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陌上离人》有缘人

33、甩饵钓天师

　　楚楚终于明白，离宫人的思维，果然是异于常人的。

　　她用了一个上午找到了一块靠近潭水的向阳之地，然后砍了半天的树，搭建成了一个非常简易的在树上的草庐，只饿得前肚皮贴了后肚皮。她还得保持着面瘫似的表情，很淡定地削了根树枝在水中戳起鱼来，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火点着了，再把鱼架上去烤，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累得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了------别误会，这不是野外生存训练，看看她身上就知道，白衣，长发，冰冷的漂亮面孔，矫健的身躯--------不错，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慕容楚楚，而完完全全就是白玉京的监军大人，即便他自己来看，只怕也分辨不出真假。

　　不用调配无数的易容药物，也不用精心炮制的人皮面具，但凭燕淮先生袖中百宝箱里的胭脂眉笔，便能给人换过一张完全不同的脸，而且还能任凭风吹日晒，绝不脱落变形。至于骨骼形体，完全身随意转，原来她在离宫里练习的，就是这么一套奇特的拟态功夫。

　　现在楚楚凭空拔高了十公分，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当然更不适应的是这男人据说从来都是站如松，立如钟，任何时候毫不懈怠的，他自己不嫌累，但是要扮演好这样的角色，可是太考验慕容姑娘的意志了。

　　但这还不是最最难受的，最叫她无法忍受的是中间垂荡下来的那个玩意，虽然是软趴趴的，但是放在那个位置任凭是谁都受不了。这个东西，真难为燕淮大人，如何能做得这般惟妙惟肖，柔软度和弯折度都是高仿真的。

　　总之，现在慕容楚楚看起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了，就连最关键的一点，也可以以假乱真，只要不是真刀实枪演习的话。让楚楚十分郁卒的是，勾引一个这么丑的人已经很挑战极限了，更何况是要勾引一个同样的女人！

　　这便是燕淮说的，很简单，很容易，很轻便的方法。为了这场世纪邂逅的真实性，这两男人可以抱着孩子躲在暗室里，偏偏她就要幕天席地，上演野地生存兼一见钟情的戏码！

　　当然她也提出过抗议，没理由放着两个俊美男人不用，反倒要她一个女人去假凤虚凰？燕淮表示自己实在无能为力：“我一看到丑人就要吐，更何况到这程度，那我会当场昏厥过去的，这戏就没法演了！”

　　楚楚只好表示尊重他的天性，而霜凝道长又是另外一番说法了：“我的骨头现在脆弱得很，只怕经不起那么粗壮的咸猪手。”

　　伤残人士也确实需要照顾。归根到底，舍她其谁？

　　但不幸之中的大幸，就是世人对她扮演的角色，白玉京的监兵大人知之甚少，听说他十分冷漠，那是典型的生人勿近，所以不会有人想跟她来攀交情，那样就等于不会漏出什么明显的破绽。至于武功不济、衣裳不整，很简单，他从鸟背上掉下来受了重创，急需救援。

　　楚楚是担足了心事，不过第一天十分平静地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人来骚扰她，除了野地里的蚊子十分彪悍，咬得她浑身是包之外，算不得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楚楚第二天找到了几个苦得难以下口的野果，第三天饿得两眼发绿，看到石头都觉得像馒头，第四天又近夜半，她正在那里抠蚊子疙瘩兼做人肉蚊子三明治，只听外面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慢慢走近，一个熟悉的男声压低了嗓音，叫道：“天后！天后！”接连叫唤了数声，不是那史元坤又是何人？

　　楚楚第一个反应是一喜，心道：他逃出来了，好，不用我再费工夫了！突听一个女音焦灼道：“阿元，你肯定是在这里么？莫非天后走了，不管你死活了？”

