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九恒山 ...
-
澄清观里道人已经诵完早课,正在准备早膳。忽见师父匆忙回来对着后面庭院就吆喝:“快去把护心丹拿来。”也不管徒弟有没有听见。
众弟子这会正忙着准备吃早膳,谁料师父回来就要“护心丹”,只见他身似掠影,在弟子们听见他说话之后人就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
弟子们惊愕不已,跟屁虫似的来到师父房间。
昨天晚上师父也就值了个夜,一大早天还没亮就下山,本以为师父守夜觉得无趣便下山溜达。哪知还弄个人回来,大伙都不知所措。
“师父,这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
澄清观里加上赵颐真统共就七个人,一个师父,六个徒弟。每天晚上轮流值守,就怕半夜山下百姓遇道不测。
赵颐真这会没空搭理他们,大殿后院的寝室一人一间,蛮姜还没来得及给他安置房间就暂时抱进他自己的房间里。
赵颐真给他放在床上,换上干净的里衣,头也不回的招呼徒弟道:“护心丹呢?”
徒弟们不明所以跟着师父进屋,大弟子褚青甫做什么事情都靠谱,立刻把一瓶丹药递到赵颐真面前。
赵颐真接过药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丹药,一只手捏着蛮姜的下巴,硬是给他嘴巴捏开一条缝,然后把丹药放入嘴里。这丹药入口即化,喂完药褚青莆又给他递了杯清水,同样是捏开嘴巴喂了一小口,这样药物才能完全的吃下去。
做完这些又给蛮姜盖好被子:“再去盛一碗粥过来,待会他醒了喂他。”
褚青甫:“是,师父。”
道观没有请义工,师父守完殿就轮到大徒弟,所以这一天的吃喝拉撒都得他负责。
说完便立刻去厨房盛粥,其他人端详了一会躺在床上的蛮姜,不敢相信会有人受这么重得伤,与他们修的道完全相悖。
“师父,他怎么伤的这么重?”
说话的是小徒弟商陆,他入门最晚,但也在澄清观修了一个甲子的道,当初是大徒弟褚青甫下山游历带回来的。
他打小身体就不好,父母人请了无数郎中,江湖游医都治不了他的病,褚青甫本就是下山游历,悬壶济世来着,让他遇见了自然是要救的。
他先是领着商陆诵经,后又吃了几副药,人就精神起来,商陆父母感激万分。不过褚青甫又给他卜了一卦,说这孩子上辈子是触犯了仙规的仙侍,凡体承受不住命格里注定的仙道,就会多灾多病。这辈子如若不修行的话,日后他走了商陆还是要犯病的。
家人犯了难,这孩子确实从生下来就体弱,十来岁了体型还跟七八岁孩童一样。这仙道一来就把人治好了,可比那不靠谱的大夫强多了,入道修行也不是坏事,父母家人合伙一商量就答应了褚青甫带他入道。
那时褚青甫道行尚浅商陆要拜他为师,他觉得教不了徒弟,便带回来当自己的师弟。
商陆弱冠之年后一直有师父大师兄护着,倒是保留了一份纯真,见到蛮姜也是非常惊讶的。
赵颐真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今后他留在道观,你们日后便会知晓,但是不要刻意打听。他今后就是你们的师弟,为师为他取名‘蛮姜’,以后你们要多加爱护。”
众弟子齐声道:“是师父。”
这时褚青甫端来一碗热粥,商陆看见他兴奋的道:“大师兄,我也有师弟了!”
褚青甫惊讶道:“师父又收徒弟了?”
商陆道:“嗯,就是他,他叫蛮姜,是我们的小师弟。”
褚青甫打趣道:“你倒是开心了,不用再当澄清派最小的弟子。”
其他的徒弟也不知道是性子淡漠还是修道修傻了,心思一股脑的钻在仙路上,别的事没啥兴趣,只要是跟他探讨仙文、符咒,或是与修行有关的秘籍他能跟你从天黑说到天亮。
几个徒弟也不知道是赵颐真从哪捡的,他们中只有褚青甫下山游历过,与人打交道算是个正常人。现下看了会新来的小师弟,又拜了拜师父,便回去用早膳、做日常修习。
赵颐真把蛮姜交给褚青甫,然后提着商陆道:“去用膳,别在这打扰小师弟,待会我要检查功课做的如何。”
商陆怂着道:“是,师父。您松手,我自己会走。”
用完早膳,赵颐真觉都没顾上睡便来到藏书阁找来所有医书、经脉图略、内经心法、养生要方,仔细研读。
蛮姜的身体长期遭到虐打,已伤及根本,眼下虽然给他渡了修为,服下护心丹,但是要彻底的痊愈还是得他自身强健慢慢修复。
若想修复经脉,就必须他自己修出根基,先调息、筑基炼己,再以丹药辅助,入气穴之内,则精气神合而为一,玄牝即立而生阳,生经脉。
然而外伤好医,内创难愈,没个三五年他根本下不了床。
澄清派的道规就像他的派名一样,澄清、清净,打坐时周身清莹澄净,人仿若行于云端。经书上的东西赵颐真其实早已熟记,再读是想看能不能寻到更快的疗法,如今看来要医好蛮姜需要先以清莹之气清除他体内的浊伤。
澄清观位于九恒山顶,历代仙师收的徒弟都不多,并不是仙师们目中无人,而是前来拜师问道的人一听说此派清苦就纷纷打了退堂鼓。我是来修仙的,不是来干活的,这罪谁爱受谁来受,能传承下来也是个奇迹。
时间久了当师父的只好下山找徒弟,赵颐真接过掌门之位时观里就他一个人,其他的师兄弟要么羽化要么转投他派,他时常在讲经的时候跟徒弟门感叹家门不幸。
收褚青甫为徒是他从一个富商家里要来的,富商子女太多,褚青甫为妾室所生,排在第十八,家里大小事都轮不到他,可能他娘就是不甘心,用心培养其读书,希望有朝一日在仕途上出人头地。
