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未渊》闲阶拾花

2、祭海

　　一个消息从最东边的村落慢慢向西传递，终于大巫叫来村里所有长老，整整一天村子里气氛凝重。
　　大巫盘腿坐在草席上，“从二十年前的海难开始，这海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两个月前最东边的十几个村子被淹没了。”众长老哗然，大巫敲了敲地面，等长老们安静后继续说道，“各个村落的大巫得到龙神的启示，每天需要一名女子祭祀龙神，直到龙神息怒，祭祀从最东边开始，三天后就到有庞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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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珠——”
　　执雅在岩石间转来转去的找着，“皓珠，别闹了。”大巫召集所有人，说有紧急的事情，偏偏这个时候小妹玩性又起，躲在岩石间不出来。在海边长大这样的游戏兄妹两个差不多每天都玩，只是今天却不太合时宜，执雅却也并不生气，甚至没有着急，只是一遍遍的唤着如珠如宝的小妹，然后比平时更快的找出人来。
　　“皓珠！”执雅转过岩石，“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找到，皓珠吓了一跳，随后有点沮丧，“哥，你真是的，这么快就找到了。”执雅笑着揉乱妹妹的头发，“怎么这么调皮啊，大巫召集所有村人呢。”
　　“什么？！”听说大巫上一次召集全村部人是因为二十年前的海难，此后便再不曾有过，现在突然召集所有人一定有大事，“那你怎么还这么悠哉啊？”反而是皓珠着急了，拉起执雅就往回跑，“皓珠你慢点，当心脚下。”皓珠今年才17岁，没有经历过上次的召集，而执雅虽然刚好二十，但他们一家是在海难几天后来到这个村落的，所以同样没有经历。
　　“哥，你能不能着急一点啊？”皓珠有点气急败坏，他这个哥哥哪里都好，就是太温吞，什么事都不着急，就没见他生过气的。算起来他们一家来到有庞部时正是海难后村子最艰难的时候，所以一开始就被村子排斥，只是大巫同意他们住下，村人也不好说什么。没多久父母都死了，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受人冷脸是常有的，就这也没见执雅生过气，别说生气就连和人大声争执都没有。
　　皓珠拉着执雅回到村里的时候，大巫正说到祭祀龙神，“明天就是祭祀的日子，所以今晚我和众位长老会选出祭者。”说完，大巫看了一眼皓珠，然后咳嗽了两声，“散吧。”家里有女孩的都心惊胆战，而执雅因为大巫最后一眼，心中忽的一窒，“哥，你怎么了？”那一眼皓珠也是看见了的，回头发现执雅在发呆，心里没来由的更加忐忑，“啊？”执雅回过神来，“没事。”他淡淡一笑顺了顺皓珠的头发，“回家吧。”
　　“嗯。”看见执雅的笑容皓珠就放下心来，似乎从皓珠有记忆以来，哥哥就是这样笑着的，无论遇到事，执雅总能解决，然后看他这样一笑，听他一句“没事，回家吧。”如此就算天塌下来，皓珠的世界也是安宁幸福的。
　　晚饭时候执雅特地多做了几个菜，执雅的手艺好，简单的材料也能做出美味，皓珠吃的很撑，吃完就爬上床睡了，执雅揉着她的头发，皓珠睡的十分安稳。
　　皓珠睡着没多久，执雅便听见了脚步声，他起身迎了出去，站在门外关好门。这时候大巫带着三位长老刚好走到门前一丈距离，大巫看着执雅，好一会才说，“你们最困难的时候是村子帮助了你们，现在村部危难，希望你们能有所回报。”大巫的脸色有些苍白，三位长老神色也不自然，他们一家虽是外来，但毕竟住了将近二十年，这几年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也不再是村里的负担，特别是执雅，那样好的性情，村里人常薄待他，他都吞忍下去，如今遇着要命的事却说出这话，怎叫他们心中不愧……
　　执雅静静的听着，皓月当空，从窗户看进屋里正能瞧见皓珠的睡脸，他还记得母亲病逝前拉着自己的手，说他是哥哥要照顾皓珠，十七年来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珍宝，他绝不会这样让她逝去，绝不！
　　“执雅，你……现在去和皓珠告别吧，明天清晨……祭海。”大巫抿着嘴，等着执雅的拒绝。然而执雅只是沉默，很久抬起头来说了句：“好。”
　　大巫和长老都意外的盯着执雅，他竟说“好”，原本已经准备了网绳，若他拒绝就立时绑了皓珠，却不想……不过也是好事，毕竟同村生活这么久，能不用强是最好不过，最好不过。
　　大巫点点头，执雅眼中有她看不懂的神色，想说些什么但还有什么好说呢，只有转身走了。执雅回到屋里，坐在床边看着皓珠的脸一动不动，直到天光将明他才回头看了看天，然后轻声在皓珠耳边说，“皓珠，以后没有哥哥在身边，你要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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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将明未明之时，村子的出海处飘了一个竹筏，竹筏上站了一个女子，简单的挽起一些头发，未梳起的就那样散着，乌黑的垂到腰间。全村的人都在，远远看着，心中默默祝告，希望龙神接受了这个祭品能够息怒。

　　“哥？”皓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习惯了被哥哥叫醒，今天太过安静反而有点别扭，“哥？”每天一起床执雅总是做好了早饭等她来吃的，今天怎么到处不见人？皓珠忽然想起祭海的事，心里瞬间就慌了，莫不是……
　　“不会的！”她随便穿了衣服，头发也来不及梳起就跑向出海处。

　　出海处那女子撑着木筏缓缓向深海飘去，她必须在村人能够看得见的距离内跳下去，所以划出不远就停下了，她走到竹筏边，抬脚正要跳下去的时候，岸上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哥——”
　　这声音他听了十几年，今天听起来却是特别心痛，因为此时唤他的人已然心碎了吧。他回过头来看见了皓珠的身影，但是看不清她的表情，“皓珠，对不起，让你伤心了，从此便要留下你一个人……”
　　“哥——”看着那个人影落入海中，皓珠的世界轰然倾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