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未渊》闲阶拾花

18、战

　　很快便有人进来通报，天界派了传令官前来下旨，正在殿外侯传。
　　重溟眯起眼想了想，“让他西偏殿等着吧。”
　　说起来龙族与天界的关系有点微妙，当年龙族诞生时天界曾派兵围剿，不过几次三番惨败，那时初代龙族不过区区十数条，天界无奈之下竟下旨招安。以败军之姿招安，龙族竟接受了，不过却拒绝了上天受封，而选择入海，从此海域成为天地人三界之外的一个游离境界，但无论如何龙族名义上仍是受天界管辖，天帝圣旨也还是得接。
　　天界盛会偶尔会邀请龙族，不过重溟年幼还只是听说，而且请柬是一回事，圣旨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此传给龙族的圣旨就只可能是调令，重溟细细回想了一下相关的情报，似是近几年西之极境不太平，据说是出了妖魔，只是离得远，消息又被天界有意锁了，重溟也不知具体是如何，莫不是那里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就龙族而言，重溟还是个孩子，连他都要征调，看来事态严重啊。
　　想到此处重溟本能的就想作壁上观，龙族多少都有点护短的毛病，而重溟尤其严重，兹事虽然体大，但就算天崩地裂只要不惹到洪海来他就懒得动。于是他皱起眉向下问，“众卿以为如何？”
　　上行下效，前代龙君兴许还考虑个三界平和，这一代的好恶却是十分明显的，所以自然没人支持出征。没人说话，重溟就点起名来，“廉仲。”
　　廉仲想了想，说：“天帝圣旨不得不接，但多半是为战事，只是不知此番是为战谁。”
　　“朕听说西之极境这两年不太平。”
　　廉仲沉吟一下说，“西之极境自古多有妖魔，天界轻易也不会向水界求援，想必此战是有些麻烦。”
　　听廉仲语气重溟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不外乎唇亡齿寒，西之极境在天界最西边，若天界破，西之魔便能以俯冲之势直入水界人间，这也是重溟没有一口回绝的原因。但是天界当真如此没用，连平乱妖魔也做不到了吗？或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借口消减龙族实力？
　　龙族之间有着极强的牵系，说不上团结一心，但却从来都是一致对外的，关起门来自家相杀，但若有外敌在前，则定然会放下私怨。这是什么思维模式重溟也不得其解，但是这道圣旨一来便下意识的将泊海也归为自己阵营，前一刻还不死不休的仇恨，这一刻却轻易的退居二位，他甚至还不知道那圣旨的具体内容。
　　这种变化其实让重溟很有些不爽，于是特别在心里将泊海的仇又耐心梳理一遍，再放在秤上与那未见面的圣旨称重，但是无奈圣旨依然毫无悬念的沉了下去。
　　重溟摆摆手示意暂罢朝，朝臣们退至侯朝室休息，他带着泽去了后殿，后殿中有一座水镜，是龙族间的通讯工具，这事怕是关系整个龙族的，少不得要议出个统一意见。
　　“怎么了？”一大早重溟就觉得泽脸色不大好。
　　泽笑笑，“没什么，昨晚睡的不好。”
　　重溟皱眉，“别净想些有的没的。”
　　泽听了，有些失笑的想，这会儿他反倒像兄长起来了。
　　重溟抓过泽的手腕，渡了些龙气给他，但那丝龙气刚刚进入泽身体，两人便同时停了步。重溟勃然大怒，一甩袖冷声道，“去西偏殿！”引路的侍卫一愣，连忙转了方向往西去。
　　重溟脚步很快，泽在后面急追，“陛下，如今尚不能确定何人所为……”
　　重溟冷笑一声打断泽，“三界之内早就没有魔了。”
　　说话间已经进了西偏殿，天界的传旨官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洪海龙君合袖一礼，将圣旨展开却并不宣读，只让重溟看清了便执在手里等重溟决定。只是还不等他将圣旨重新卷起执好就被重溟一把抢过去，“洪海接了。”
