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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这么多年,我很是习惯一个人。一个人做自己的工作,一个人出去看风景发呆,一个人去旅行。因为责任,不能随便申请离婚。呵,别人说你的丈夫在执行危险任务,而你为了自己就要另寻良人,这样有良心吗?但我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就没办法忍受普通人忍受不了的东西。如今我也无法忍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破镜重圆。想到这儿,我再也睡不着,于是收拾好了东西,从这个空荡荡的家里搬了出去。
      正好,我大学的导师他们那里需要开研讨会,把我从这边借调过去。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个事,我直接买了飞机票就走了。
      导师他们工作的地方是边境的一个小城。我在这里意外的见到了消失了很多年的舒澈。他又穿着那可笑的性感装扮,不知道在执行什么任务。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身边的临时同事起哄非要点他,于是我不得不赶鸭子上架高价点了他。
      其实看到他,我真的又心酸又心累,这个职业真的这么迷人吗?一个两个的抛弃亲人朋友也要去做。我是有点不明白,也很迷惑。和他也算是叙了旧,这些天事情累,心也累。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也许在还可以值得依靠的人身边,睡得特别香。醒来的时候,舒澈已经走了。反正酒吧也被拉警戒线了。我走出去的时候,太阳特别的刺眼。酒吧门口站了许多许多的人。唯独没有我想见的人。我失魂落魄的往住宿的酒店走,身后不晓得什么时候有一个人拿了块纱布把我迷晕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身在何处。只知道眼睛被人蒙了黑色的眼罩,身边有各种惨叫和哭泣的声音。
      我此时却心底很平静。无所谓自己在哪里,无所谓即将遭遇什么。过了一会儿,好像是有人来了,有人问剩下的这些该怎么办。一个像是头目的人很享受别人的惨叫,并不出声。很快,有人把我粗暴的扯了过去,手上不知道被什么铁器夹住,手指尖一痛,指甲被扒了。我知道我该叫出声来的,但我很习惯忍受疼痛,所以我没有出声。然而疼痛是一种生理性的刺激,眼泪却潸然而落。
      “这小妞有点意思,居然不叫。”来人掀开了我的眼罩,我的眼前出现的景象如同人间炼狱。我的周围散落了很多鲜活的断肢和鲜血,旁边有一些男男女女抱着自己的残臂和断腿在哀嚎。眼前出现一个面目狰狞的光头冲我嗞着牙:“害怕了吗?害怕了就哭啊!!像这群畜牲一样大声的哭给老子听!!!”
      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地上的断臂残肢已经没法再续上,已经是死物。人们被关在这里虐待,也即将成为死物。死物有什么可害怕的,可怕的是人心,活着的人心。
      那光头又用钳子夹断了我的另一根手指,我心里只是惋惜,以后可能我没法从事自己的职业了,毕竟断了修复不好了。一根一根又一根,我始终面无表情。只剩下大拇指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了停。
      “这小妞挺有意思的,我看中她了。叫人把她收拾好了。送到我房里来。”那人说完就走了。光头听了“啧”了一声,招呼后面的人把我架走。我被人从头到脚收拾干净,夹断的手指也被似乎是医生的人打上了固定夹板,然后送到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
      房间内有一个内浴,里面有人在洗澡。过了一会儿,有个英俊硬朗的年轻男人穿着白色的浴袍出来了。他的头上还滴着水,眼睛是丹凤眼,眉毛修长而又黑,鼻梁高挺,双眸是褐色的,眼眶深陷,有点混血的感觉。他见我打量他,在我身边坐下,用手扣住我的下颌:“看了这么久,我好看吗?”好看的,真的很好看。他又拉过我的手,轻吹了一口气:“疼吗?”我呆呆的看着他,我觉得他眉眼之间并没有邪气,不像坏人。
      他摸着我的脸颊,说:“我曾经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未婚妻,笑起来很可爱很甜......”似乎是有故事的,但他没有继续说。他紧紧的抱住我,我有些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有人敲门,我便醒了。那个男人并没有在房里,床上放了新衣服,我拿它们换了再去开门。是个戴着金丝框眼睛的中年男人,噢,是昨天那个医生模样的人,他提着医药箱对我说:“换药。”我坐在床边,伸手右手。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医生很耐心的换了药又固定好了手指的夹板,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的手说:“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我的手废了,以后再也不能做法医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又回来了,带着可口的早点。他亲自喂了我早餐,又说:“你不想说点什么,或者有什么想问的吗?”我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感兴趣。反正也没人知道我在这里,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吃完早餐,男人把我抱在腿上说:“这样也好,什么都不知道比什么都知道要幸福。但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谢行知。”
      嗯?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久远的封存档案室里的验尸报告,死者谢行知。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热的,是活人。他像是很享受我的抚摸,特意的往我手上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于是,我没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谢行知轻笑了一声,很不客气的把脸埋在我的怀里。
      “一个人寂寞久了,就会变得很贪恋别人的温度。”谢行知紧紧的搂住我的腰,我却没有反感。我觉得他像一个人,我们国家许许多多隐姓埋名还在奋斗的那些人。又像是一个孩子,在外面流浪久了,也需要亲人带给他温度,他在贪恋这一抹温度。
      “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我还有事要忙,等到晚上,我带你去看灯火。”谢行知把我放在床上,用额头碰了一下我的额头,浑身散发着寒气出去了。
      我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睁开眼睛,看到谢行知像是一抹黑色的影子静静的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眼神像狼一样的盯着我。我歪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便走了过来,又抱住我,轻声问:“饿了吗?”我点了点头。
      他掀开被子,给我穿好鞋子,牵住我的右手,带我走到外面的饭厅。他亲自动手给我做了一份沙拉套餐:“将就吃点,厨师有事去了,暂时回不来了。”听语气不像暂时回不来,而是长期回不来了。他见我不方便,又亲自喂给我吃。
      嗯,虽然是简简单单的沙拉,但是很好吃。我笑了,给他竖了大拇指。他无奈的握住我的手,亲吻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吆,谢公子这么满意这妞,看来是真喜欢啊。”那天那个光头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我收敛笑容,低头不再看他们。谢行知抱住我放腿上,亲吻我的额头说:“是很满意,又乖又不说废话。”那光头被话噎住,恶狠狠的哼了一声走了。
      那光头走后,谢行知牵住我的手,往楼上天台走。天台上有点风,他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我的脖子和脸上,指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很明显,这里是在山上,一座隐蔽而周围散布了很多危险陷阱的山。我的视力很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有很多暗哨。不熟悉这里地形的人摸进来绝对会死。
      谢行知附在我的耳边轻轻的问:“好看吗?想逃出去吗?”
