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良禽在罗网（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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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人应该如何？弹指之间，排山倒海；挥手之间，天翻地覆？
但是楚楚现在的状态叫做：没有那么大的头，就不要带那么重的帽子。
痛-------是每一根骨头，都咯吱咯吱风雨飘摇，每一块肌肉，都被恶意地无限拉伸扭曲。但是，身体就像一所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虽则看起来遥遥欲坠仿佛顷刻就要化为一坡黄土，但每一个部件都竭力提醒观众：我还活着呢，即便我身上全是蘑菇！
身体不对劲，不表示她很孱弱，相反，即便是痛彻心扉，她都觉得身上有股奇异的力量。这力量给她自信，觉得给她一个机会，她甚至可以敲碎这个地球！
各式各样的僵尸，就像割不完的麦子，一茬接着一茬。地上都是她砍下来的残肢碎片，脚下是蜿蜒的血海，就像是无数猩红的小蛇，盖满了整个地面。越到外围，那些僵尸就越像人，有个飞僵尸被她一刀砍下了头，那头在地上滚了几滚，恰好落到了她前面，那双眼睛已不是人类的眼睛，眼窝里满是流淌出的血泪，但是那眼直直望向一个地方，眼中却分明是悲伤，沉痛，焦虑，还有一抹解脱后的笑意，以及很隐约，很微弱的期望--------这是永不能再返家的游子，对故乡最后的一眼回眸吗？
青冥之火一闪而过，眨眼就将这具头颅化为灰烬。身上连续挨了几刀，有一刀差点就切断了她的手筋。婉瑶很不满她在生死关头的分心：“那不过是个半尸，值得你发半天呆？”
楚楚立即抓住了她话中的意思：“你的意思，他果然还是个人？”
她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就不再是大开大合的手势，而是半攻半守了。然后，她尝试把人摔出去，很有技巧地，把人的关节都扭折，然后摔出去。——至少，还活着不是吗？若是单家兵，难道君逸会舍不得,不给黑玉断续膏？
然而她忘记了，在单君逸字典里，弃子，等于死人。没有死？好的，等变成死人再说。
她这里恨不得绞尽脑汁，面临的僵尸却越来越高级，当然越是高级的，灵智也越开。在她又一次险些被削去一大片头皮，最后也免不了顶着一片光榔头后，婉瑶气得大吼：“化血骷髅八方阵，你当是过家家哪！他们都得死，你也不是救世主！”
楚楚赔笑道：“师傅你这话说岔了，不是说能救我男人么？”
婉瑶冷冷道：“一个和一群，能一样吗？”
楚楚点头道：“自然一样，都是人哪。”
婉瑶冷笑道：“人怎么能一样？有人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有人卑贱求生，仍不可得，有人锦衣玉石，饱食终日，有人饥寒交迫，苟延残喘。人哪有一样？或为天，或为地，物竞天择，人各有命！这，也可以叫天灾人祸，命不由人。”
楚楚慢慢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错，也许众生永不能平等，但至少，我不能把生当做死，不把人当做人。”
婉瑶气极反笑：“你这是不想活了？”楚楚道：“我自然不想死。我死，你死，我活，你活。师傅你贵为天后，总归能想出办法来的。”
婉瑶简直是气急败坏：“你敢！”楚楚态度良好：“徒儿错了。师傅即便是为了师公，也肯定能想出办法来。”
许久以后，婉瑶声音才响起，冰冷冷地：“巫术是什么也许在远古，是最贴近自然，最纯粹的与神沟通之术，但已经成为一种传说。如今的巫道，就是祭祀之道，即，向天地献祭，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否则，天道如何平衡？”
楚楚严肃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这是我的准则。要如何，才能打断他们？”
婉瑶的声音淡淡的：“蝼蚁的生死------既然你已经把这件事上升到准则，那我还有什么好说呢？任何事都有代价，你所要付的代价------你将来会知道！”
楚楚挠了挠自己的秃头：貌似自己用了一个很好的词？！效果真是不错，居然让这位天后没有再唧唧歪歪了。至于将来------她倒是不担心，既然有将来，还怕啥啥？
这个时候楚楚还不知道，这个代价，付得实在太惨痛了--------
