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痛之疾》周翡翠

15、李夜石视角

　　李夜石在周虞烈离开两个小时后醒来。

　　主卧的床上，李夜石抬起小臂遮在眼睛上，挡从窗帘中偷跑出的阳光。

　　想起周虞烈昨晚控制住他时的表情，李夜石深吸一口气撑着床慢慢做起来，脚踩在地上才发觉腿肚子有些发软。

　　可能是昨晚周虞烈抓着他帮太多次了，帮的他有点虚。

　　床铺似乎也都被周虞烈整理好了，床头柜上放着一摞周虞烈拍下的照片，旁边贴着一张便签纸。

　　“32张全在这里，你可以放进你卧室，我不会动你房间的东西。”

　　这话说着冷冰冰的。好似昨晚对他g潮表情热衷的那个人随着天亮一起消失了。

　　李夜石看照片的欲望瞬间消下去大半，手脚也有点冷了下来。

　　周虞烈呢。

　　他猛地抬头朝门看去，小声叫着周老师，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表情有些犹疑冰冷，不见回应，李夜石来不及套上拖鞋向客厅走去。

　　什么情况，又逃跑了？

　　从卫生间到阳台统统转了一圈，李夜石有点生气，不过他的生气向来都不明显，只是走进厨房打开橱柜盯着安眠药和兴奋药剂看了一会。

　　再下点药会不会就听话一点了。

　　李夜石站在橱柜前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拿了黑色塑料袋把两罐药剂打包扔进了垃圾桶。

　　“啊···”李夜石有些苦恼地叹息，紧接着就看见餐桌上放了一碗青菜粥，油条麻团小酱菜一齐摆好。

　　叹息声戛然而止，李夜石把手心贴到碗边，碗里的食物已经冰凉了，他的脸色却马上回温，打开手机准备问李羌鸣周老师今天是不是有工作，却先看见弹出的短信。

　　未知号码发来，一共三条。

　　醒了打给我好吗。

　　留了早餐在餐桌上。

　　亲爱的，想你了。

　　定定地看了几秒，把周虞烈的手机号存机电话铺里，李夜石攥着手机回卧室穿拖鞋。又坐在床边将周虞烈和他的合照尽数挑出来，看了又看，最后选了一张夹进了黑色手机壳里面。

　　李夜石又把那张便签纸撕下来看周虞烈的字迹，潇洒飘逸转折干脆，便签的背面还有一小行字“如果亲爱的愿意留一张给我就好了。”

　　他开心的笑了，挑了一张放回床头柜上。这才回到桌边开始吃冷了的粥，菜粥刚下肚没两口电话响了，李夜石看了一眼，放下手上的麻团。

　　“李哥。”李夜石接通电话说。

　　李羌鸣约他到了商场某层的一家拳击场，他这人似乎整天都很忙，平时很少联系他，有事打电话也都是关于周虞烈的。

　　他以为这次也一样，当下就放下粥碗匆匆出门赴约了。

　　李羌鸣看上去已经练了很久，他出了不少汗，正带着拳击套光着膀子在台上喘气，还是他对面的陪练见到李夜石后朝他示意，李羌鸣才注意到李夜石已经到了。

　　他回过头来，一滴热汗顺着耳侧流到下巴上，朝李夜石勾手，脸上的表情少见的有些骇人，李夜石见他心情不好，低着头朝他亲昵地笑了笑。

　　他脸上笑着，心里却毫无屈辱的感觉，平淡如一滩死水，好似早已习惯了看人脸色生活的日子。

　　“来，好侄子，陪我打一会。”李羌鸣把拳击手套老远的超李夜石扔过去，李夜石看着空中的抛物线小跑两部上前接上。意识到李羌鸣对他有些不满，一边往受手上带拳击手套一边说：“李哥你是专业的，我哪打得过你。”

　　“陪练而已有什么打不打得过的，再说了，你本事很大。”

