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30、绝育

　　碰瓷作为一只白手套狸花猫，身上流淌着祖上传承下来的战斗血脉，它身姿矫健、体型优美、脑子又聪明，凭着捕鼠能力在这个地广人稀的新苑郊区混得如鱼得水，深受退休大爷大妈的喜爱，凭实力混成“村中猫霸”，地位眼看即将赶超顾裴。
　　猫霸碰瓷是一只刚过六月龄的小公猫，虽然还在吃幼猫粮，但是已经学会了跳窗找小母猫。
　　苏忍对这只在家乱尿圈地盘，还三天两头离家出走的猫崽子忍无可忍，勒令顾裴要么给它绝育要么让它滚蛋。
　　顾裴不可能放弃它，又碍于自己被困在学校，于是求着程风带它去一趟宠物医院找柯医生给它绝育。
　　碰瓷出生没几个月就能赖上人类，可见是个打小鬼精的主，它愣是从柯医生手中挣脱出来，誓死护蛋。
　　柯医生看着这身材矫健的“飞侠”愁得眉头紧锁，他揉揉太阳穴说：“我说这是我职业生涯第一次滑铁卢，你信不信？”
　　程风笑了，他觉得他听过这话，是苏忍跟他说的顾裴小时候在医院打疫苗的事情，他心想我信不信并不重要，但是如果那个院长在的话，你们一定能产生一个共鸣——“物似主人形”。
　　碰瓷坐在宠物医院柜子顶端，它坐姿端正，尾巴偶尔扫一扫，眼中是对愚蠢人类的蔑视，脖子上的小白猫挂饰端端正正吊在脖子中间，看得柯医生眼都红了。
　　它脖子上的小白猫是程风为它专门制作的微型定位器，里面不仅拥有所有定位器的功能，还有一项圈位技能，程风给碰瓷在新苑郊区画了一个圈，只要这猫崽子超出这个圈，定位器会发出藏獒叫声，叫声是三面环绕音，持续到它跑回圈内。
　　碰瓷从小受到训练后深刻明白外面世界全是天敌，只有家是安全的，只要听到藏獒叫，跑回家就不会有事，且这个定位器体型迷你又超长待机，十天半个月连续工作不是问题。得益于这个项圈，碰瓷从小就属于半散养状态。
　　柯医生垂涎这个定位器已久，他多次求程风教导技术无果，每次看到这猫都恨不得把猫偷了撸下定位器复制一个。
　　碰瓷是只缺德的细毛畜牲，它好像知道这个人类对它项圈垂涎已久一般，屡屡看到这个姓柯的都要抬着下巴露出小白猫炫耀，那神态贱得只有顾裴比得过。
　　程风看了看柜子上头的猫，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油条，他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看柯医生。
　　总不能浪费时间。
　　“你不用看我，看我没用。”柯医生不用程风说话自己先开口解释：“顾先生没跟你说吗？油条在你们领养前一次意外撞伤，被前主人提前拆蛋了，不能阉第二次。”
　　程风的目光再次转向柜子上的猫，他打量了一下医院的布置，觉得自己可以利用梯子把那个畜牲抓下来。
　　碰瓷大抵是感受到了程风的不怀好意，它立刻蹲下做出防御的姿势朝柯医生哈气。
　　“过来，碰瓷。”
　　就在程风做完心里建设，准备不顾形象爬梯子抓猫的时候，苏忍的声音比他人更早传进宠物医院。
　　碰瓷平日里喜欢趴苏忍腿上睡觉，久而久之苏忍也默认这畜牲的示好行为，但这仅仅局限于它不闯祸，一旦闯祸，苏忍半点不姑息该打一样打。
　　这就导致碰瓷即想接近苏忍又怕苏忍，此时看苏忍这一声叫带着怒气，炸起来的毛立刻蔫了下去。
　　他只是朝碰瓷招了个手，碰瓷下意识就做出了经常互动的行为，它站起身子跳到苏忍旁边的桌子上用头去蹭苏忍的手，苏忍顺势把它抱起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外行人看了都知道，这是重复过无数次的行为动作。
　　柯医生看呆了，但他还是反应极快地趁着猫崽子没反应过来前揪起它后脖颈，不怀好意地说，“小东西，把我地盘毁得七零八落，今天不给你切干净我改行。”说完无猫德医生还瞧了眼某猫的重点部位啧啧两声：“这铃铛，又大又饱满，摘起来一定特别过瘾。”
　　程风：“……”
　　仿佛遇到一个变态。
　　“变态”柯医生拎着碰瓷走进治疗室。无论碰瓷曾经多么威武霸气，在一针麻药的摧残下也只能吐着舌头被推进去手术。
　　苏忍得空拿出手机调到一个界面，程风忍不住看了一眼，是个年轻的小哥，下面附有他的简介。
　　“这位是？”
　　“宋誉，一个调酒师，顾念相中的，他调过一杯鸡尾酒叫‘夏末之沫’，顾裴很满意。”苏忍边说边敲打手机，看得出来他也是百忙之中被某熊孩子拉出来给一只猫绝育的。
　　夏末之沫程风并不陌生，顾裴已经在他耳边念叨好几轮，说这是一种让人清醒地感受自己醉了的酒，酒劲是一阵一阵涌上来的，不强但持久，顾裴喜欢这个调酒师的调酒风格，喜欢得午休都在挖人。
　　程风仔细看一眼资料里那人的收入说：“这个人现下工资不低，你这边每月预算多少？”
　　“九千。”苏忍毫不犹豫地回答。
　　程风：“……”
　　突然就想起顾裴挖他时候用的七千。
　　为什么嘴贱非要问，问了又扎心，任何一个人被挖时的价值都比自己高。
　　苏忍抬头看到程风一言难尽的表情解释道：“你跟他不一样。”
　　程风无语了，他心想那可不，人家比我贵多了。
