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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黑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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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这个爱情故事,好像是个悲剧?”
“爱情没有悲剧。”
对爱者而言,爱情怎么会是悲剧?对春天而言,秋天是它的悲剧吗?
“结尾是什么?”
“等待。”
“之后呢?”
“没有之后。”
“或者说,等待的结果呢?”
“等待就是结果。”
“那,不是悲剧吗?”
“不,是秋天。”
1988年,夏日将尽,余川背上包,踏上了旅途。
由广府向桂去,穿过了无数的山和水,到了一个名为“乐平”县上,县外有一条江河,江河边有座名为“南桥”的古朴石桥,桥边住着一户简朴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者,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一群自在的鸭子。
人若过桥徒步穿过那片竹林与田畴,抵达那热闹的市区,需得消磨五个小时的光景;而若乘着轻舟渡过蜿蜒的江流,不过短短的一刻钟,便能听见热闹的人声与狗吠。
老者撑着船在远处响亮地吆喝,船要出发了。
余川匆匆奔至岸边,一跃而上那随波轻摇的船只。船舱内有一位赏心悦目的‘黑牛’,黝黑的脸蛋。
上船后,问老人去市区需要多少钱。
老人站在船尾,撑着竹篙,将我上下打量一翻后问:“你是外来人吧,五毛儿”
余川点点头:“是的”
老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我手中的画板上 “你手上提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写生,也就是画画,桂林山水甲天下”余川轻轻抚摸着画板。
他点了点头,仿佛在说,这风景,确实值得一画。
然后,继续撑着竹篙,船儿在清澈的水面上缓缓前行,波光粼粼。
余川找了个角落坐下,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了那位黑牛身上。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余川的目光,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的眼睛明亮而清澈。
船上开始闲聊,谈笑声此起彼伏。我拿出了画板,开始描绘眼前的一切。画中的老人,竹篙,船只,还有那位‘黑牛’……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船儿渐渐靠近岸边。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市区到了,准备下船!”我收起画板,站起身来,准备下船。他也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再次与我相遇,我们相视一笑。
下船后,余川回头望去,船儿已经渐渐远去,老人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高大。‘黑牛’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余川沿着江边漫步,看渔民们在江上撒网捕鱼,听江水潺潺直至夜幕降临。
桂林的夜色更加迷人。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如同洒落了一地的碎银。远处的山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余川坐在江边的石凳上思索,今晚的归宿,成了他心头的一块石头。回平乐?那座老宅,祖母留下的遗产,摇了摇头,那是个大工程。
他站起身,准备找个旅馆过夜,却发现自己的提包不翼而飞。兴许被野狗叼走了。
嘿,天儿还飘起了泪。
余川站在雨中,他想,这雨来得真是时候。
“喂,那边的雨中阔少。”一个声音打破了雨的宁静。
余川四处张望,却不见有人回应。难道是在叫他?他带着疑惑,用手指了指自己。
“没错,就是你!”声音愈发洪亮,随着声音的主人走近,余川认出了他——那位在船上遇见的黑牛,他的身形比余川还要高大。
“大黑牛?”余川心里这么想,却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黑牛?吃懵你啊”声音的主人,那位高大的黑牛,站在余川面前,把一个包递给他。
余川接过,感觉天更暗了,抬起头,头顶变成一片深黑色,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滑落。
目光相撞,余川尴尬地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嘿,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知道在这?”
“李铁”他没有理会余川的玩笑,只是简单地说
余川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看着李铁,这个男人有着一张与他的名字格格不入的脸。他的眉毛长而粗,像是片柳叶儿,挂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上方。余川心想,这副模样,确实“黑牛”这个称呼要来得贴切。
“去哪儿”李铁从兜里掏出一盒褶皱的甲天下,抽一支叼在嘴上。
“找个旅社”
李铁点了点头,烟头在雨中忽明忽暗。
余川见他没有说话,便也沉默着,他们安静地走在雨中,雨水打在伞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街道俩侧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朦胧。
穿过几条巷子,终于在一家看着还新的旅馆停下。
李铁推开门,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他转头对余川说:“这里看起来不错,至少比前面遇到的好。”
余川跟了进去,他的目光在旅馆内部扫视了一圈。墙上挂着几幅色彩鲜艳的画,地板擦得锃亮,几张舒适的沙发摆放在大厅里,上面坐着几个看起来在避雨的旅客。
李铁走到前台,对老板说:“一个房间,要最里面的。”
老板点了点头,递给他把钥匙。余川接过他的钥匙,发现李铁的上衣的肩膀都湿透了,雨水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
“钱给我”李铁淡淡说
余川从包里掏出二十块“明天几点走船?”
李铁走到前台找老板,找零,背对着他说“大约八点,俩小时一趟。”他的回答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解释,就像他的生活一样,简单而有规律。
“明天坐船在给我,谢谢了”余川说完就往楼梯走去。在广府他是阔少,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问题。
余川打开房间的门,里面布置得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盏明亮的灯。
余川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应该请他吃顿饭?还是送包好烟,或者直接给钱?
余川滚来滚去,谴责自己不礼貌的行为。
思绪飘得很远,想着明天应该回去整理房子,看着明天遇到黑牛如何感谢对方,想着父亲要再婚,入了梦境。
风和日丽的清晨,码头边,工人们忙碌地搬运着货物,鱼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
张铁坐在大岩石上,无人渡江,便把小竹制成的竹笛,逗在嘴边,吹起了曲子。
掌声清脆,余川站在码头上,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张铁放下竹管,露出一个笑容:“这是《山歌好比春江水》,民间小调。”
余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轻轻地抛给了他。他接过烟,轻身跳上船。
“用不着打赏,平乐?”张铁问
“昨夜打伞的答谢”余川回答间走上了船,一屁股坐在船头木凳上,点了根烟。
“嗯?”
张铁的目光落在余川身上,他那清秀帅气的面庞,随意地坐在破旧木凳上,双腿大咧咧地张开,手臂懒散地搭在膝盖上。像个待斩的白切鸡……
“ 怎么了?”余川笑着说,便递了根烟给他。
张铁摇摇头,弯下腰,用嘴叼住说 “火”
余川摸出煤油火机,擦燃,伸手过去。火光在晨风中摇曳,张铁低头点烟,烟头在火光里亮了亮,又暗了下去。
“谢了。”张铁深吸一口,吐出烟圈。
船缓缓离开了码头,晨光在水面上跳跃,像无数的小银鱼在游动。
“还以为你是船客中的雷锋,没想到是船夫”余川看着江水无聊打趣道
“嗯,昨儿是我爷爷,放宽心,江水人家哪有不会使船,别看我年纪小”手中的竹篙已经在水里试了深浅。
余川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年纪小?这个词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吧
“多大?”余川疑惑问
“17,昨天刚过十六生日”张铁回答
余川震惊,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
“ 着急了点”
张铁哈哈笑了一下,没有继续回应。
余川任由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目光追随着张铁的身影,看着他熟练地操控着竹篙,船儿在江面上划出一道道波纹。
船儿在江心打了个转,张铁稳当地站在船上。他似乎感受到了余川的目光,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微笑。
“ 看什么呢?白切鸡”张铁问
“黑牛划船”
“草”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在江面上飘荡,船儿也靠了码头。
“张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