　　李羌鸣咬重了后面五个字音，意有所指。

　　“我有什么本事啊，一个只有高中学位的社会闲散人员。”李夜石淡淡道。

　　他压下围绳，长腿跨过去。

　　“还是靠您才有口饭吃。”

　　“我第一次见你那会你才二十岁吧，能在京医大拿全年奖学金的孩子，身上的空气闻起来都是干净的，辍学闯社会可惜了。”

　　李羌鸣理了理李夜石白衬衫的衣领，叫他绑上护腿，“不过你辛亏出来混了，现在赚的可比以前同学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李羌鸣退后几步规律的弹跳，挥动拳头。

　　“人还是要自私一些才能活地舒服起来。”李夜石笑笑，“哥你压力别太大了。”

　　李夜石也动动肩膀装模作样的跳起来，实际上他根本不可以打中李羌鸣。

　　他拳头太重了，要是收了力气打下去很有可能被视作挑衅，要是不收力气打下去就是不尊重。

　　李羌鸣也知道他拳头重，否则以前不可能帮人干收租的工作。

　　李羌鸣今天叫他来，就是要他挨揍的。

　　李羌鸣想要什么李夜石给就是了。

　　于是来回虚晃几下，打几拳能被李羌鸣躲掉的，就可以装作没反应过来李羌鸣的一记摆拳被创飞了。

　　只是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拳套火辣辣地打在脸上的时候，皮肉还是烧开了的疼。

　　李夜石舔了舔后槽牙，丝丝麻麻的，没掉。

　　说明李羌鸣不是想要他离开或者怎么样，就是单纯出气。

　　小半张脸被打的冲红了血，下巴尖被蹭掉指甲盖那么大的皮。应该是没吃早饭的原因，李夜石跌跌撞撞后腿两步眼前有点晕。

　　“就说打不过哥了。”李夜石说着，手背贴上了脸，“这是家暴。”

　　李羌鸣哈哈笑了两下，气顺畅了起来，亲自去拿了冰贴在李夜石脸上。

　　李夜石坐在凳子上，他居高临下的站着。“以前揍欠租的满脸血的时候手皮打破也感觉不到，跟周虞烈几天变娇气了，又回到二十岁了。”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来着。”李羌鸣问。

　　李夜石沉默一会到，“25了。”

　　李羌鸣拍了拍李夜石红肿的脸，“是啊，不他妈是小孩了。”

　　李羌鸣说完似乎也觉得语气重了，“你乖了不少，也体贴周到了不少，但做事还是要注意分寸，最近偷拍周虞烈的私家媒体会变多，别让我收到什么坏消息。”

　　“知道了。”

　　李羌鸣走了之后，李夜石又去卫生间照着镜子冰敷了一会儿脸，直到全部消肿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把冰袋扔了的时候李夜石半边脸都冻僵了，出了拳击场又到隔壁的百货商场买了创口贴贴在下巴上，这才抽出时间给周虞烈打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十来声后被接听。

　　“周老师吗？”

　　回答他的是周虞烈温柔地笑声“你怎么这么聪明，知道是我给你发的短信。”

　　“因为只有你会那么叫我。”

　　“嗯？我以为是你看到了桌子上的早餐呢。”

　　“看到了，但不是因为那个才知道是你。”

　　李夜石顿了顿说。

　　“因为你叫我亲爱的。”

　　李夜石说出来又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说的没有周虞烈好听，没有他那么缱绻的味道。

　　“亲爱的。”电话那头周虞烈说。

　　李夜石听着，觉得脸皮又开始烫，不过这次不疼。
　　“亲爱的。”不见李夜石回应，周虞烈又说，语气跟上次不一样，但还是好听。

　　“嗯。”李夜石眨眨眼，走进商场的消防通道里，安静地听周虞烈的声音，听他的呼吸。

　　“周老师，我也想你。”

　　电话那头一下也静悄悄的，然后是周虞烈说不上是湿润还是沙哑的声音“我叫文竹来去家里接你。”他听见周虞烈叫文竹的声音问，“你在工作吗？”

