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荒原》小水明月

3、珍珍姑

　　珍珍姑是一个高个子，大眼睛的姑娘，眼泡有点肿，嘴巴小巧，下巴有一颗小小的肉瘊子，身材魁梧像三爷，皮肤白皙像三奶，珍珍姑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她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本应是非常受宠女孩子，也该有一个很幸福的人生，老天却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三奶埋葬后，三奶的小女儿珍珍每天黄昏都在哭妈妈，隔着一堵墙，我总能听到凄惨的哭声，我就不明白，为啥珍珍姑天天哭，还哭的那么伤心。长大后才明白，原来，三奶去世后，家里就剩她和她二哥双双两个人了，她的姐姐栩栩已经结婚，嫁给四田村一个叫红娃的人了，她大哥虎子也结婚分家另处了，二哥双双刚刚订婚，对象就是后来嫁到我家的满勤妈妈。二嫂是我们村下面赵家村的女孩，二嫂人长得比较端正，就是有点风骚，并且是一个很疯批的人，口无遮拦，比较爱说是非。甚至再有一次我在家，碰到她给我妈妈讲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难堪的事情，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是我对满勤妈妈最初的印象。
　　后来珍珍姑怀孕了，听村里人风言风语的说，是她和双双哥□□怀孕的，那么孩子到底是谁的？大家一时间议论纷纷。没有了妈妈的珍珍姑无处诉说她的伤心，只能天天哭妈妈。后来听我大姐讲，珍珍姑怀的孩子应该是她姐夫红娃的。据说，有一次珍珍姑去了姐姐家，正好姐姐栩栩不在家，珍珍姑刚失去母亲，为了寻求心里的安慰来到姐姐家，谁知道姐夫是一个酒鬼，喝的醉醺醺的把她给□□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家里刚给定了亲，根本没有经历过房事，也不知采取措施，居然糊里糊涂的就怀孕了，她也不敢告诉姐姐，怕姐姐骂她，终于，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事情瞒不住了，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了，大哥大嫂骂她给家里丢脸，二哥和未过门的二嫂说珍珍姑败坏她们的名声，也骂她。姐姐问她缘由，这时，她告诉了姐姐实情，姐姐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做出这种事情，珍珍姑真是跳到黄河也说不清，她伤心了，用天天哭妈妈的方式诉说她的不幸。后来，听说她婆家也听到了这事情，要跟她退婚，她不愿意，在她栩栩姐的撮合下，婚没有退，据说，珍珍姑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珍珍姑还是和原来订婚对象高娃结婚了，从此，我再也听不到珍珍姑哭妈妈的声音了。
　　后来，我已经上学了，也就是八岁以后得事情了，一天，珍珍姑到我家找我爸，说她要和她丈夫高娃离婚，让我爸爸给写诉状。我爸爸看着这个可怜的妹妹，起了同情心，于是答应给写诉状，珍珍姑开始诉说她的不幸。
　　原来她自从结婚后，就被婆家人下眼观，因为她曾经不贞的过去，成了她往后生活的污点，丈夫三天两头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在她怀了丈夫的孩子后，被虐待去背玉米棒子，导致流产，婆家人骂她是贱货，没结婚就被人开了，现在连个孩子都生了不，她心里只能憋着气。后来再次怀孕，婆婆依然不给她好气受，寒冷的冬天，让她去河里洗衣服，她的手冻得通红，回来，她老公高娃骂她，懒得连饭都不做，她说自己洗衣服刚回来，还没有顾上做饭，现在马上就做饭，结果迎来的是老公一顿拳打脚踢，踢得她肚子疼，婆婆也在一边不停地骂她，她心里的气无法下咽，于是跑到队里的枯井去跳井，因肚子大了，结果被树卡住了，村里的好心人把她救起，没有死成生，这下她婆婆和老公更加气急败坏，对她挑理，这件事惊动了队里的大队长，到他们家进行调解，在大队长的劝说下，她婆婆和老公才稍稍有所收敛。大概过了几个月，她顺利剩下一个儿子，不过这个儿子一生下来就有点脑瘫，是一个傻子儿子。婆婆又开始骂她，甚至丈夫把她打成熊猫眼，她不得不忍着。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再次怀孕，这次生下的是一个闺女，估计是由于长期受气的原因，生下的闺女也是个傻子，老公和婆婆对她变本加厉，日子还是过不成，她想到离婚，于是就背了一背笼衣服跑到我家，求我爸爸为她写诉状，并且把她值钱的衣服让我妈妈给保管起来。
　　自从她结婚后，她的两个亲哥哥嫂子就不和她来往了，嫌她丢人，败坏名声，她只能求助于堂哥，也就是我爸爸。我看到爸爸很认真的给珍珍姑写着诉状，一次又一次的改，珍珍姑拿着诉状提交到镇上法院，她的老公和婆婆知道她来真的了，找了大队长劝说她回家，珍珍姑觉得是个台阶，也就撤诉了，跟着老公婆婆回家了。她和丈夫和好后，她丈夫埋怨我爸爸拆散他们夫妻，给珍珍姑写诉状，这话传到妈妈耳朵，我妈妈说，“这就是出力不讨好！”，总结出一条规则，告诉我们，“任何时候不要参与别人夫妻之间的恩怨”。
　　再后来，有一年过年，北方的天气总是冷的出奇，初一下大雪了，路上很滑，各家的走亲戚的人已经陆续在路上了。延续老祖宗的习俗，大年正月初二是我们家出嫁的女儿们回娘家的日子，珍珍姑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今年突然来回娘家，她居然没有去她大哥二哥都家，倒是带着孩子到我家，她提着笼笼，拿了些走亲戚的花馍，我妈妈不计前嫌，很热情的招待她，并拿出平常舍不得给我们吃的核桃、花生等好吃的，给珍珍姑的三个孩子，看着那三个孩子，大儿子和大女儿都是痴痴的样子，男孩子还流着哈喇子，珍珍姑不停地给他搽拭，嘴里呵斥着儿子，那儿子歪着脑袋不停地笑。大女儿也是个傻子，撑着双手往前走路，我好生同情，从果盘里拿出一些干果给他们吃。三个孩子中，只有二女儿一切正常，甚至有些聪明伶俐，我给她干果，她推脱着不要，眼睛里带着怯意。
　　珍珍姑走后，我问妈妈，为啥只有二女儿正常，妈妈说，她也是听别人说，她丈夫对她造的业太重了，所以没有好的儿女到他家，她老公着急了，不想在生第三个傻子，于是让珍珍姑跟他一哥们在一起，才生了这个正常的女儿。
　　自从那年春节过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珍珍姑了，珍珍姑的一生是不幸的，孩子是无辜的，不知道往后这一家人如何过活，过得怎么样，甚至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