在众人强大的法力冲刺下,终于打破了无杞山的封山结界,结果上了山才发现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来抢灵石的。
在其他修士忙着怎么把灵石具为己有开始大战的时候,上清弟子趁乱给无杞山来了个大扫荡,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师父、师姐们。
好好的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一般,他们就是不信,师父的修为高深,怎么会这么容易遇害?
等到他们没有得到灵石,纷纷下山打道回府的时候,他们还守在山下,并且目睹了山上发生的一切。
本来还在琢磨这两人是谁,在见过赵颐真与袁史渊斗法的场面后,深感自愧不如,只能说明他们的修为连给人家提鞋都不够。
于是在他们离开后跟着来到了九恒山,但同样止步于山脚下。蹲守了几日发现这里的百姓给一颗神树上香,从而得知想要得到神仙的庇护就点上一炷香,把想求的事告诉神仙,神仙自会仙灵。
果然澄清殿里收到了上清弟子的愿望,这日值殿的是蛮姜,他把这些愿望告知了黄婉君,师徒三人当天便辞别了赵颐真下山于弟子相见。
黄婉君吩咐弟子们日后若是遇上澄清派师兄便要以礼相待,不管何时都要给予帮扶,弟子们回山了解到她们的遭遇后纷纷称是,对华京唐与花薪酬的侠义之举赞叹不已。
在谢过赵颐真的照顾之后,师徒几人与寻来的上清弟子一道回山,只有李净纯带着那把护佑过她的剑。
重修多年后她们的脸上已经明显可见岁月的痕迹,修为并没有大的提升,不过用来赶走生擒猛兽已是绰绰有余。
知道自己此生道途止与此,她便带着那把剑下山。黄婉君问她为何下山,她说:“想把剑还给他的主人。”
黄婉君满头白发,站在山门的石阶上望着她离开:“他现在不一定认得你。”
李净纯仍旧倔犟的走下石阶:“没关系,我认得他就行。”
“······”
送走了黄婉君师徒,赵颐真他们替信众们向祖师爷传达愿望忙活好几天。这一日终于清净下来,每个人都盘坐在大殿里的蒲团上诵完经,给祖师爷上香。
事毕,冯佑臣道:“师父怎么还不带着二位师弟下山?”
赵颐真不禁感叹自己真没本事,下个山还瞻前顾后的。他叹道:“以往下山都是短暂的历练,所以为师就没让你跟着。但是这次一去就不知道要走几年,也许三年五载,也许十年二十年,或许更久。为师不能把你们任何一个留在山里,若是都走了山下的百姓就无人守护。”
这时关河令道:“要不我留下,山下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好看的。”
下山历练冯佑臣是非常向往的,但是真这么着了他还是犹豫了,于是忙道:“二师兄还是跟着师父一道去吧,我来守观。”
蛮姜非常不明白,他问道:“冯师兄不是一直想下山,这是为何?”
商陆同样不解:“小师弟说没错,这是为何?”
冯佑臣:“······”
他也说不上来为何,许是儿时的记忆让他对外面的人感到厌倦。
他十三岁跟着赵颐真入道,在此之前都是人们口中的祸害、瘟神,家里的大人都不喜欢他,同龄的孩童在大人的教唆下不跟他玩,还老是欺负他,上学人路上人家用石头砸他,夫子不喜欢他,授课的时候往他嘴里塞茶杯让他闭嘴。
这一切的原因归结于他那张像是开过光的嘴,别人才会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会背诗,五岁会写诗,本来父母亲人都很开心,家里八辈子没出过读书人,到他这代出了个天才,祖父母逢人就夸自己孙子聪明。
冯家也引以为傲,冯佑臣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自己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一次他们去上学经过一条河,是去学堂的必经之路,可以说闭着眼睛就能过去。这次不知怎么的他突然看见河里有很多光屁股的小孩在朝他们几个同伴招手,笑的很诡异,手里还拿着绳子,只要他们过去就会被套住脖子拉下去。
他直觉不对劲,向同伴说河里有人,等过了这个时辰再走,但是他们怎么都不信,明明没有人,非要过去,说是迟到了夫子要罚抄书的。
不听劝的人再怎么说他还是不听,结果同伴全都被那些光屁股小孩套住脖子拉进河里,河水本不深,但是他们还是被淹死。
冯佑臣目睹这一切,吓得愣愣的坐在原地,父母找到他的时候河里漂着几个同伴的尸体。他们的父母就把自己孩子的死怪罪到冯佑臣的头上,叫他父母陪人家的孩子。他那时吓的傻了半年,无法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家都被人家搬空了,最后还嚷着让他偿命。
他父亲无法,只好交出他任由人家把他绑到河边打算扔下去溺死。
扔之前他突然开口说话:“你们不能把我扔下去,否则天降灾祸!”
“!!”
谁会去听一个孩子胡说呢?干脆把他的嘴塞上,绑上石头。
他依旧被扔进了河里,他叫喊着,但是没有人来救他,亲人早已回到家里关门闭户。
那些扔他的人和看热闹的散去,还没到家就遇上了意外,有的被自家的疯狗咬到,不到三日就发狂死去。还有的吃饭被噎死,走路摔死,还有被锄头砸碎脑子当场毙命······
死法千奇百怪,这时活着的人才想起那孩子说的话“天降灾祸!”,他们胆颤心惊,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关系到自己性命的事没人敢含糊,他们赶忙来到河边看那孩子还在不在。找了半天结果只捞起了那块绑他的石头,人没了。他们也傻眼了,惊慌失措的回到家关紧门,生怕冤死鬼来找麻烦。
意外的是七日后冯佑臣衣衫褴褛的回到自己家敲门,开门的祖父一看是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孙子是鬼。
那时的他才七岁,祖父确定是他后根本没有开门让他进屋的意思,冯佑臣冷冷的说:“爷爷是我,您不认得我了吗?”
“!!”
说着就要推门进去,他祖父许是吓的,竟使不上力气阻止,就这么让他溜进去。
冯佑臣回家自己动手烧水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又收拾成正常小孩得模样,家人这才勉强接受,问他这几日怎么过的,其实是向问他怎么活下来的。
他说:“我不记得了。”
他们家这会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抢走,已经穷的吃不上饭了,家人正在饿肚子,母亲差点被公婆一家打死,说她生了个祸害,专门来克他们家的,就差赶出家门了,因街坊邻居们看着,赶出去丢的是他们的脸,就一直留在家里当牛马使唤。
他那时候太小还保护不了母亲,没过多久便被活活累死。
从那以后,冯佑臣不管看见什么都说,别人往往自己倒霉都赖在他头上,又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成了他们那的瘟神,谁家的牛死了怪他,鸡发瘟死了也怪他,东西丢了怪他,就连自己老婆偷人都能怪到他头上,真是可笑至极。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人人见他就躲,他却不在意,仍旧是活泼的,是这些人愚蠢而已。
他反正是该吃吃、该喝喝、方圆十里没人敢动这个祖宗。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个道士,说要带他走,家人面上不舍,实际嘴角都翘上天了,恨不得立马送走瘟神。
赵颐真不管他们如何假惺惺,询问了冯佑臣的意见,他也没有留恋的意思,二话不说跟他走了。
上了九恒山他就不是人人厌弃的瘟神,他尊师重道,潜心修道,凭着自带的天赋修成正道,只是不想下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