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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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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北呈也不说话,灼灼目光在黎原脸上逡巡,这眼神有点侵略性,让黎原想到暗夜里蛰伏的野兽,安静中藏着隐隐的危险气息。
很显然,他现在心情不太好,浑身泛着低气压,跟前几天医院里见到的他大不相同。
也难怪,被揍成这样谁心情能好。
黎原低头瞅了瞅,这墙头高度从底下看着不高,等她真的爬上来,倒是有点怵了。就这么贸贸然跳下去……她倒是不怕再死一次,就怕摔个半死不活。
但她深知越犹豫就越胆怯的道理,于是没再多想,尽量用受伤最小的姿势,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就往下跳。
风猎猎吹着她的头发,黎原在空中像一只坠落的蝴蝶。
只听一声闷哼,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黎原睁开眼,不禁愣住。
林北呈竟然在千钧一刻之间冲了过来,本意是想接住她,反被这股冲击力扑倒在地,他眉头紧皱,神色颇有些痛苦,只是强忍着一声不吭。
有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尖,像柳絮轻轻柔柔触碰到皮肤,痒痒的,让人下意识就想躲开。
黎原才反应过来他身上还有伤,连忙从他身上下来,说:“对不起啊。”
本来就负伤,怎么还上赶着来给她当肉垫呢。
她心里又觉得有点别扭,小声又补了一句:“那个……谢谢。”
林北呈沉默地坐在地上,没有表情,好像还没从中缓过劲来。
他的肩膀很宽,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健壮的手臂,肌肉结实有力。黎原又忍不住看他的手,这双手不算白皙,但依然能看到隐隐的青筋浮现,像虬龙卧在山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黎原伸出一只手想拉他起来:“我送你去医院吧。”
林北呈没理,他自己轻轻扶着墙,单脚一个踉跄站起来,半边肩膀倚着墙,淡淡说:“不用,没什么事。”
声音像悦耳的山泉,可惜没什么感情。
黎原默默收回手。
“你上次背我去医院,我也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
林北呈垂着头,没什么表情。
怎么如此沉默寡言,冷冰冰的,他明明帮了自己很多次。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打你?”黎原问。
林北呈不说话,像个哑巴。
黎原歪着头观察他,也看不出来他伤得重不重,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不回答,黎原其实也不在意。
“那我去给你买点药吧。”黎原说:“从这拐个弯就到药店了,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林北呈低着头,视线看向另一边。
“在这等我哦。”黎原不放心地嘱咐。
巷子里几缕昏黄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拉得细长,又浅淡。像摇曳在水里的月影,飘忽不定,捕捉不到。
摇曳着离去的影子,林北呈看的入了神。
……
等黎原买完药回来,已经找不见林北呈的踪影。
黎原有点纳闷,她又在附近找了找,扯着嗓门喊了几声:“林北呈!”
