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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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毡包外。
薛怀峥拖着病体出来,正好看见张屠户驾着马车停在他面前。
“公子,你终于醒了?哎哟,你不知道,昨天你在牛车上晕过去,楚楚可担心了……”
薛怀峥还没问,张屠户就将昨天马车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包括林楚楚将他抱下马车,听得薛怀峥嘴角一抽。
张屠户还毫无察觉的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力气的女孩子……”
薛怀峥不欲再从张屠户口中听到林楚楚将他打横抱起的壮举,见马车上拉着一些东西,连忙问道,“这些是?”
张屠户这才想起来这里的正事,“哎呀,瞧我这记性,说起话来什么都忘了……”他从车上搬下几个袋子,“我看你们昨天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又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所以给你们带了点吃的喝的穿的……”
“这个袋子里是牛羊肉、炒米,这个罐子里是牛奶,这个袋子里是从晟朝过来的粟米还有蔬菜什么的,对了,我还从城里的成衣铺里给你们买了身换洗衣裳,粗衣粗布的不值什么钱,你们别嫌弃啊……”
薛怀峥眼神有些复杂,他们和张屠户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居然能做到如此境地。又帮他们隐藏踪迹,又带他们来草原,还给他们带这些吃穿用度,这份恩情实难偿还。
“多谢你了,张大叔。”
张屠户摆摆手:“说什么谢?那天楚楚救了我一命,我们又同是晟朝人,理当互帮互助。也不怕你笑话,楚楚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我看见她就好像看见我女儿一样……所以你不必言谢,都是我乐意做的。”
今天他跟掌柜预支下月工钱用来置办这些东西时,掌柜问他是不是又在外面欠酒钱了,他没说实话,权当默认了。掌柜虽恨铁不成钢,但还是给他支了钱,只是劝他少喝些酒,别整天醉气熏天,跟个酒疯子似的。
他承认,以前他喝酒确实是有种自暴自弃,逃避现实的想法,可自从昨天见到林楚楚,她用无比真挚的眼神认真的告诉他,或许他的女儿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团聚。
从林楚楚的眼神中,他好像真的看到了他女儿的身影。
所以他决定戒酒。
他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他应该振作起来,他的女儿还在等着他。
薛怀峥见车上还有个袋子没拿下来,好奇的问,“那是什么?”
张屠户跟着薛怀峥的视线望去,“哦,那是楚……”
话还没说完,便见林楚楚也出了毡包,打断了他的话,“张大叔,你这么早就来啦?”
林楚楚本来睡的正香,便听见门外传来牛车的叮铃和人的说话声,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
诶,她不是坐在床边守着薛怀峥吗?怎么睡到床上来了,身上还盖着被子?
薛怀峥呢?
林楚楚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薛怀峥的身影,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便出来看看,刚巧看见张大叔正要给薛怀峥说冬衣的事。
她连忙打断他,给张大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把这件事告诉薛怀峥。
张屠户一点就通,也接过话茬,“是呀,想着你们缺东少西的,就给你们准备了些……”
林楚楚见地上几个袋子,为张大叔的善意心生感动,“张大叔,您真的太客气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
张大叔哈哈一笑,“说什么谢”,将车上的冬衣袋子交给林楚楚,“这是专门给你做的衣服,掌柜还在城中等着我去屠宰牛羊,我就不耽误了,这就走了,有什么事到肉铺来找我!”
林楚楚接过袋子,说着“多谢大叔”,顺势不着痕迹的将一张银票塞在张屠户怀中。
眼见张屠户走远,在旁边见证了全过程的薛怀峥,在胸前抄手笑道,“行啊林楚楚,看来你真的是长大了,连这些人情世故都懂了。”
林楚楚抬头横了他一眼,“我一直都很懂好吗?”又嘟囔道,“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张屠户靠着给掌柜屠宰牛羊为生,又爱喝酒,上次连酒钱都付不上差点没命,今天却给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想来这钱应该是从掌柜那里预支的,她们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对了,你不是在床上躺着吗?谁让你起来了,万一伤口又裂开怎么办?”林楚楚怒视着薛怀峥。
薛怀峥不以为意,弯腰就要去提那几个袋子,“我又不是什么弱女子,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林楚楚双手叉腰,冷喝道,“给我放下!”
薛怀峥身子一僵,还真就没动了。
他直起身子,摸摸鼻梁,“我真的没事……”
林楚楚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轻松将几个袋子提起扛在肩上,朝着毡包走去,冷嘲热讽的声音在空中传来,“是呀,你没事,不知道昨天昏迷到今天才醒的人是谁……”
薛怀峥自觉理亏,也不做声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楚楚身后进了毡包。
就连林楚楚责令他躺在床上,他也很是听话的照办了。
躺在床上,薛怀峥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薛怀峥有些尴尬。
林楚楚一拍手,“对了,你这么久没吃东西,肯定饿了,我去给你做。”说着兴冲冲地提起装粮食的袋子在毡包中央的火炉前捣鼓起来。
薛怀峥怀疑的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你会吗?”
林楚楚轻哼一声,“别小瞧我,你就等着吧。”
林楚楚打开粮食袋子,里面有粟米,胡瓜,牛肉,羊肉等。她思索片刻,薛怀峥的外伤不适合大鱼大肉,还是清粥小菜最为合适。
那就煮个粟米粥,炒个胡瓜吧。
一顿操作下来,林楚楚端着一碗浓稠到几乎看不见水的粟米粥,以及过火到有些黑乎乎的胡瓜到了薛怀峥的面前。
薛怀峥一时无言。
“来,尝尝看。”
薛怀峥鼓起勇气,用筷子夹了一片胡瓜放在嘴中,慢慢嚼了嚼,又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怎么样?”
