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39、出差（三）

　　顾裴成功凭脸换了两间客房和一份免费晚餐，又抱着从派出所拿出来的水果高兴得合不拢嘴，招呼郑旭威拍照发朋友圈。

　　“顾裴，咱失策了啊，应该把惠嘉也带过来，那小孩长得更唬人。”
　　郑旭威不开口的时候看着像一个被家长打压过头的内向小男孩，一开口地主家傻儿子的气质暴露无疑。

　　顾裴无法跟他解释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他收拾好自己又把郑旭威赶回房间，这才去联系曹老板，约定明天去看茶。

　　春城的八月是雨季，气候变化很大，顾裴早上出门时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等他撑着伞到曹老板茶田的时候天气又已经转晴。

　　顾裴收起伞递给曹老板的助理，他走进茶田看一眼，一望无际的茶山里零零散散十来个妇女戴着斗笠正在采茶。

　　“今年雨水充足，我们茶树长势非常良好，不过小顾总也知道，夏季温度高，制作出来的茶苦涩味浓，我们不大采夏茶，给贵公司提供的一直是春茶。”
　　“我知道。”顾裴笑着点头，他又四处转了一圈，确认茶山环境管理合格，没有不该有的垃圾，这才放心跟着曹老板去茶厂。

　　顾裴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一旦谈起生意他敛下笑容又变得十分严肃，那双眼睛好像能把人心看透一般。

　　哪怕曹老板比顾裴多活了二十来年，在顾裴面前，他也觉得压力不小。

　　顾裴仔细观赏了曹老板茶厂的各类茶样，又翻看茶砖及茶叶包装，开口问道：“有今年的青普吗？”

　　这是顾裴今天第一次向他问出跟茶有关的话题，曹老板激动地回答：“有有有，小顾总到审评室休息一会儿，我让人拿过来。”

　　顾裴没有离开，他站在一排青普前面伸手拿出一饼茶说：“介意拆一饼试试吗？”
　　这就是怕他们做阴阳账的意思了，曹老板当即点头回答：“可以可以，应该的。”

　　顾裴这才仿佛缓过神来发觉自己过于严肃认真了一般，笑着说：“曹老板不必紧张，我就是出来旅游，顺带过来看看，咱们两家长期合作，品质上我这边肯定是放心的。”

　　曹老板笑了笑不信他说的这一句屁话。

　　如果是往年，他倒也不会对一个小毛孩子紧张，只是这两年受经济危机影响，哪怕是大厂也经不住合作公司一家家倒闭。

　　一个服务员带路把顾裴引到审评室，曹老板跟在身边说：“小顾总明年春季过来，我带你参观我们制茶流程，这趟不赶巧，我们的茶都做完了。”
　　顾裴点头，“好，明年有空的话，我一定赴约。”

　　审评室内已经有员工摆上了一套茶叶审评工具，因着是今年生产的青普，连同水盂也一并放在一旁。

　　通风系统正在疯狂运转，审评室恒温恒湿，曹老板指着桌上茶样盘说：“这是今年新制作的八款青普，一到四号是精制。”

　　顾裴过去粗略看一眼，茶叶匀整、白毫显露，色泽墨绿油润，可以看得出来确实是掏家底了。

　　工作人员给他递过一个文件夹，里头完整摆放几张茶叶审评登记纸。
　　顾裴接过文件夹朝前面的工作人员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

　　工作人员不是顾裴公司的小姑娘，对顾裴没有产生免疫，只是被他笑了一下耳朵迅速飞红。
　　她将茶叶放入审评杯中计时冲泡，在等待的几分钟里还要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正在观察茶叶的顾裴，那目光热切得让顾裴想要忽略都难。

　　顾裴抬头看一眼工作人员，她胸前挂着铭牌，上面写着“邵华阳，茶叶审评师”。

　　姓邵？
　　顾裴眉头一挑，想起昨天刚被他坑了一顿饭的某所长。

　　茶水出汤后他先是闻了闻审评杯内茶叶的香气、观察茶汤颜色，又舀起茶汤品尝一口。
　　因着是新生产的青普，顾裴不敢喝下去，只将茶水在舌尖与上颚滚一圈绕过喉咙又吐出来。

　　他工作起来格外认真，精致的脸庞虽然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感，但表露出来的是对茶行业的熟稔。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站在一旁的邵华阳露出欣赏美男的表情，只是碍于工作，表情克制了许多。

