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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无为在歧路(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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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戟齐下,这个侏儒立刻变成了一团肉泥。旁边的兵士尤不放心,还是李天绝左侧一位面目很是英挺的小将喝了声:“好了!”
右侧一位文士打扮的男子沉着面孔道:“王爷,卑职以为我们要立即撤军。既然巫人反水,竟然明里投向我们,暗地里与单家毒蛇结盟,则此仗我们已经没有取胜的把握了。若不撤军,王爷恐怕真要折损在这里了。”
此话一落,李天绝边上就响起了一片长剑出鞘的声音。那文士却是个人物,面上半点不变色,只道:“卑职仔细研究过单家毒蛇的手法,他这个人,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万均。前面既抛下了2万人的饵,后面不将我们有生力量砍杀殆尽,绝不会收手。若卑职猜得不错,单家军马上就会发起总攻,四面必定也做好了口袋,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王爷若是现在不紧急突围,等他们包饺子过来,真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那小将冷笑道:“田师爷说得好笑,别说此刻我们就有五万兵士,几位义兄也均领了数万兵马回护,单君逸想吃下我们,只怕他还没这么大的胃口!”
文士淡淡道:“若是要擒获王爷,捉拿战俘,自然单家军这些兵士还不够看。但王爷以为,他摆下这么大的阵仗,还准备留王爷到金殿上跟他对质吗?”
那小将蓦然抬头,冷笑道:“他以为靠着那些不入流的巫人,还能将我们屠尽不成?田师爷,大战在即,你在这里动摇军心,打的是什么主意?义父,我------”忽觉全身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盯上了,竟有种没到头顶的恐惧与惊悸,以至于每个毛孔都瞬时竖了起来。
他跟着李天绝身经百战,知道这是身体自发而起的警兆,下意识抬眼一看,只见一道红光从单家军尾部发出,看这方向,赫然是对准了李天绝。
单君逸高坐在马首之上,剑眉展开,微微含笑,叹息了声:“可惜------”俊美的面容突然一愕,眼底顿时飘过了一丝阴冷。
只见那小将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扑到了李天绝身上。他反应不可谓不快,奈何这红光竟然有追踪之能,紧跟着啪地打在了他的身上。但只听轰隆一声,整个人顷刻被炸碎,现场血肉横飞,好端端一个人,一瞬间已变成了一滩血泥。与此同时,那红光也收了回去,竟是源自于单家军尾部那个居中的黑衣女子头顶,当然只有楚楚,才能看清那红光其实是从黑烟的两个红点中央射出。她在地上踉跄了几步,猛喷出一口鲜血,显然这法子虽然厉害,却也对她极为损耗。
然则在半空的楚楚,却发现她顶上的黑影越来越凝实,竟像是充足了能量,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到那是个头生双角,肋生长翼,蛇尾,鹰足,满身都是鳞片的怪物,那两个红点,赫然是它宛如熊熊燃烧火焰的双眼。而此刻,双眼中心有一点又慢慢打开,竟赫然是只四下转动的眼球,里面隐隐透着光芒,可以预见,马上就要发出又一道掠夺生命的射线。
那阴冷的感觉以这怪物为中心,死死缠绕上来,使楚楚感觉就像胸口压着万仞高山,每个呼吸都极其困难。她刚才明明已经拥有这个世界,但此刻这个世界却像一张蛛网,牢牢将她粘在了原地,连动弹都是不能。风声在她耳边肆虐地呼啸着,是无数怨魂的哭喊,聚拢又飞散。有个古怪的声音在她耳畔响了起来,很陶醉地道:“很好吃,很新鲜的-------对,能量,就是能量!这些虫子们,果然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哈哈,大礼!唔,既然如此,我就先干活,再来好好享用我的------大餐,绝对的!”
一道红光又从那黑影眉心射出,射落一片残骸血水。却是更多的兵士扑到了李天绝身上,为他挡住了夺命的死光。田师爷的嗓子都哑了,高叫道:“变阵!保护王爷,杀出重围!”
一条条人影飞窜而上,又被无情地击碎。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退缩,几乎是前赴后继一般,冲了上来。李天绝骑在马上,睚眦欲裂,看着自己多年精心培育的亲卫,就这么一个个死在了他眼前,竟连尸骨都不得保存。他行进的路途根本是一条血路,但即便是堆积了如许多的性命,也不过就奔出了几百米而已!