　　楚楚躲在树屋里向下看，但见史元坤走在前面，后面却跟了一个容貌甜美的女子，小巧玲珑的个子，细细的腰，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胸脯十分突出，跟她纤细的腰身很不对称，随着她的步态一起一伏，别有一番撩人。两人都是布衣短打，像是寻常百姓要出门的样子。女子看起来有些沮丧，史元坤很明显是松了口气，道：“反正我已经被你救了，大家都没事最好，她------实是算得对我不错，我也不想真看见她有事。既然她不在了，我们就赶紧走罢。”去拉她的手，竟是十分亲昵的模样。

　　女子扭了扭腰，道：“既知道我替你吃了苦，就不该记着别人对你不错。”偏过头去，竟似是恼了。

　　史元坤跺脚道：“媚兰，这当儿你吃什么飞醋？好容易她放开了手，我们又寻机逃了出来，不好好享受我们的快活日子，反倒要为这个人烦恼？她，算得什么？”拧了拧女子的翘鼻，调笑道：“难道比得上你这妖精么？”

　　女子不依道：“你惯是这样轻狂我，可是没把我放尊重了看！”高耸的胸脯有意无意，擦过了史元坤的肩膀。史元坤眼睛一亮，手指忍不住探进她前襟里揉了几揉，女子似痛苦似享受，哎呦了几声，他这才醒觉，红了脸道：“我这是糊涂了-------兰儿，我们快些走罢，只恐我这女儿出关了，又派人来找我们的晦气。”

　　女子拨开了他的手，懒洋洋道：“阿元，这你就不懂了，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她们发觉我们不在，必定以为我们不是回史家，就是回朱家了，去各个路口封锁道路了，哪想到我们会来这里------叫我说，我们不如在这里住上几天，等风声过了，再远走高飞不迟。”

　　史元坤喃喃道：“这样？”面上十分犹豫。女子拿自己肩膀顶了顶他，娇笑道：“你怕什么，那老巫婆失了元丹，难道还敢在原地等人来抓她么？我们呆在这里，等她们母女火拼完了，再出去捡个现成便宜，岂不快活？”

　　史元坤遽然而起，变色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不想走吗？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管如何，她们一个是我的妻主，一个是我的养女，我即便不想跟任何一方，却也不会害她们！兰儿，你若打的是这个算盘，我就自己走了！”

　　楚楚暗暗点了点头，心想这倒是今晚他说出来的第一句人话，再看那女子，大眼睛里煞气尽露，欲待发作，却变成璨然一笑，凑过去道：“阿元，这就恼了？难道好容易有了今日，我不过是替你多着想了些，你倒怪起我来了？罢罢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事，我们不理便不理了，何苦互相怄气呢？若是这样，我们两个今后可如何举案齐眉，妇唱夫随呢？”

　　史元坤面孔还板着，被那女子低低含嗔带笑说了两句，虽然神情不太好看，身子却已经扭回来了。女子吃吃笑着，突然伸手，将他推倒在草丛中。夜色朦胧，但只见两个人纠缠着从草堆里滚过来滚过去，腰带全散，衣襟敞开，那女子本来薄得透明的外衣全部敞开，袔子的肩带也不知何时掉了一根下来，一只白兔跃然而起，剩下一只也在那里蠢蠢欲动。史元坤原来还拿手推着，被那女子搂着他亲了又亲，也渐渐有些情动。静夜中唇齿相接之声分外醒目，看样子竟是非要在此地打野战不可了。

　　楚楚心想一个是使君有妇，一个是大家名门，看这般熟练程度，背地里这般暗渡陈仓必定是有了多次，这么一想，顿生起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分外同情这碧云天的天后，原本的勉强顿化作了愤懑，将手放在唇上，打了声响亮的口哨，只吓得原本平躺在地上的史元坤，将身上的女子用力一推，大喝道：“谁？”

　　楚楚冷笑了声，从窗口慢吞吞爬了出去，施施然半躺在草庐顶上，昂首看天，淡淡道：“我！”恶意地看了那女子几乎全直袒在外面的高耸一眼，又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点头道：“风光这边独好！”