　　“快结束了。”周虞烈说。

　　“不要麻烦文竹了，要不你身边也忙不开，我开车去，给我一个地址就行。”

　　挂了电话，李夜石往楼下走去，饿的肚子有些疼，于是在路边面包店买了一袋面包条边吃边等出租车，好在商场的人流量大，没等多久李夜石就上车了。

　　现在日头正大，李夜石看着时间，车停在摄影楼下面的时候还在饭点，计程车里闷热，一下车热浪也丝毫不减。

　　摄影楼一层大厅有卖冷饮的店。李夜石就又买了一杯雪顶咖啡，吸管插进去猛吸了一口。

　　害怕打扰到周虞烈，于是进电梯前只给文竹发了短信说自己快到了。

　　李夜石咖啡杯里的咖啡液被他喝的下降了一点，雪顶也跟着下陷。电梯里左右没人，他看雪顶化了可惜，于是埋头嘬了一口，冰凉地含在嘴里，电梯也上到了五楼叮的一声开了门。

　　电梯门一打开，就见周虞烈在外头直盯着自己，那眼神就跟狼看见生肉似的，那是很鲜活很炙热的感觉，被这样看着的时候，李夜石就觉得自己是一块冰，在被周虞烈这团火烤，可能是很少被人认真注视过的原因，他对周虞烈病态的，包含爱意地眼神上瘾。

　　李夜石闭着唇，舌尖挤出唇角抿舔了一下，漏出一点乖巧地笑，“周老师。”

　　却不想周虞烈皱着眉走了过来，李夜石摸不着头绪，也不敢笑了。

　　“下巴怎么回事？”

　　周虞烈心疼地看着他的下巴，李夜石就想起来那是他的创口贴。

　　“早上没睡醒不小心磕了一下。”李夜石道。

　　“脸都磕肿了。”周虞烈嘴唇贴上去碰了碰李夜石的脸颊，低声问：“谁干的？”

　　李夜石后来想过，如果在这一个瞬间，他坦诚地回答了周虞烈的问题，告知了所有的隐瞒与谎言，周虞烈是否会原谅他，他们故事的走向会不会不同。
　　只是现在，他毫无疑问的，流畅地撒下了又一个谎，“什么谁干的？”

　　李夜石茫然地摸了摸周虞烈亲过的地方，“肿了吗？是不是你昨晚亲的太用力了。”

　　说完李夜石也觉得太扯了，轻笑了一下，继续解释，“撞到墙上了，早上没睡醒，我以为在自己卧室呢。”

　　“是吗。”周虞烈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毕竟李夜石并不真的是《碎裂》里周列衣那个总是带着伤痕回家的幻想中的爱人。

　　客观来说，李夜石很高，爆发之下的拳头肌肉也硬，实在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周虞烈总是有一种感觉。李夜石受过很多的伤，吃过很多的苦，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冷静坚强。

　　“如果有人伤害你，找你的麻烦，无论什么形式，什么人，都可以告诉我，周老师帮你解决。”

　　李夜石点点头，顺带把下巴往回缩了一点，叫他看不见他的创口贴，补充道：“和平解决。”

　　周虞烈笑了一下，他还穿着拍摄用的白蓝色服装，仿佛一只深海里走出来诱惑人类的美人鱼，笑的让人看了心神荡漾，只是眼里凶光未散干净，“当然。”

　　可以依赖周虞烈吗？可以相信他说出来的甜言蜜语吗？

　　李夜石从没这样想过，就如同他从不去想他与周虞烈的未来，从来不去想明天会发生的事，他只是希望此刻能够无限延长成为永久。

　　他能够坐在周虞烈拍摄的现场，周虞烈能够分出一半的心全都吊在他的身上，每时每刻都隐晦地看着他。

　　“那个年轻人一来，周的魂都飞走了。”站在文竹身边的红发老外对他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文竹好奇道。

　　“周很美丽，那个年轻人来之前，他像流出蓝眼泪的天使，那个年轻人一来，他的肋骨被塞回了胸腔，周变成了凡人。凡人的情绪起伏可比天使多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