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12、撞进医院（二）

　　医院内。

　　顾裴和宋婷婷小心翼翼地窝缩在墙角，身边站着脸色阴沉得好似下一秒就要砍了全世界的苏忍。

　　不知道是医院空调暖气不够，还是身边人寒意太盛，顾裴总觉得自己想打哆嗦。

　　程风坐在椅子上仰着头被医生上药，门口围着几个护士探头探脑，那医生边麻利止血边笑着说道：“没事啊！别紧张，没有伤到骨头，鼻黏膜受伤了，止血就好。”

　　顾裴悄悄松了口气，感觉温度都上升好几度。

　　苏忍揉揉眉心，压下火气开口：“婷婷先回去，这边没什么事情，你去修鸿那边照看着点。”

　　宋婷婷原本耷拉的脑袋在听到这话后立马扬起来，她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在顾裴拼命地使眼色中应了一声“好”逃也似地跑了。

　　苏忍又转头看了眼顾裴，只觉得这倒霉孩子越看越糟心，恨不得当场吊起来打一顿泄气，但是场合不对，这个地方揍娃会被请去警察局喝茶，于是他深吸口气转头走去休息室。

　　眼不见心不烦。

　　苏忍走后，顾裴顿时觉得室内暖气重新工作了，空气都清新了许多，门口三颗脑袋也终于连着身子一起探进来，走到顾裴身边小声嘀咕。

　　“顾四，你又闯祸了啊！”
　　“顾四，这位帅哥谁啊！真帅，我还缺个男朋友呢，有机会不？”
　　顾裴苦笑：“意外，这次纯意外，是他倒霉，跟我没关系。”

　　医生大概已经习惯了顾裴每次过来总要招惹一群实习护士围观的现象，她转头看了眼这几个八卦小女生，眼里闪过无奈，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

　　“咱们院这些天什么情况？怎么来的都是帅哥。”
　　“怎么回事还有帅哥？”顾裴听到敏感词立马扬起精神加入八卦队伍。
　　“嗯嗯，隔壁科室转来一个，昨天才转普通病房，带着眼镜，老帅了，听说是考古……”

　　“干什么，干什么，越说越大声了啊！有没有规矩？”

　　停下手头工作的医生敲了敲桌子，几个实习生连带着顾裴立马噤若寒蝉。

　　“老……老师，就是……反正都熟人，这会儿也没事，就聊聊嘛！”
　　“没事？病人就在这儿，没事不会学……”
　　医生本想说，没事不会学学这个病例，又想起程风的身份，想着这样的青年才俊恐怕不爱被人围观，于是咽下出口的话，改口道：“滚滚滚，一个两个的，看到就心烦，出去别说是我学生。”
　　“哦！”三个实习生低下头臊眉搭眼地挪出去。

　　医生揉了揉眉心，她再看顾裴，总觉得这人像是啃了自家白菜的猪，一瞬间眼神变得审视起来。

　　顾裴被审视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一句：“您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他边说边一步步偷偷挪出去。

　　医生见他这怂样轻哼一声，转头对程风吩咐：“去休息室观察下，30分钟没事就可以回去了，最近饮食清淡些，不要喝酒，注意休息。”

　　“好，谢谢医生。”程风捂着鼻子应了一声，他犹豫了下又问：“张医生，冒昧问一句，您跟顾裴是认识吗？他……”

　　他想问，为什么顾裴跟医生这么熟，他是经常来医院吗？是不是当年落水留下什么后遗症？可是话到嘴边又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张医生似是看透了程风的心思，她笑道：“是认识，不过认识医生不一定是坏事，这小子皮猴一个，小时候打预防针，七八人按不住，自己跑还鼓动小朋友满院跑。”

　　张医生回忆起往事脸上带上了浅浅的笑容，“那时候一群护士追着二三十个小朋友跑，跟老鹰抓小鸡似的，后来接种疫苗，每次都要闹点幺蛾子，搞得鸡飞狗跳，别说我认识，我们全院都认识他。”

　　程风冷峻的神情突然就带上了一点笑容，他觉得顾裴就是得益于那一张脸，所以别人讨厌不起他，但凡他长得普通一点，这么闹医院一定会被吊起来打。

　　当然，他觉得苏忍的钞能力肯定也是一部分原因。

　　程风沉默片刻，最后只说了句。“好的，谢谢！”

　　张医生看着他这模样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加一句：“顾裴当年落水后，有几年身体确实比较不好，不过苏总是个会照顾人的，现在的他身体壮得跟牛似的，你不用担心，你刚回国大概不了解，顾裴他……”医生说到这顿了顿又笑着说：“他跟十里八乡的姑娘都特别熟，不单单医院。”

　　程风：“……”

　　他觉得张医生这话应该是没有水分的。

　　程风起身向门外走去，临近门口又听里面张医生轻声说道：“有些事情，当事人既然放下了，自己就不要想太多，你是个好孩子，别把自己困在过去，这毫无意义。”