单君逸手持望远镜,笑吟吟在马上看着。边上的卫兵都噤如寒蝉,甚至有人身体微微发颤,犹如打起了摆子。此刻在战场上的兵士不是没有打过仗,却是没见过这种屠宰的方式,这哪里是战争,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而且是血腥到极致的绞杀。
纵然如果两军对战,彼此都不会留手,然而看着这些无不是精兵强将的勇士在顷刻化作了一滩血水,怎不叫人心冷?
石康想得却还要深入,低声在单君逸耳边道:“少主,巫族若有这样的能力,我们在他们面前,岂不也算不了什么?”单君逸漫不经心敲了敲他的额头,嗤道:“你以为容易?他们巫人,管这个叫召唤,用她们九个巫女的性命,也只能召唤这么一次,最多也就半个时辰------而且你放心,这些巫人我都会下------,不会让他们脱离控制的。”
石康尤有不甘,眼睛闪了又闪,低头道:“这些巫人显然十分血腥------夫人若是知道了------”单君逸淡淡道:“你敢多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是老人了,何必叫我给你没脸-----若是你担心我,这有什么,不就是要祭品吗?这还不容易?”
石康咬了咬牙,豁了出去,道:“但我大唐的热血男儿,死也死于兵戈铁马,哪能就这么喂了这些卑劣的恶魔!”此言方落,只听啪一声,已被单君逸从马上狠狠扇落了下来!
单君逸身旁之人瞟了他一眼,眼里极快速地掠过一点喜意,将手一挥,道:“还不将这动摇军心之徒压下!”
哪知道就在此时,三道劲风带着长长的呼啸,扑面而来。它们速度快如闪电,一眼望去,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是三道乌光,远远就带着一股令人震颤的杀气,直射过来。
有个兵士挥戈去挡,竟然击中,还没觉得惊喜,只觉啪的一声,竟是手中长戈在一刹那被击为粉碎,心口倏地一凉,低头一看,一道乌光已极速从他胸口穿了过去,泼开一箭血汁。
有人颤声叫道:“三绝箭!”石康人滚在地上,从口中方吐出带血的门牙,睁眼一看,猛然从地上一弹而起,向着单君逸扑了上去。只听嗤嗤嗤三响,三道乌光尽数射中他背部。他在马上摇摇晃晃,圆睁双目,猛地一掌,把单君逸从马上推落到人群中,声音还带着漏风,厉叫道:“保护少主!”
忽听李天绝仰天长啸,声震四方,比了个手势,高叫道:“儿郎们,跟我冲!”从马上一跃而下,犹如一道黑色闪电,向着单君逸中军所在,直冲过来。他身先士卒,后面人亦是醒觉,一呼而应,直冲过来。两军立即纠成一团,再也分不清彼此。
那红光没有放过他,几次打在他身上,飞溅出数缕血水,染红了他的黑色战袍。饶是如此,竟还是不能阻挡他的脚步,让他落在了单君逸军中。红光跟他而动,眨眼就扫过了一大片人命,却都出自单君逸军中。他哈哈大笑,高叫道:“痛快!”长刀舞动,犹如一团旋风,杀到哪里,就死到哪里。他来势凶猛,一连砍杀了好几个将领,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撄其锋!只听他高喝道:“单君逸在哪里?可刚与我一决死战?”
有人喃喃道:“这就是个疯子!”也有人急道:“护着少主,不能让他冲过来!”奈何此消彼长,此刻对方军中气势如虹,前军根本挡他不住,已隐隐有了溃散的迹象。顷刻间血流成河,两军都是不要命地上前厮杀,再加上红光根本分不清敌我,在军中来回扫射,一时之间,李天绝军中固然死伤不少,单君逸前军亦几乎全军覆没。只听李天绝大笑声不绝于耳,在军中来去纵横,所向无人能以匹敌!笑声越来越近,竟是距离越来越短了。中军剧烈震荡,可以看到根本是在被压着打,死伤无数,可以预料,即便是胜了,也是惨胜。
单君逸星目中杀气纵横,就要上马,旁边人死死拉住,急叫:“少主,莫中了他的激将之计!” 单君逸死死盯着李天绝,唇角都咬出血来:他若是出击,这一局就完全变成两败俱伤的死局,一切精心布置皆化为乌有;他若不出击,落定了懦夫的名头倒还罢了,很明显这样形势会越来越不利,将使对方士气越来越高昂,到最后,还是一个输字!
