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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回顾案发现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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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淮见程风一动不动,伸手捏了捏嗓子,一句哥哥还没嚎出来,程风眼疾手快抱起他扔后座上,动作极其粗鲁却没有伤到他腿分毫。
程风被孟知淮拿捏了这一把,心情十分不快,车子一路开到新苑郊区都闷不吭声,倒是孟知淮好像坐到仙人掌上一般左右挪动。
孟知淮对程风太过了解,这个人向来只会对在乎的人好奇,现在这样不闻不问要么是在憋大招,要么是不在乎。他觉得后者居多,程风大概真的,对他一点都不在乎。
程风见他在车上扭了大半小时,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尿急?”
孟知淮嘴角抽了抽,试探地问:“你……都不问点什么吗?”
程风看一眼后视镜,任由风声透过半开的车窗呼啸而过,什么话都没说。
孟知淮拿捏不准他是什么想法,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一路把身体扭得跟条被蚂蚁咬住的虫子一般。
程风对他这种行为无动于衷。
孟知淮扭了一会儿仿佛认命一般泄了精神气喃喃说道:“你果然还是不在乎我的,如果今天来技侦的是苏忍或者顾裴,你这会儿已经把他们过往信息扒得底裤都不剩了吧!”
程风就在他这呢喃声中把车停到别墅停车位上,转头对他说:“你错了。”
孟知淮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程风又说:“我没有扒人底裤的变态喜好。”
孟知淮:“……”
程风一句话说完,在孟知淮一脸见鬼的表情中心情舒畅地开了车门,从后备箱拿出轮椅。
他边组装轮椅边隔着一个车门问道:“我问了,你愿意说吗?”
孟知淮难得听到想听的话,想都没想直接点头。
程风帮他把轮椅安装上,又抱他到轮椅上坐好,边推着他离开停车场边问:“你是什么身份?”
他开门见山,第一个问题就让孟知淮犯难。
程风看孟知淮犹豫,又说:“你要是不想说,我们跳过。”
孟知淮摇头说:“我就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解释,我严格上来讲是技术人员,在缉毒活动中,是坐指挥车位置的人。”
所以哪怕他这趟回来是为了和宋伟涛合作,组织也把他纳入技侦。
程风看一眼他半身瘫痪的模样,默然无语,他想不明白得是多激烈的一场战斗才能让一个坐指挥车的技术员也伤成重症患者。
孟知淮回完程风问题看他一直没说话,抬头问了一个他这几个月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考古工作人员的?”
“确定你不是考古工作人员是在遛狗那一天。”程风说。
孟知淮眉头一挑,讶异地问道:“那么早,为什么?”
程风淡淡地回道:“因为那个人骨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年。”
哪个考古学家会指着一个死亡时间不足二十年的骷颅头说这是文物?
这个男人撒谎都不上心。
孟知淮:“……”
失策了,没想到这人连这方面都有研究。
腿上细细密密的疼痛还在通过神经传达给大脑,孟知淮伸手揉了揉被纱布捆得密实的大腿叹了口气说:“那个是二十年前八二三案中一个毒贩的头骨,他在毒贩团体里的位置差不多就三把手吧!那阵子我们确实在致力于还原他的容貌和生前身份,寻找他可能遗留在境内的亲戚,这也是我回到桐源的原因。”
程风看一眼近在眼前的客厅大门皱着眉头问道:“恢复容貌不是应该找法医,有你什么事?”
孟知淮苦笑,“法医只能恢复容貌,这很容易,难的是身份,他没有在中国留下过信息,不是境外人员就是黑户,最后现身是在桐源,有消息称这个人在临死前曾经把一个存有制毒技术的U盘交到他一个亲戚手上。”
他一句话刚说完,轮椅已经被推到客厅门口,庭院与客厅大门隔着几层台阶,程风俯身抱起他走进客厅。
两人相距有点近,一阵檀香味混着药味若有似无地传进程风鼻腔,他就着这抱人的姿势问道:“后来呢?”
这个姿势有些许暧昧,程风问得漫不经心,孟知淮却像被一根羽毛挠了心肝一般,痒得他想抓着程风的手给他挠一挠。
程风抱着他走进客厅,给他安置到沙发上,见他久不说话又问道:“不方便说?”
孟知淮捂着心口稳住跳得飞快的心脏摇头说:“我们至今没能知道他是谁,U盘放在哪儿?那个U盘太重要了,如果不能及时销毁,哪怕八二三所有毒贩全部枪毙,也早晚会有新的八二三出现,所以,我又回来了。”
程风看一眼他包得严实的腿,犹豫一会儿说:“如果是龙虎口上方的那片林子,我有监控。”
“什么?”孟知淮震惊地转回头,声音高得劈叉。
程风相比较孟知淮冷静了许多,他给孟知淮倒了杯热水说:“那一片林子虽然没被开发过,但毕竟不在热带,没什么危险,你瞎激动什么?”
孟知淮:“……”
重点根本不在危不危险,重点在于为什么要里面放置监控设备?放置的人是不是提早知道什么消息?