　　苏忍把一段编辑好的信息发出去，这才转头对程风说：“他是尚有利用价值的人，你是合伙人，价值不可估量，不必拿自己跟他比。”
　　程风感觉自己有被安慰到，但是好像也没有很多。
　　苏忍做完了手头工作终于得空打量宠物店一眼，起身对程风说：“这边还得一个小时，你先跟我去见个人再回来。”
　　“好。”程风点头去把狗寄放到店长那边，拿过钥匙跟着苏忍走出去。
　　宠物店门口是一条允许停车的马路，他刚走到马路边还没来得及靠近车门，只听见两声“小心”在耳边响起，接着是刹车声、汽车撞树声以及路人尖叫声。
　　程风大脑空白一瞬，他只知道有人扯了一下他的手臂，等他再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正紧紧搂着他的腰，一时间清冷的檀香味扑鼻而来，不用抬头他都知道来人是谁。
　　“程哥，你怎样？”
　　耳边是孟知淮着急的声音，程风冷静片刻缓过神来后退半步，与孟知淮拉开些许距离，生疏又带点礼貌地说道：“没事，谢谢你。”
　　程风穿着长袖衬衫，袖扣把手腕紧紧扣住，整个人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孟知淮只能看到他手臂处的衣服有树划过的痕迹，无法看出里面是否擦伤。
　　他扶了一把眼镜仔细打量一下程风的手臂，确认衣服没有破损，这才转头看撞向程风的车。
　　苏忍刚才没捞着程风，现在已经走到车子前拍照并报了警，对方是个女司机，大概刚从差点害死人的恐惧中缓过来匆忙下车。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这刚提的车，看到你们走出来，我一害怕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女司机显然害怕极了，她小脸还有些煞白，见苏忍和孟知淮没回应，又急忙开口道：“去检查一下吧！医药费我都出，真的很抱歉。”
　　程风摆手：“没关系，我没事。”
　　女司机看程风没有计较的意思，千恩万谢地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以后不敢再开车，这才逃命似的躲远远地打电话。
　　苏忍把打量的目光从女司机的身上转移开，他面色分外阴沉地对程风说：“让知淮先陪你检查下，这边我来处理。”
　　程风指了指旁边宠物店说：“不必麻烦，去借个消毒水就行了。”
　　毕竟是在自家门口出的事，店长已经第一时间跑出来看情况，此时见程风指向自己店铺，立马道：“有有有，我们店有救急药物，您跟我来。”
　　程风点点头转身又走回宠物店。
　　此时人群基本已经散开，交警还没到，女司机躲得远远的还在打电话，苏忍和孟知淮对视了一眼。
　　孟知淮摘下眼镜擦了擦，没有佩戴眼镜的脸显得格外阴沉，他走过去仔细打量车子，车头被树撞凹进去，路面有刹车痕迹。
　　“苏忍，她是冲着你来的。”
　　苏忍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这车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宠物店出来后，程风跟在他后面，两人距离三米远，车子撞过来之前他看到孟知淮，转身要去打招呼，这才避过了，也是这多出来的三米距离，让孟知淮险险拉过程风，只差一点点，没让车祸发生。
　　“也有可能来人想的是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算赚。”苏忍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轻得身边的孟知淮都听一半漏一半。
　　孟知淮把眼睛捏在手上没有戴回去，他低声问：“你最近得罪谁了？这么明目张胆动手。”
　　苏忍听到这笑了，“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你问我谁，我还真说不准，你最近跟着程风看顾点，尽量不要让他独自开车外出，他回国过程太招摇，万一我们想错了，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他……”
　　孟知淮状似放松地说：“放心吧！我会盯着，程文越还没退，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可能这么丧心病狂，问题不大。”
　　苏忍正要再说什么，对面交警已开着警车过来，他咽下话没再继续下去。
　　孟知淮戴上眼镜，他朝走过来的程风笑了笑，又指了指他挽起袖子的胳膊，胳膊上正绑着一圈纱布。
　　程风说：“没事，店长大惊小怪了。”说完他看一眼孟知淮，总觉得这人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这回见面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孟知淮闻言点点头说：“那就好。”