　　程风脚步停顿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大跨步走出去。

　　* * *

　　托顾裴莽撞的福，程风在入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喜提带薪病假。

　　他一个人在别墅，百无聊赖地翻着被顾裴挂在客厅充当装饰用的日历，日历上春节两字被人用红笔圈起来，距离今天不到一个月，程风看着那个红圈用食指轻轻摩挲着春节二字。

　　“春节。”程风呢喃一句，这个节日对他来说，实在过于遥远了一些。

　　程风缩回手轻轻摩挲手指头，他情绪还陷在十几年前的春节里头突然从房间角落传出顾裴急吼吼的声音：“死疯子，死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要死了，赶紧去开门。”

　　程风转头看向监控，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想透过监控扇对面一巴掌的冲动问：“做什么开门？你好好说话！”

　　“好个屁啊！要死了，顾念在外头等着呢！”

　　程风看不到顾裴的模样，但他能猜到那厮现在肯定着急上火，围着地砖转圈圈。

　　“你姐？”程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不多，他犹豫地问了这一句。

　　“是的。”顾裴给他肯定的回答并且恐吓他一句：“就是那个小时候拿一板砖给隔壁王小胖脑袋开瓢的母老虎，赶紧开门，再迟一分钟，你兄弟我要饮恨黄泉。”

　　程风下意识摸了摸脑袋。

　　“要死啊！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开门去。”

　　顾裴显然特别怕死，声音从监控里传出来都透着焦急。
　　“行了行了，着什么急。”程风不耐地打断顾裴的话拿起遥控钥匙走出去。

　　顾裴的别墅属于中式建筑，大门距离客厅还隔着一个不小的庭院，程风先遥控打开大门自己再出门迎接。

　　等程风走到门外时顾念正倚靠在门口桃树下，她穿着鹅黄色加绒旗袍，披着一件同色绣花唐装外套，头发被卷成大波浪懒散地披在身后，见程风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刚没注意看手机。”程风礼貌地给她道歉，虽然没有多少诚意。

　　顾念眼神有些复杂，与顾裴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透着几分打量。

　　程风很难描述那种眼神，反正让她盯着看给他一种自己像什么待价而沽的东西似的，看得他后背发凉。

　　顾念打量够了用手指了指放在一边景观石上的食盒，“我给你们带了糕点，是你妈妈做的，她知道你不会回去，本来要过来的，天太冷了我就没同意，帮她带过来了。”

　　“谢谢！”程风作为一个男士，非常自觉地过去拎起食盒。

　　“不用客气，正好要来一趟，给你们带点年货，都是些过年用得着的小玩意。”顾念边说边走进去，她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程风。

　　程风总觉得顾念看他的眼神奇怪得令他不安，他张口刚要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程风打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心头一跳，直觉告诉他，肯定又是顾裴的幺蛾子。

　　顾念就站在程风身边，亲眼见证那个刚刚还云淡风轻的少年在看到手机来电后一秒破功摆出一副牙疼半宿的嘴脸，他犹犹豫豫接起电话然后脸色巨变。

　　“怎么会车祸？严重不严重？现在人怎样了？”

　　程风三连问让顾念看戏的脸瞬间拉下来，倚靠在墙边的身子都忍不住站好问道：“怎么回事？”

　　程风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电话里头警察喘口气又说：“别紧张程先生，顾裴没事，好的很，全胳膊全腿油皮都没破，你们快过来把这混账领走，再不领走我们李队要心梗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警察，说到一半的时候“哎呦”一声，紧接着一阵跑步声传来，应该跑远了再继续说。

　　程风听到顾裴没事，吊着的心重新回到肚子里头，他叹了口气，嘴巴上应着“好，马上过去”，动作上却是慢悠悠地关上手机，又跟顾念解释了一下，安排她休息，这才拿出钥匙把小车开出电瓶车的速度，磨蹭了四十多分钟到交警大队。

　　等到他温吞地走进交警办公室的时候，顾裴已经和几个平时一起玩的富二代鸵鸟似的窝缩在角落里头了，旁边坐着的正是那位派出所的户籍民警蔡碧霞。

　　交警队的兄弟们这是终于忍受不了这群混账玩意儿，又等不及程风过去，先把杀手锏请上来了。

　　程风环顾周边几眼，五个富二代愣是凑不出一个愿意来捞人的，他顿觉懊悔，早知道自己也不来了，所幸还有那个女警在，他心想有这个女警在，顾裴这次应该不会让他太丢人。

　　几个富二代手里拿着几张纸正在哼哼唧唧背诵着什么，程风凑近瞧一眼，他们手上拿着的正是《道路交通安全法》的部分内容。

　　程风哼笑一声，觉得蔡碧霞果然英明神武，这一招对症下药用得真是大快人心。

　　“好好看，一会儿给你们考，考不过今天都别回去，也不劳烦交警的兄弟看人，我留下来亲自看管你们。”

　　蔡碧霞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的破旧戒尺指着一群富二代说话。

　　“哦！”鹌鹑们愁云惨淡，完全没用平时的嚣张气焰。

　　程风看乐了，这可真是——年前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