程风在他怀疑的眼神中把一杯热水怼到他面前说:“那片林子没被开发过,人进去容易出不来,那时候油条好动,顾裴不喜欢圈养它,我只能弄三个候鸟监控系统绑在机械鸟身上,送到林子里头。”
孟知淮愁眉不展,“那个破林子面积大约50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镇,里面完全没有信号,你做得到全面覆……”
他话没说完,一抬头见程风凉凉地看着他。
孟知淮:“……”
问了个蠢问题。
程风冷笑一声说:“当你自己废的时候能做的是反思自己,而不是认为别人会跟你一样垃圾。”
孟知淮:“……”
知道了,别骂了。
“说到这个我一直不明白,八二三案能拖到现在,是因为你们一开始方向就走错了,导致后面再转为缉毒案的时候已经给足毒贩销毁证据卷款而逃的时间,这么大一个教训,为什么你们没有吸取,仍旧放任这片林子不管。”
孟知淮捂着水杯说:“不是不管,是管的代价太大了,这片林子开发出来至少两个亿,如果没有企业支持,一个小小桐源市五十年都挣不回来,而且……”
尸山血海开发出来的地盘根本挂拍不出去。
桐源市领导不是没想过开发掉这个林子,只是成果十分不理想,没有商家愿意接盘,就连林子下的那片土地以及对面龙虎渡的一大片土地都受到影响没什么人愿意居住,招标活动无疾而终。
很多人都说生命无价,可是生活就是这么现实,有钱才能救命。
“当年我父亲带人进去林子搜查过,那片制毒场地变成废墟什么也没有,入口已经被炸毁,这二十年时不时有警察会在外围巡逻,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他们不可能再一次踏足。”
程风盯着他捂手上的杯子问道:“什么意外让你们选择把毒贩撵进桐源?”
他觉得孟知淮这个动作令他十分眼熟,顾裴就喜欢这样拿水杯当暖手宝用,其实一点都不喝。
孟知淮用一杯热水把手捂得通红,他倾身抽了几张纸巾垫玻璃杯上继续捂着,开口说:“这个问题我一会儿再回答你。”
程风:“……”
这动作果然是跟顾裴如出一辙。
孟知淮见程风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疑惑地看一眼水杯,什么也没有,又疑惑地抬头看向程风。
程风挪开目光说:“五个毒贩一整个缉毒队伍去抓,我不相信你们抓不到,我只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们愿意耗时间陪他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孟知淮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低头喝一口杯子里的水润润嗓子说:“八二三历时二十年,毒贩在中国的势力本来就所剩无几,半年前卧底传出毒贩已经成功研制出新形毒品的消息,他们一部分人会在一个交易所亲眼见证新型毒品质量,一部分留守总部,接到消息后我们迅速组织埋伏,行动很顺利,毒贩悉数落网,只除了五个据说因为生病去拿药的人。”
“那五个人收到风声逃出云颠,消息传到桐源的时候,宋伟涛立马想到那些人一定会回桐源龙虎口上的林子,他匆匆组织队伍守住入口,与毒贩缠斗不到半天,牺牲了近十个兄弟,让毒贩……跑了。”
程风诧异道:“这都能跑?”
孟知淮咬着牙说:“有炸弹,那帮畜牲当年离开就考虑到会回来,埋了炸药在里面。这一趟直接点燃引线,连着山口蹲守的几名警察全炸了,宋伟涛当时和傅尧一起站在斜坡口,炸弹爆炸的时候傅尧被他先生救走,宋伟涛被推下山坡,两人得以留住性命。”
程风无语了,黑市什么东西都没质量保证,怎么在这炸药上质量反而好得出奇?
不对——
程风反应过来,黑市的弹药再牛逼也不可能在历经二十年风雨后还一点就炸,除非这是新埋的,而且毒贩怎么可能知道警察会在什么地方蹲守,让炸药一炸就把近十人全炸死?
程风一通逻辑理顺后震惊地问道:“有内鬼?”
那个内鬼能掌握宋伟涛的全部部署跟人员调动,看样子还是那支被炸队伍中的一员。
孟知淮苦笑道:“宋队让我这方面瞒着点,怕你害怕不肯合作,我就说肯定瞒不住,还扯什么二十年前的炸药,你又不傻。”
程风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知淮继续说:“那群毒贩从桐源市离开后逃到咱们附近的云襄市,云襄市人口基数太大,一旦毒贩狗急跳墙,后果不可估量,上级领导商议过后对宋伟涛下发秘密指令,放松龙虎口戒备,先把人撵进去控制起来。”
这个命令一下来,龙虎口牺牲的近十名警察相当于全白死了,可是没有办法,宋伟涛的例子还新鲜热乎地摆在那儿,哪怕毒贩死得只剩下五个人,只要内鬼一天不抓干净,他们就一天不能动那些毒贩,人命不是韭菜随便割,鬼知道下一个部署会不会又被哪个内鬼送到毒贩手上,警队的兄弟不能再牺牲了。
程风嗤笑道:“那个内鬼头子什么来头,让你们对付五个毒贩都能败得这么狼狈?”
“他……八二三缉毒行动是他牵头策划的。”孟知淮咬牙切齿地说:“我们怀疑他就是那个从没有人见过的二把手,被他逃掉不是因为什么买药,而是他压根不住那儿。”
程风神色一怔,能够牵头策划的至少得是省会上的人,这种人资历老人脉广,一旦叛变确实棘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事情理一遍才问道:“所以宋伟涛他们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就是因为队伍里面有内鬼的人?那个人还跟着队友一起被炸上天了?”
孟知淮哼笑一声说:“一个黑警还有人为他豁出性命去办事,听着很像鬼扯是吧!”
程风摇头说:“这倒不是,人的善恶无绝对,他曾经施恩于谁也是不一定的,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们知道内鬼是谁,为什么不控制起来?”
孟知淮闻言将凉掉的水杯搁置到桌子上,又用纸巾擦了擦手道:“我们云颠一位警察在怀疑有内鬼的第一时间就北上寻求支援了,可是没有证据,那人又……上面下来的督察组只能对他进行秘密监听监视,不过没啥大用,大家都是公安系统的,他还比别人多待许多年,要避开轻而易举,这事还有得熬呢!”
程风一言不发。
这个案子,警察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一个是一开始侦查方向就错了,给毒贩留足了另起炉灶的空间,另一个是把罪犯头领放入队伍领头羊的位置。
而他们为这两个错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