　　顾裴每尝过一道茶，另一位年轻女孩要递上一杯白开水，她近距离接触顾裴却没有在顾裴身上闻到任何香水味道，这对于精英阶层的人来说是很少见的，女孩心里嘀咕一句这人还真是专业的。

　　曹老板在顾裴来之前就收到朋友信息说这趟过来的小顾总是受过专业培训的青年，让他收一收往年那些糊弄的心思，但他一直觉得小年轻再专业能有多专业，对朋友的话半信半疑不敢全听。

　　顾裴过去的时候一个人撑着一把伞优哉游哉地走着，路过门口被狗吠了一声还拿石头打狗，曹老板啧啧两声觉得真是不靠谱。
　　这人助理不带就算了，连个审评员都没带，一看就是故弄玄虚。
　　这样想着他刚刚歇了的糊弄心思立马重新活络起来，谁知道顾裴一来就要查看茶园，看着不像是走过场，把他糊弄的心思又压了几分下去。
　　现在再看顾裴这认真专业的模样，这才发现，人家不带审评员是因为自己就是。
　　曹老板擦把汗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真的不听劝糊弄人家。

　　顾裴喝过茶又仔细查看一番叶底盘里面的茶叶，用手捻了捻思考一会儿说：“一号、三号、六号、八号帮我留样。”

　　曹老板喜笑颜开，他点头说：“小顾总放心，都有备着。”

　　顾裴放下手上的茶叶用丝巾擦下手，转过身拿起一号的干茶看了一会儿说：“一号品质确实很好，一会儿再试下熟普，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普洱这一块跟曹老板合作就好，毕竟往返一趟挺累人的，少一个厂商我就能少跑一趟。”

　　曹老板点头说：小顾总放心，在品质跟价格上我这边肯定是公道的。”

　　* * *

　　相对于顾裴的如鱼得水，郑旭威在酒店过得可真是犹如被架在火上烹一般了。
　　他今天睡醒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正打算梳洗一下出门泡妞，谁知道大门一打开与苏忍面对面。
　　郑旭威好像大冬天被一桶凉水兜头淋下一般全身忍不住轻颤，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开口：“苏……苏哥。”

　　桐源富二代圈子里，但凡是同辈人，鲜少有不怕苏忍的，这种怕与战斗力、家世都无关，是智商的碾压和父母的比较。

　　苏忍融入桐源不过几年，已经成了众多父母口中的别人家孩子，每一个家长只要接触过苏忍，回家总会想要抽死儿子再生一个。

　　郑颂航更是时时刻刻对他耳提面命不可以得罪苏忍，否则就断绝关系死外头都不给他收尸。

　　郑旭威在父母的打压下本来就有点怕苏忍，再加上他与顾裴关系好，两人经常一起出鬼主意闯祸，苏忍气急了的时候揍顾裴连他也不放过，说动手那是真动手，不让他们缠上绷带绝不罢手的那种。
　　他被揍完了不仅没处说理，回去还得再挨他爹一顿打，从此对苏忍的凶残滤镜更深刻了。

　　苏忍看一眼郑旭威身后的客房问：“顾裴没跟你在一起？”

　　“他……他早上去看茶，您怎么过来了？”
　　郑旭威一觉睡醒猛地被苏忍吓一跳，至今心脏还在扑通狂跳，深吸一口气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囫囵。

　　苏忍摆手，“行，我去看看，你别乱跑，晚上回来找你。”

　　郑旭威瑟缩一下猛点头，他在苏忍走后还是很讲义气地发了一条微信给顾裴，让顾裴有个准备，要是在打架抓紧松手。

　　顾裴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刚试完熟普，他看眼手机，高兴地咧开嘴笑着说：“我老大等会儿过来，接下来的事宜他跟你交接就行。”

　　曹老板：“……”
　　空调吹出来的风都不及他内心拔凉，他刚觉得顾裴毕竟年轻，懂茶已经是年轻一代中非常厉害的存在了，没道理一个十八九岁的富二代还能十项全能，刚准备在合同上动点手脚。
　　手脚还没动起来，人家的粗大腿先来了。

　　苏忍来的速度非常快，顾裴刚刚收到他到春城的消息，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已经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顾裴身边。