她当时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只觉得识海中轰隆一声，本来风平浪静的大海，不停地压缩，再压缩------而那些原本在她体内乱窜的银色溪流，仿佛得到了召令一般，从不同的方位，开始向她识海飞速汇聚------是每条经脉都在一刹那被强力贯通，那种痛，让楚楚觉得自己就像在砧板上被切片的活鱼，每一刀切入的感觉都分外清晰。
果然，惹恼碧云天天后的下场是非常不妙的！
楚楚脑子里刚闪过了这么一句话，就立即被接下去的事情震慑了。聚集到识海的汪洋在几个瞬间，已然凝聚成了一颗水珠。真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银色的珍珠，如果忽略它上面肆虐的光芒。
然后她就觉得身体有种被抽空的感觉，接着，那颗银色珍珠，它，它-------发芽了。
真的是发芽，楚楚眼睁睁看着它充气般蓦地裂开，从中间抽出一根细小的银色藤蔓。它就像是一个新来到世界上的小生命，近乎贪婪地吸取着空气中饱和的能量。这根藤蔓是如此的亲切，每一个呼吸都像是她自己在微微伸展。
慢慢有了饱和的感觉，甚至于有点噎着了------楚楚正在纳闷这种撑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就见藤蔓破体而出，在空中刹那分作无数条细丝，向四面发散开去。不，发散的其实不是这棵奇怪的植物，根本就是自己化作了千千万万缕，向这个世界，无限渗透。
如果说刚才楚楚感觉到的是神识的无形触手，那这次的感觉就完全不同。好像自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凡是绿荫覆盖之处，皆是她的领土，而且这绿荫覆盖的速率实在太快，不过几个瞬时，她已经把方圆千里都纳入了她的领域。
难道自己在一刹那超凡入圣，已成近似神的存在？她这念头一动，已听婉瑶的声音响起，低哑得几乎难以捕捉，非常吃力地道：“感觉------怨气-------”
怎么一下子她虚弱成这样了？！楚楚大惊，道：“师傅，我不会啊！”然则婉瑶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一个黯哑的尾音。她的声音消失的同时，那种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感觉就消失了，不仅如此，连延展的能力也失去了，这感觉，就像自己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生长，被石化了。
不，不是石化，却是无数条本来在空中飘舞的血红细线，就像一条条潜伏在暗夜中的毒蛇，刹那间发现了她的漏洞，便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非但如此，有无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哭声响了起来，有男人的嚎啕大作，也有女人的悲泣不止，更有婴儿的惊啼声声，化作一团团沉闷的空气，向她每一个枝桠，压了下来。
如果这就是怨气------她豁然而视，果然见血线的底下，都是一具具弯曲的尸体，虽然乍一眼看堆放得杂乱无章，但她从空中俯视，却发现这些血线组成了一个非常玄奥的图案，而图案的中心，竟然不是那个被她刺伤双眼的男人，反而是-------
她几乎不能置信地投过眼去，就见两军对仗的那面，在密密麻麻的提着弯镰的来回扫荡的军队尾部，不显山不露水地站着几个军士，远看与旁人并没什么区别，但比旁人略微纤细的腰部，还是说明了这是几个女人。即便是她这样的视力，竟然也看不清楚这几个女人的面容，只发现她们所站的方位十分奇特，而周围的兵士也都自觉避开她们，好像那里有毒蛇猛兽一般。
她们头上，都有浓浓的黑气升腾着，尤已居中的那人为最。她头顶上的黑烟，已经基本形成了一个动物的雏形，黑烟中有两点红光微弱地闪动着，越来越亮。
对面阵营豁然变阵，八方阵旗看似溃退，实际在后面又形成了一个中军。在层层叠叠的兵士中，一高一矮十分醒目，高的人赫然是李天绝，矮的却是那个暗红巫衣的侏儒。居高临下，李天绝手中的剑已架在对方脖子上，表情看起来十分不耐：“你说对方都将变成巫神的奴隶，看起来，莫非是你觉得本王软弱可欺？”
这个人竟然没有死？楚楚的心颤了一下，却见那侏儒抬起头来，笑容十分诡异，眼角慢慢渗出点点血滴-------
李天绝也是一惊，长剑脱手而出，一下子砍下了他的头颅。那个头颅竟然还带着笑容，嘴巴张合着，喃喃说道：“以我之命，敬献巫神------伟大的时刻，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良禽在罗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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