　　程风手臂长时间被衬衣包裹着，皮肤显得非常白皙，以至于现在挽起袖子包裹着纱布的样子令孟知淮觉得越看越碍眼，他伸手想要检查伤口，手还没碰到程风手臂，程风已经下意识缩回手，他只能作罢别开眼。
　　程风缩手属于下意识动作，做完了才发现氛围委实有些尴尬，于是补救道：“孟先生是在桐源工作吗？”
　　孟知淮双手环胸靠到景观树上笑着回：“不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工作遇到瓶颈，要在桐源这边休息几天，近阶段恐怕要打扰你了程哥。”
　　程风愣了一下，一般家里有客人来，无论那个人多重要苏忍都会提前跟他打招呼，让他准备好招待，但是这次他完全没有听苏忍提起过。
　　孟知淮看程风表情，又说道：“本来要住酒店的，刚才跟苏总说起这件事，苏总邀我到家里住，可能还没跟你们说，程哥要是不方便也无妨，我还是可以住酒店的。”
　　“孟先生说笑了，我自己就是客人，怎么也没有客人赶走主家贵客的道理。”
　　程风一边用手卷好挽起来的袖子一边面无表情地回复孟知淮，他本来就生得冷峻严肃，这么板着脸的时候更显得整个人不近人情。
　　孟知淮看他这模样，笑着推了推眼镜凑近程风耳边低低地说：“可是我这一趟，住你隔壁间呢！而且苏总同意了让我过去你那边实习一段时间，跟你进修计算机编程，也就是说未来几个月你会是我的老师，这真的没关系吗？”
　　他说到这儿稍稍停顿了一秒，伸出舌尖轻轻触碰他的耳垂说：“我的 ——老师。”
　　程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一激灵，他本能地觉得来者不善身体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过后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杯弓蛇影想太多了，可是伸出去的脚收不回来，只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孟知淮被他的行为逗得咧开嘴笑了，他摊开手揽过程风的肩膀走向车子，“开个玩笑，不过确实住你隔壁间，主要其他房间来不及收拾，你放心我这个人很安静的，不会影响你休息。”
　　程风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直到被孟知淮塞进车里身子都僵着。
　　“程哥要去公司还是回家，我送你，”
　　程风：“……”
　　他大脑还卡顿在孟知淮莫名其妙的亲昵中没有缓过来。
　　孟知淮刚逗弄完程风心情很好，他伸手帮程风系上安全带，一路心情畅快地送他回家。
　　“程哥刚受惊，还是回家休息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公司，正好跟着你认认路。”
　　程风转头，“你真的要去？”
　　孟知淮笑着说：“真的，这是上级领导下发的任务，计算机这一块，我们研究院整体水平都太低了，这趟过来，希望老师不吝赐教。”
　　程风嗤笑：“考古专业可不好考，你跟我说整体水平低？”
　　骗人也不知道找个好借口。
　　孟知淮完全不需要思索，直接回答：“跟老师相比，确实不入流，不是吗？”
　　这话程风没法接，他即不愿意跟孟知淮谦虚，也不想跟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夸夸其谈，只好扭头看向窗外。
　　孟知淮将车子一路开到国道，趁着等候红绿灯的时间握住程风的手，“老师是……”
　　“别叫我老师。”程风缩回手，他这语气不善，几乎可以说得上恼怒。
　　孟知淮顺从改口，笑着解释：“倒是我唐突了，程哥从国外回来，大概还不适应我们国内的生活，在国内，兄弟勾肩搭背是很正常的行为。”
　　程风蜷了下手指头张口正要说话，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低头看眼手机，备注是老大，这才神情放松下来伸手接起电话。
　　苏忍在交警大队呆了一下午，出来后第一时间给程风打电话，仔细交代了孟知淮就是他让见的那个人，让他回去吩咐陈秀连收拾下房间。
　　“让孟知淮暂时跟着你是……上面的意思，你明白吗？多少教他点东西，对上头也能应付一二。”
　　“我明白。”程风依旧是冷静的说话声，但声音明显比刚才多了一分和气。
　　孟知淮就看着程风接一通电话的功夫冰霜的脸逐渐解冻，直到最后甚至还能看到一点笑容。
　　程风挂了电话正要靠到椅背上，突然神色一怔，然后坐直身子回头道：“掉头。”
　　“什么？”孟知淮被他这突然动作吓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掉头，回宠物店。”程风重新拿起手机给宠物店老板打电话过去。
　　那两祖宗要是出什么事情，顾裴是真的会跟他拼命。
　　孟知淮：“……”
　　把猫跟狗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