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陌上离人》有缘人

18、今日此山行（四）

　　十大山峰环绕之中，有一点蓝光亮起，瞬时穿透沉沉夜色，在高山之颠，向襄阳城乃至邻近郡县的居民，展示了世人从未见过的神迹。万千苍穹之上，美丽难以言说的少女，身着宛如以月光织就的雪白锦绣，湛蓝的眼睛犹如最纯净的蓝宝石，怔怔立在被术法重创的破碎宫苑中，顶上巨大的岩石正在坍塌，眼看就要砸上她秀玫瑰花般娇艳的面容。根据离恨天的传说，历代蓝族神女，只为离宫存在，离宫一旦湮灭，就是她们花期一般短暂生命的终结。这一瞬间的神迹，更像是一种末日到来前的回光返照。

　　数十万被劝说背井离乡的百姓，本就满腹怨言，此刻一发不可收拾。有人手指着半空中逐渐模糊的镜像，誓要保卫他们的长生神殿，夺回他们蒙神眷顾的家园。从襄阳开始，成群结队的暴民，与官兵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据说因得到了神的庇佑，连有“活阎王”之称的绝王爷悍勇的私兵，都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这是太平年末“襄阳之乱”的缘起，它揭开了女唐末年风云翻卷的政坛变幻画卷，预示了三十年女唐太平的终结。

　　在期间曾经有人提出质疑，说那并不是长生神殿的七代神女，而是大唐第一美女慕容楚楚。然而，众所周知慕容楚楚已经年近二十，绝不可能有那样稚嫩的面容，更加不会有深沉如大海般的蓝色眼眸。所以最后这种说法没有得到大家的承认，相反关于长生神殿的传说却借助这个神迹传遍了大唐内外，而襄阳的桐柏山脉，与离恨天之上的离宫，与它所倡导的“逍遥法”中有关自由、永生的理念，虽然即将陷入了一场几乎是覆顶的浩劫，却反倒成全了它，成为了大唐新的信仰中心。

　　而身在这场奇迹中的楚楚，根本不知道她这一刻的现身造成了多少家庭的生离死别，她所有的惊讶只在于三年以后，她看到了深埋在她内心的恐惧果然结出了真实的果实，正如宫九的预言。

　　在拱卫的磐石般黑衣侍卫中间，站着英姿勃发的凤眼少年，正是萧宁远。他身畔立着一位女子，手捧着七宝佛塔，面上的表情近乎于圣洁，给人以别样安宁的感觉，仿佛只要她所站的地面，便是远离喧嚣的桃源。她乌黑的长发从长圆面庞两面直垂下来，险些要盖过她的足踝，绿色的长裙宛如盈盈碧波，拖曳在芳草茵茵的山麓上。那微微有些丰腴的身形与记忆中叠合在一起，犹如一道惊雷，唤醒了楚楚沉睡中的恐惧。在她的四周，九宫位置上都站着与她同样服饰的女子，一个个跌坐在宫位上，此刻一个个呼吸有些不稳，显然就是用以破阵的生魂。

　　她这一瞬的现身使得萧宁远神色大变，随即目含愠怒，面色一冷，向那女子作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势。

　　那女子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让人心安的温暖笑容。随即她将佛塔放在了九宫中心，双手翻飞，在空中结起印来。与此同时，楚楚立即感到四周弥漫开浓密的黑雾，那簌簌的声音开始响起，说明微小的裂缝正在成片贯通。一旦阵破，不用其他，倒塌下来的宫墙，就足以将她活埋生葬。

　　她怔怔望着似有默契的两人，手从掌心深深刺了下去，心里好像被无数根银针争先恐后扎了下来，恨意陡生。她在这一霎时一阵恍惚，根本听不见周遭正在聚集的轰塌声，突觉亮光全失，眼前的刺眼画面转瞬不见，巨大的压力集中了下来。

　　正当她以为在劫难逃之时，一点幽蓝火苗突然从她顶心飘了下来，接出了她手掌边缘满溢出的血滴，蓬地一声，在她眼前爆开了一团耀眼的蓝色火束。在这片妖异的蓝光中，她看到了九根红线正定格在九宫方位，顶端摇动，犹如九条吐着红信的小蛇，正准备向看中的猎物俯冲过来。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何时弥满开来浓浓的杀意，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自己的意念仿佛穿透了自己的身躯，附在了这团蓝色的火束上，飞散开犹如利刃般的九道火龙，向着那九个方向，直扑过去！

　　九个身首分离的躯体重重倒了下去，鲜血狂泻而出，染红了她们身下茵茵绿草。就中女子噗嗤一声，狂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晃，便向身前七宝舍利佛塔栽了下去。萧宁远右手一抬，隔空取物，阻住了她的身形。她身后跃出六人，接住了她的身形，焦急地问：“玉衡，你怎么样？”

　　有人低低呀了一声，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术法，这是大光明神殿中的九幽之术。这离宫，竟然是这般的诱人么？”

　　萧宁远停住了步伐，惊讶地向他们望去，道：“七位是我珍珑阁的贵客，也是宁远愚昧，十载相交，竟然今日才知道七位的身份。而这大光明神殿，更是闻所未闻。几位力助宁远共破离宫，恩重如山，玉衡姑娘还受了重伤，宁远惶恐之至，未知今日是否可以得个明白？”

　　领头的中年人神情有些尴尬，左手抵在胸前行了个庄重的礼，道：“门有门规，神有神律。世间之事，并非尽可道之。”只听那女子轻轻道：“我并无碍。刚才是我疏忽了，幸好-------并未伤及根本。”已然站了起来，向萧宁远微微一笑，道：“盟主不必担心，这点小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不管玉衡是什么身份，总是萧盟主的朋友不是？”

　　年纪最亲的少年人叹了口气道：“本来还想跟萧盟主再做几年朋友的，看来缘尽于此了。师姐，我们行藏已露，再留下去却是不合适了。这离宫想来气数未尽，再说还有皇族之人在侧，十路兵马，百夷之族，能够看破我们的手法，定然还有高明的术师在。萧盟主只要谨慎小心些，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几人连声称是，都去看那女子神色。后者笑容不改，道：“既然师兄弟觉得不合适，便先走好了。玉衡来时便答应了萧盟主，与他共同进退，难道就因为被人道破了来历，便要心虚胆怯？”笑盈盈向萧宁远道：“但凡做大事，总有牺牲，玉衡十分明白，萧盟主万勿介意。师兄弟老觉得我修习佛法，见不得生死别离之苦，岂不知玉衡也入江湖多年，难道竟没学得萧盟主半分的骨气？若师尊怪罪，自有玉衡一力承当。”她后面几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萧宁远哈哈大笑，道：“宁远若再拒绝，倒显得拘泥了。只是离宫看来并不简单，玉衡姑娘不妨稍作休整。”旁边侍从已将九具尸体移开，萧宁远轻叹了口气，玉衡微笑道：“事总多艰难险阻，萧盟主万勿自责。我神殿弟子皆为正义而亡，生得其所，死得光荣，将来必被引入神道。生生死死，不过转世轮回，何必介意？”

　　萧宁远摊了摊手，道：“话都被姑娘说完了，宁远便只得无言以对四个字。”两人相视而笑，心头阴翳，仿佛一扫而空。在人群隐秘处，有个黑衣人小步退后，将一份谍报，悄悄送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加完。JJ网络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