诸般念头在他心中不过一闪,却是立时下了决断。他喝了声:“闪开!”提枪上马,扬声叫道:“李天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两人遥遥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的杀意和决心。李天绝嘿嘿大笑,一刀砍翻数个军士,叫道:“单毒蛇,本王终于有点佩服你了!”
两个身影都化作疾风,一黑一白,在空中只留下数道残影。只听轰隆一声,银枪与长刀砍个正着,火星四射,周围像刮起了一阵旋风。
银枪飞舞,在刀锋在开出无数朵诡异的云团。大刀开阖,却是沉稳如山,不动声色将所有攻式接了下来。红光在两人空隙中迟疑地扫了两下,结果分别落在了两人身上。李天绝身上早被血染透,倒不太看得出来,单君逸白袍上却立时飞开了一朵血花。虽是如此,两人的动作却均未变缓,来去如风,不知过了多少招。
有人哑声叫道:“少主受伤了!停下来,叫巫人停下来!”立时便有个声音道:“我们巫族的灵魂召唤,是停不下来的。你们少主要去送死,怪得了谁!”
还有人嗫嚅道:“少主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半空中银枪犹如银蛇舞动,替他这句话做了最好的注脚。倏地,银蛇化身千万,就像在李天绝身上落下了一片流星雨。罡气纵横,在他身上划下了无数道口子。
别人看单君逸枪法写意,却不知道他是有苦说不出。单君逸自然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功力确实与对方有差距,但,他,只需要拖住他一瞬,巫族燃烧生命的灵魂献祭,自然就能把李天绝干掉。这难道还不简单?
一动上手,才知道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看起来李天绝貌似在他枪林中无法动弹,其实他的身法却已经变换了无数个方位,根本不离他左右。这也是那红光短时间拿他们没办法的缘由。事实上,红光虽然是无差别攻击的,但作为巫族所效忠的对象,单君逸当然不同一般人,红光也尽量避免对他的身体伤害,不过,也只是尽量。巫人也事先声明了,献祭而来的巫灵,他们自己也是无法控制的。
如果楚天行在-------他摇头甩掉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另外也有点气恼:没他,难道自己就不行了吗?但,他凛然一惊:若是就这样被李天绝拖过了这半个时辰,那就说不定真要变成一盘死棋了。
枪法再变,在空中射开无数银箭,宛如一往无前的急浪,向着李天绝汹涌地猛拍过去。然而李天绝就像是海中的巨石,定海的神针。在一片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中,他岿然不动,四方八稳。
有人低声道:“少主太急进了!”声音到后来转成一声不能置信的惊呼。
华光一闪,犹如一道霹雳,破开了层层急浪。李天绝的刀,动了。
枪法奇诡,更衬托了刀法的笨拙。这一刀歪歪斜斜,看起来就像是贴着枪尖滑了出去,慢吞吞的样子,就像拉着牛车的老汉。然而就是这样一刀,无论单君逸怎样变换枪法,竟都不能阻挡他的去势。远看去,宛如枪尖粘在刀面上,不甘地发出无数尖锐的呼啸声。
更多的声音惊叫道:“少主!”接下来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刀突然之间快了,好像是挣脱了一切束缚的光电,又像是一道扬过天地的迅风,噗嗤一声,扎入了单君逸的胸口。后者虽然在紧急之中微微一侧,避开了心脏所在,但却没能避开刀锋的刺入,使得他全身都是剧烈的一颤,显见是痛不可遏。但是他俊面上却露出笑来,定定凝视李天绝的背部。那里,有道比雷柱还粗的红光,已经定在了他的身后。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被极度的惊诧和恐惧淹没了。因为李天绝裂开嘴巴一笑,就像逮着了猎物的饿虎,猛地向他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他。朦胧中,他只来得及看见满眼的红光,向着两人所在,毫无留情地扫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