　　朱媚兰一呆，随即格格大笑，整个胸脯都在月光下如山峦起伏不停，嫣然道：“看够了吗？”楚楚叹了口气道：“本来不够，只是在下听说这个男人的裸体是一般人看不得的，恐怕将来瞎了在下这双太亮的招子，只好极遗憾地叫停了。”

　　朱媚兰嫣红着脸，半垂下头，似乎在整理自己的衣衫，只是每次都似乎只将衣襟拉得更开。史元坤满面通红，手指颤抖着，怎么都系不好自己的衣带，颤声道：“你------你------你不是那白玉京的飞龙骑么，怎会在此地？”楚楚笑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我不认得，碧云天的史天君可是大名鼎鼎的，怎么你不跟在你的天后身边，反倒在此地呢？”

　　史元坤无从接口，急急拉着朱媚兰，小声道：“这个人邪门得很，我们快走。”朱媚兰手腕一扭，甩开了他的手，道：“怕什么？他若是想做什么，早便做了，何必再在这里跟我们说些什么。再则，碧云天和白玉京从来两不相干，他做他的，我们做我们的，难道他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史元坤呐呐道：“我们------我们-------”见她竟然外衫还半吊在肘上，急忙替她掩住，责备道：“兰儿！”

　　朱媚兰面色一冷，道：“你做都做了，如今却怕起人看了不成？”反将他用力一推，只拿手臂半掩在胸前，真正是欲盖弥彰，水波荡漾的大眼睛直瞟着顶上。楚楚只拿两条手臂枕在头下，也笑眯眯去接她的目光。朱媚兰看了失笑，道：“前次看着大人，以为是冰霜般的人物呢，想不到其实却可亲得很。”

　　楚楚亦笑道：“对一般人自然是冰霜了，对美丽可爱的姑娘么，当然要可亲些了。”

　　朱媚兰笑容愈发甜了，目光就像胶着一般，在楚楚头上来回转着。楚楚心里苦恼，知道自己拿捏不好分寸，若是再嬉笑下去，只怕实在与本尊相去甚远，露出更多破绽，若是翻脸么，眼前这女子走路鸦雀无声，别的不论，单这份轻功，已经与自己不相上下，正自发愁，已听史元坤声音变冷，狠狠叫了声：“媚兰！”

　　朱媚兰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瞪，道：“我还没聋。”史元坤一口气没吐出来，生生憋在了那里。楚楚心念一动，笑道：“这位大叔莫恼，也是在下看月色可人，多与姑娘攀谈了两句，却不是真要搅和两位的美事。其实么，一树梨花压海棠，也是春光烂漫，极好，极好！”

　　朱媚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史元坤铁青了脸，道：“你还要跟这种轻狂少年再不三不四下去么？好，我走！”当真转身走了。

　　还没走出几步，已听楚楚慢吞吞在后面道：“日暮乡关归何处？朱门史户不得容。”

　　史元坤忍无可忍，扭头道：“这与阁下无干。”楚楚叹气道：“我哪里是想管阁下呀。哎呀，君王意气尽，虞姬相随否？可怜坠楼处，何人伴绿珠？”

　　史元坤气得脸都白了，但听楚楚锵咚锵打完了节拍，最后化作一声长叹：“他那里荣华富贵都享遍，似古井再难起波澜，如这般豆蔻年华，也跟着没了黄土。迟暮暮渔舟唱晚，若浮萍风吹浪打，偏恁地担惊受怕，归去，庄周化蝶，奈何劈棺惊梦！十面埋伏，危机四伏，朝秦暮楚，人生新故。”

　　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楚楚顾不得理会朱媚兰一再的回眸，打开连接器，向技术指导霜凝汇报：“吓跑了。”

　　霜凝笑眯眯称赞她：“不错，如果更冷淡些会更好。”

　　楚楚不理解：“冻死了怎么办？”

　　霜凝笑了：“人就是这样，有挑战的东西，才更想要去得到。”

　　楚楚恍然大悟：“哦，砸了。”

　　霜凝轻笑：“没砸，至少保住了某个很要紧的人的贞操-------这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