　　顾裴见到苏忍就像流浪狗找到主人，前一秒还一身戒备对谁都冒着冷气，后一秒看到他立即放下戒备恨不得整个人黏他身上。

　　曹老板只觉得后槽牙一抽一抽的疼，想不通人怎么可以变脸速度如此之快。

　　苏忍好脾气地压下黏他身边的顾裴，“行了去玩吧！我来就好。”
　　说完又转头对曹老板说：“手头有点事耽搁了，来不及赶过来，只好让他先过来看看，这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曹老板“……”
　　他想把一声重重的冷哼喷苏忍脸上。
　　你凭良心说你是真的有事耽搁了还是故意的？
　　不过商场不容他任性，经济危机压得他喘不过气。
　　曹老板忍住磨牙的冲动和蔼地回道：“没有，小顾总青年才俊，真不愧是苏总教养大的孩子。”

　　顾裴伸手从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张刚刚登记茶叶质量的审评登记纸递给苏忍。
　　那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揣进裤兜里，掏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端端正正的四角形状。

　　全程围观的邵华阳看醉了，她觉得刚刚一定是鬼上身了才会觉得顾裴具有认真男人的魅力。

　　谈生意的事情顾裴向来懒得参与，他勉强与曹老板吃了一顿晚餐，很快就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先溜了。

　　顾裴走南闯北多年，无论到哪儿都能找出几个哥们姐们来。
　　特别春城盛产普洱，与他职业相符合，在这儿他更是高朋满座，一到晚上只消往群聊里头发一条“我来了”，一堆朋友纷纷叫着约起来。

　　三更半夜，七八个青少年汇聚美食街，顾裴在呼朋引伴之间偶然得知那个叫邵华阳的正是他们这一片派出所所长的大女儿。

　　这事赶巧了，兜兜转转还是熟人，于是顾裴发动“狐朋狗友关系网”　找到了美女的联系方式，成功把人约了出来。

　　邵华阳刚回家不到两小时，还没来得及与父亲说完这只“大尾巴狼”的故事先被大尾巴狼盯上了，她犹豫了一下，觉得那么多朋友叫，不出去实在不合适，于是换了一身便装匆匆离开。

　　春城的夜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街道两旁被移动摊位占据，邵华阳七拐八拐拐到道路尽头才见到顾裴及几位大学生，这群人正端坐在四方矮椅上吃烤串喝啤酒。

　　她在人群中搜索一番找到另一个模样的顾裴，这个中午还正儿八经忽悠得曹老板老实巴交的霸道总裁不知道从哪个摊子里掏来一套休闲装，化身不良少年正在与各位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划拳。

　　地摊货也掩盖不了两位富二代身上那种常年浸淫在高奢生活下用金钱砸出来的贵气。
　　邵华阳哪怕没见过郑旭威，也能一眼认出，那个坐在顾裴身边说大话的二逼青年就是他父亲口中的郑旭威了。

　　郑旭威的富二代形象实在是太明显，他坐在人群中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在乎场合嘴里三句不离脏话，时不时地还要撩拨一下身边的女大学生，但他眼神清澈明亮得兜不住乱七八糟的心思。
　　这个人见到路过的小孩跌跤，明明嘴巴还在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手却会下意识伸出去扶住，明显是那种地主家傻儿子的形象。

　　相对于郑旭威的眉飞色舞，顾裴则显得低调了许多，他融在人群中，一边听郑旭威眉飞色舞地讲话一边专注于剥虾。

　　剥虾？

　　邵华阳晃晃头再仔细看一眼，顾裴桌上已经被虾壳堆满。
　　他剥下一碟虾递给一个女孩，再和她小声耳语几句，又剥下一碟递给另一个女孩，嘱咐人家慢点吃，不够再剥，主打一个照顾周全，平等撩拨在场每一个女生。

　　邵华阳：“……”
　　浪荡公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浪荡公子情商高，颜值比情商更高。

　　“华阳姐。”一个女大学生先发现了顾裴后面的邵华阳，她伸高手努力朝邵华阳打招呼。

　　邵华阳笑着走过去坐到顾裴身边，和大家挨个打了招呼。

　　顾裴正剥好一碟虾肉，他看看邵华阳，毫不犹豫地推过去。

　　这碟不知道是在场哪个倒霉女生没来得及吃到嘴的虾就这样被硬生生推到邵华阳面前。
　　邵华阳低头看一眼，一整碟虾正蜷着赤条条不带壳的身子诱惑她。

　　“华阳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邵华阳：“……”
　　还是个自来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