褚青甫不负他娘厚望,果然在读书方面天赋极高,在一次会试中拔得头筹,一路过关斩将成功进入殿试获得探花桂冠,他老子这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个儿子,在学业上竟然远超自己精心培养的嫡子。
老子对他刮目相看,希望他能与朝中权贵联姻。奈何褚青甫年少轻狂,傲骨铮铮,攀附权贵的事当然不干,让他娶一个面都没见过互不了解的人,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大家庭里他不娶自然有人想娶,他毕竟不受宠,儿时没被疼爱过,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什么改变。旁人几番挑唆,设计,父子差点反目成仇。册封的官职才刚上任也在权贵的打压下被撤了职。
那时的褚青甫满腹牢骚无处发泄,握着剑提着酒,附近的武馆、学院被他单挑个遍,就是没找着一个他看得上的,满腹郁闷无处发泄成了兄弟间挑唆的话柄。被撤职后他老子又看不上他,见他就骂。
他有点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意思。
这事正好被下山找徒弟的赵颐真碰上,真是上好璞玉被当成垫脚石。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对付这样的其实很简单,要么给他想要的,要么击败他。
赵颐真下山穿的道袍还是两年前的,袖口都洗的脱线,这种情况下是没法给他想要。他只好在街上拦住醉熏熏的褚青甫,两人当即对打上,赵颐真一招制住褚青甫,将他打压在地,剑指咽喉。
褚青甫莫名其妙的被人拦着打架,登时酒醒,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扔了酒壶握紧了手中的剑,怒喝一声:“再来!”
街上的围观群众吓了一跳,纷纷躲避,看这个醉鬼能不能打得过这位清风霁月的道长。
赵颐真见他入彀放了条长线,先和他打一会,等他发泄够了再和他打个赌。要是他赢了,赵颐真就答应他做三件事,要是输了褚青甫就得拜他为师,跟他走。
这个徒弟收的很顺利,赵颐真在一阵喝彩声中赢了比试,提着心灰意冷的人就去跟褚青甫的父亲要人,顺便收了褚家一千两的拜师费。
在褚父看来,褚青甫丢尽了他的脸,有没有这个儿子他并不在意,有人想要他巴不得赶紧送走。赵颐真一开口,他就答应了,褚青甫冷眼旁观,此人凉薄至此,哪有什么不舍?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娘亲,后来赵颐真劝他:“入道门修行,诵的经,行的善,福报自然会归于父母,你娘她会有善终。”
数年后褚青甫下山,正赶上褚宅办丧事,一打听原来是褚老爷的第十个小妾死了,听说死之前还吃了两大碗面,平时能吃能睡,也没见她有病有灾的,走的太突然了。旁人感叹道:“没灾没病的去,也算是这辈子的福气了。”
“是啊,褚宅里不争不抢,能安度晚年哪个能像她那样的走?”
“······”
褚老爷的第十个小妾就是褚青甫的娘,此时的他已经在澄清观待了三十年,样貌无甚变化,和三十年前不同的是他一身道袍,只是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了。他站在褚宅外朝里面拜了三拜,给娘亲诵最后一遍经。
别看赵颐真是澄清派的第三代掌门,其实他这个掌门当的一点都不称职,自己下山收徒弟,回来就扔给这个全能大弟子带,等徒弟们心中疑惑再来帮其解惑,甩手掌柜当的理所当然。
褚青甫忙了一天观里的事务,晚上还要守殿门,便退出了师父的房间。临走时道:“师父,小师弟这一日都没醒过来,这粥也凉了。您要不先到我那房间里休息?”
赵颐真摆摆手道:“不用,你先去忙吧。”
褚青甫道:“是。”
现在最主要的是要蛮姜醒过来,赵颐真从药瓶里倒出一粒丹药放入温好的一壶酒里,这壶酒分三次喝完。
他双指合并放在蛮姜的额头再次给他渡入修为,蛮姜不排斥,修为在他四肢百骸游走,一股清润之气遍布全身,他感觉比之前精神多了,觉也睡够了便不自觉地睁开眼睛。
他看了很久,环境虽然陌生,但是他躺在床上,之前日日夜夜的胆颤心惊,此时是说不出的安定、闲适。
床边还坐着个人,穿着道袍,他的气息跟那天救他的人一样,没想到人也很耐看。
望着面前坐着的人他一下子脱口而出:“师父。”
“唉!徒弟,你醒了?”
赵颐真立刻回他,然后把刚才兑好的药酒倒出一杯,温和道:“醒了就好,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先别说太多的话,先把药喝了。”
蛮姜点点头本来想坐起来,但是手脚使不上力,不得不在师父的帮助下坐起来。他抬起双手这才发现自己换了干净的衣服,不过这衣服有点大,应该是师父的。手腕上的割痕还在,他动了动脚还是提不上力气,于是疑惑的去看赵颐真。
赵颐真无奈叹气,但如实相告并安慰道:“你被人挑断了手脚筋脉,一时半会好不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为师会治好你。”
“真的?”
“嗯。”赵颐真点头道:“先把药喝了。”
蛮姜有点为难,赵颐真宽慰道:“我喂你,张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