见林楚楚亮晶晶的眼神,期待着看着他,薛怀峥轻咳一声,“还不错。”
林楚楚高兴了,“我就说吧,虽然卖相不怎么好看,但是味道肯定是不错的。”
“我也尝尝。”
“诶”薛怀峥还没来得及阻止,林楚楚已经夹了一筷子胡瓜放进嘴里,然后就见她面色一变,飞快的将进嘴的胡瓜吐了出来,“呸呸呸!怎么这么咸啊……”
她不死心的喝了口粥,或许都不能算粥,只是水多一些的粟米饭,一入口一咀嚼,只觉得这粥外软内硬,她哭丧着脸,“里面没熟啊……”
薛怀峥见状有些好笑,连忙安慰她,“其实我觉得挺好的,胡瓜稍微咸一点,也挺下饭嘛,这粥”他一时想不出别的夸奖方式,半天只说出一个“这粥,也很有嚼劲……”
林楚楚哪里看不出来薛怀峥在给她强行挽尊,刚刚她还大放厥词,结果这么快就打脸了,她觉得很没面子,低落着声音说,“别吃了,我再去给你做一份……”
薛怀峥拉着餐盘不放,“不用,我觉得挺好吃的。真的。”
林楚楚抬头看他,见他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好像真的觉得这饭菜好吃。
连林楚楚都怀疑自己了,难道真是她味觉有问题?
薛怀峥将手中的餐盘放在床边的桌上,然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上,自己下了床。
林楚楚好奇,“你要干嘛?”
薛怀峥在粮袋中翻找出牛肉和羊肉,拿到火炉边,林楚楚赶忙过来阻止,“你伤还没好,不能吃这个……”
薛怀峥避开她的手,“你不是也没吃饭吗?给你做的。”
“给我做?”林楚楚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你还会做饭?”
不是林楚楚不相信薛怀峥,论做饭,他俩算半斤八两吧。
一个虽然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千金,但也没有到需要自己下厨的境地,更别说长安城的天之骄子忠勇侯世子了,没人能将“做饭”这两个词跟薛怀峥联系在一起。
薛怀峥没在意林楚楚质疑的话语,熟稔地在火炉上烤起牛羊肉来,刷油、撒香料、划花刀,看上去真的挺像回事的。
林楚楚搬个凳子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捧着脸,看着薛怀峥有模有样的翻烤,心中好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在凉州从军的时候。”
匈奴时不时的侵犯、偷袭凉州,他们受命追击匈奴,在野外没有伙房,有时吃干粮,有时也会打些野味烤来吃。
久而久之,也就会了。
林楚楚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毡包里就传来了烤肉的香味,薛怀峥将烤好的牛肉和羊肉片好,放在碗中,递给林楚楚,“尝尝。”
林楚楚试着放了一片牛肉到嘴里,汁水饱满,肥而不腻,味道恰到好处,她双眼一亮,给薛怀峥竖了个大拇指,“好吃!”
薛怀峥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林楚楚见薛怀峥就着胡瓜喝着粟米粥,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有些愧疚,“下次,下次我一定好好练习厨艺,肯定会比今天的好吃……”
薛怀峥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不用学,我会就行。”
他可不舍得这丫头洗手做羹汤,给他自己做也不行。她就该跟这个年纪的普通小姑娘一样,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开开心心的。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他都会为她考虑好。
林楚楚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确实,出门在外,只要有一个人会做饭,保证两人不会饿死就行。
这个人是她或是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唔,最好还是薛怀峥做吧,她也不太想沾油烟。
*
饭后,林楚楚让薛怀峥躺在床上养伤,她则在毡包外面练武。
薛怀峥左躺右躺,实在躺不住,他也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悄悄起来站在毡包门口看林楚楚练武。
几年过去,林楚楚的流星锤倒是练得炉火纯青了。
薛怀峥深感欣慰,便见林楚楚收了招式朝毡包走来。
偷窥被发现,薛怀峥破罐破摔,还没等林楚楚开口,他便说道,“楚楚我的伤真的没什么大碍……”真的不用每天躺在床上。
林楚楚和薛怀峥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薛怀峥的秉性,他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让他一整天都呆在房中,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我看那边坡上有很多野花,我陪你过去散散心吧……”
“诶?”薛怀峥准备说服林楚楚的一大堆理由都还没用上,林楚楚就松了口,薛怀峥有些惊讶她今天这么好说话,就听见林楚楚补充道,“不过你只能慢慢走,不能跑不能跳也不能剧烈运动……”
能出去就行,薛怀峥满口答应。
两人来到山坡,躺在绿油油的草甸上,闻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听着不远处的牛羊叫声,林楚楚也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薛怀峥躺了会,侧头对林楚楚提议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林楚楚就知道薛怀峥闲不住。
“你想怎么玩?”
薛怀峥坐起身来,“你看,距离我们百步处有一群羚羊,我们来比比,谁用泥土打到的羚羊准和多,谁就胜,怎么样?”
林楚楚怀疑的看着他,“你的伤,能行吗?”
“没问题的。这么点距离,不用力都行。”
“行吧。”
两个少年少女又和小时候一样,玩起了那些看似有些无聊幼稚的小游戏。
山坡上不时传来一阵欢呼和愉悦的笑声。
直到太阳落山,两人才从山坡回来,薛怀峥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晚餐依旧是薛怀峥做的,两人吃过饭之后,天色已经全暗,这时他们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毡包里只有一张床,今晚,他们该怎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