      我摇了摇头,我哪里也不想去。他突然用力抱住我,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想逃?为什么?去那些有着万家灯火的地方不好吗?!”
      我伸手回抱住他,轻声说:“我哪儿都不想去,呆在你身边,不好吗?”
      像是有泪跌落在我的脖子里,滚烫的,冰凉的,我听到了他的哽咽。但只有一小会儿,他便恢复了人前的那种冷意。他说:“那说好了,你要一直陪着我。”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

      后来的日子,我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谈事情的时候也不会避着我,总是抱着我坐在他的腿上,晚上也会抱着我一起睡,但是他是个君子,从不逾矩。只是单纯的抱着我,什么也不做。好像是在我身上汲取着精神上的力量,支撑着他。
      从一些谈话,从他见到一些头目上的交流来看,我这是落入了毒枭的老巢里。一些趁他不在的小头目会议论,原来的他没有弱点,现在居然捡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独宠着。好在,哪怕他出门有事,也会留人保护我。
      这次来的是外国的大头目,指着我,要他把我送给他们享用。他面不改色的当着别人的面咬破了我的唇,与我深吻,没有松口。也许这就是坏人之间的恶趣味,对方反而笑得很开心,愉快的谈成了生意。回到房间里,他亲自给我上了药,脸微微有些红低声说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别介意。”好吧,我不介意,反而好像恢复了精气神,嗯,挺霸道的吻。以前没有尝试过。
      唇上的伤口没那么容易好,因为不好上药,只能等它结痂慢慢好。我总忍不住去摸那个血痂,我一摸,谢行知就忍不住盯着我看,反而弄得我不好意思,结果两个人都很尴尬。然而这种蜜汁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山下有人闯进来,上山的喽啰们抱头鼠窜。上次那个外国的大头目还没走,不知道从哪里掳了一个女的天天带在身边玩。我只感到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于是提醒了谢行知。我跟着他撤退得很快,他紧紧的抱住我坐在防弹车里,我从防弹玻璃那里看到了外面的部队和警察,一脸痛苦和迷茫的肖帅。很久不见,他憔悴了很多。
      “那里有你认识的人吗?”谢行知的声音有些飘渺,我转过头挨着他的头说:“没有。”谢行知轻吻我的脸颊,轻声说道:“有也没关系,我会放你走。”
      我转身紧紧的抱住他:“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你。”
      谢行知在我的耳边有些痛苦的哽咽:“这次去的地方会更危险,你不怕吗?”
      “不怕。”我摸了摸他的头。他平静了下来,将头放在我的肩膀上,好像是睡着了,睫毛中间还悬挂着晶莹的泪珠,我伸手抹去了他的泪。
      就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防弹车的旁边窜出一辆警用车,谢行知像是知道对方会跟上来一样,迅速打开门把我从车上推了下去,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口型。他说:“不要忘了我。”
      警用车上的人迅速接住了我,而谢行知和头目们坐的那辆防弹车却在不远的拐弯处爆炸了。
      我被人紧紧的抱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他是谁,我知道他是谁却救不了他。他是谢行知,他是被抹去档案的影子,他是可怜的可敬的英雄,可是,没人能记住他。

      “阿绯,阿绯,是我,你醒醒。”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肖帅,是一位人民的警察,也是我的丈夫。我以前对他非要去卧底的怨恨在谢行知英勇赴死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阿绯姐姐,我是航航,你有什么想说吗?”我知道航航,是我的二堂弟,他现在是一位合格的心理医生。
      我慢慢的回过神来,屋子里只有我和航航。我把外套脱掉,那里面的围巾和马甲脱出来递给他:“交给他们。”航航知道是要交给谁的,于是打开门,外面穿着白色制服的领导们围了过来,鉴定人员拿走了衣服。
      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看我的手,看完摇了摇头说:“没办法,伤得太重了,当时没有恢复好。”啊,那个我早就知道了,手废了嘛。
      “阿绯。是我错了。”肖帅趴在我的床边上哭得眼睛红红的。你有什么错呢?这跟对错没有什么关系。我摸了摸嘴唇,血痂已经没有了,伤口愈合了。
      我很久很久都不想说话,像是突然丧失了语言的功能。有一些穿白制服的领导来看我,我看着他们的嘴唇开开合合,却没有一个字是我想听到的。
      直到有一天,我们市局的局长来了。他说今天召开谢行知的追悼会,问我去不去。他家里没有人了啊,所以才能召开追悼会。我嘶哑的说:“想去。”而后泪如雨下。
      肖帅牵着我的手,一起去了英雄墓园。这里还有连名字和照片都没有的墓碑,谢行知年轻时候的照片贴在墓碑上,上面有他的名字,和出生年月,牺牲日期。我想到了,他最后的那滴泪,心痛难忍,大声哭了出来。
      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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