　　那传旨官一愣，倒不是因为重溟的无礼，龙族素来傲慢，据闻洪海君更是出了名的乖张，所以来之前就做足了心理建设的，这般情形比想象的好很多了，他惊讶的是，洪海竟这么痛快的接了旨，天界给龙族的调令，龙族向来都推三阻四，根据经验，传个三五道才是正常程序。
　　打发了传旨官，重溟将手里圣旨往旁边一丢又去了后殿。泽轻轻叹气，他倒不是反对出征，以往天界调令龙族多半拖到最后也还是会出兵意思一下的，只是觉得应该先与其他几海知会一下。
　　到了后殿，水镜早就震荡不安，重溟轻轻一拂便显出其他几位龙君的样子来。重溟还是第一次用这水镜，他一出现其他几人都安静下来。
　　一个温雅的声音问，“洪海重溟？”
　　重溟看过去说话人一身简洁的白衣，头发也束的简单，无冠，手上拿了卷书，脸上挂着斯斯文文的笑，看着不像一海之君，倒像个公子哥。重溟没回答他，反问道“汜海伯予？”重溟心情不好，口气自然又冷又硬。
　　那人一愣，随后笑道，“是，多指教了。”
　　“客气。”依然冷硬。
　　镜子里的几个人继续讨论，重溟听了听，果然是为这次西征，原来天界圣旨早就到了其他几海，他们也都照惯例拖着，最过分是漉海，将传旨官晾了一个多月，要不是今天的族会，怕都给忘得没影了。
　　重溟倚在榻上听他们毫无重点的讨论，听意思多是会接圣旨，毕竟相较于西之魔，已经熟知了的天界总要好些，只不过龙族消极怠工惯了，拖三拉四是一定要的。
　　重溟真是懒得再听他们闲扯，只说了句“洪海已经应了”便起身走了。
　　泽只好抱歉的笑笑，“我家龙君今日心情不好，失礼了。”微点头算是赔礼，然后连忙追了出去。
　　伯予咧嘴扯出一个笑，“我家龙君……”叹了一大口气，“有兄弟就是让人羡慕啊~”
　　不过这话却遭了漉海两位龙君的鄙视，兄弟最多的人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如今几大海域龙君中，泊海君隆荆有两个弟弟，漉海龙君少东、少白是一个龙蛋里双胞而出的双生子，不分长幼，所以兄弟两个同登君位，而汜海伯予有三个弟弟，是兄弟最多的。不过说起来洪海龙族似乎从来都是独苗，这一代居然有两位龙子，还真的是稀奇，也许从这一代起洪海就开始兴旺了也不一定。然后话题又转去龙族的繁衍生育上去，这千年一孕的艰难惹得众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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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溟一路冷着脸回了帝寝韵宁宫，泽只好吩咐侍官传旨百朝殿，说廷议已经结束，叫众文武退班。
　　口谕传到侯朝室时廉仲微微皱了眉，这圣旨要接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龙君接的这样快，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样想便去询问传旨的侍官，“陛下可还交代了什么？”
　　那侍官恭谨的一礼，“回大人，卑职并没有见到陛下，口谕是泽王殿下传的。”
　　廉仲一愣，“是殿下转达陛下口谕，还是……”
　　侍官明白廉仲的意思，便说“是殿下的意思。”不过这些年来殿下的话陛下从来也没有反对过，殿下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有什么区别吗，但这位丞相大人却每每纠结于此，连他这卑微的侍官都觉得多余了。
　　廉仲挥手让侍官退下，眉头又皱的紧了些，其实他也猜得到，定是陛下突然决定结束廷议，泽王殿下心细还记得侯朝室里的众人，才传了这一道谕旨，本是无可厚非，但廉仲心里却总有个结似的，说不清道不明便觉得气闷。廉仲也常常想，是不是自己太固执了，对泽王殿下有了偏见，但仔细去想却又并非是觉得殿下行为越矩，那么自己又是在纠结些什么呢？越想越烦躁，但他偏偏又是寻根究底的性子，不得不去想，如此想着回到相府时已经气闷到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