无人应答。
黎原发了一会儿呆,才明白他是真的走了。
也对,他的确没有答应要在原地等她。
瞧瞧,就是她有意想拉近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林北呈也不领情啊。
手里那袋子药顿时变得沉甸甸的,黎原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路过拐角处的垃圾桶,黎原手一松,那袋药就被一堆腐臭的垃圾裹挟。
物品的价值,总是取决于人的价值。人若失去存在的意义,又和垃圾有什么分别。
等到黎原离开,巷陌重新变得安静了起来。
没过多久,墙头的猫突然睁开琉璃珠子似的眼睛,在黑暗中望向一个方向,慵懒地摇了摇尾巴。
……
黎原慢悠悠晃荡在路上,她心里有点堵,但也没多严重。她去便利店,本来想买点日用品,结账时抬头却看见了柜台的烟。
老板看着她的神色,义正辞严地说:“我们不卖未成年的。”
黎原笑了一下:“我双倍钱买。”
那老板就不说话了。
黎原把东西揣进口袋,天色还不算太晚,路上吃完饭出来散步的人很多。他们大多成群结伴,有夫妻,有亲子,有一家几口,说说笑笑,谈天说地。
黎原一个人走在路上,微微低着头。
终于,她看到那块熟悉的招牌。Demon paradise,妖精天堂。这名字起的让人很难忘记。
这家酒吧的门侧开在巷子里,面向街道的那一面没有门,招牌不大,高高挂着,闪着七彩的光芒。
黎原点燃一支烟,但没有抽,烟雾袅袅之间,她遥遥看着对面,神色有点冷。
这家店在两个月前全新开张,各种活动和宣发之后,“妖精天堂”已经成为湘城最火的一家酒吧,并在各地逐渐开起连锁,甚至一度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把这新颖的名字当成打卡的标题,美名曰“网红酒吧”。
直到黎原高中毕业后两年,这家店的两位创始人突然离奇地死亡。黎正英在这家店也有一点小小的股份,吓得当即来S大投奔黎原,在S大附近租了房子,天天给黎原念叨着自己命不久矣。但一直到林北呈死了,他也好好地活着。
五年,五个人,这不过是其中之二。
尽管这家店后来被查处涉黄涉毒,强制倒闭了,但目前它也才开张两个月,在湘城站的不稳,或许还没走到那一步。
这就难办了,她要用什么理由,去说服黎正英放弃掉那一点点股份,跟这家店撇清关系?
尽管历史的车轮告诉她,黎正英在未来顶多是牢狱之灾,没有生命危险,可生活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变化也许就会导致一连串的蝴蝶效应,黎原觉得自己既然带着记忆而来,至少应该做点什么,无愧于黎正英。
黎原上了大学以后就学会了抽烟,但她抽的很少,她更喜欢闻烟草燃烧的味道,偶尔压力大的时候她就会点一根,任其在指尖燃烧殆尽。
烟头快烧完时,她再次抬头遥望,不料竟望进一双眼睛里。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染着一头夸张的黄毛,镶钻的皮夹克闪闪发光,在酒吧二楼的阳台处,扶着栏杆,勾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察觉到她回望的目光,男人一挑眉,笑着给她吹了个口哨。声音还挺响亮,黎原在对面听的清清楚楚。
瞧这不值钱的样儿……黎原笑了笑,没理他,转身走了。
等她走远,阳台又露出一个人影来,那人醉醺醺走过来,晃晃荡荡,胳膊往黄毛肩上一搭:“驰哥,搁这干嘛呢?”
江驰嫌弃地把他的手扔下去,手往黎原那一指:“认识那个人不?”
男人眯了眯眼,望着黎原渐远的背影,阴沉沉一笑:“这不湘水高中的校花吗,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江驰眉一挑,示意他接着说。
“妈的,当时老子看上她,给她堵校门口,手还没碰着,牙被打掉了三颗。”男人张大嘴,想让江驰看他缺掉的牙:“你看,你看……那该死的凌云升,等老子发达了,迟早弄死他!呸!”
一阵酒臭熏天,江驰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点。
“凌家那小子是不好惹,以后要是拿了他爸的公司,岂不是更没戏了,难道你要夹着尾巴上去当哈巴狗?”
没想到这醉小子听这样的话都不受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清醒了片刻,嘴里嘟嘟嚷嚷道:“漂亮女人多的是,不缺她一个,算了,让给他了……”
江驰呵呵一笑,心里暗骂这个蠢物,面上却不显。
他望着黎原离开的方向,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脑子里时不时忽闪忽闪地飘过那一双笔直的长腿,纤细又脆弱的样子,好像一掐就会断,在夜里白得像要发光。
他想得口干舌燥,咬咬牙,转身进了屋,扫视一圈道:“莺莺呢?”
屋子里是个包间,沙发上坐了一堆人在疯玩。有人看江驰脸色不对,说了句:“白姐上厕所去了!”
江驰抽了两口烟,突然诡异一笑,打开门出了包间。
厕所里,白莺莺正照着镜子补妆。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容貌姣好,身材丰腴,面色却难掩苍白,她的眼神忽有一瞬间的迷离。
偶尔,她也会问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想要留在这里。得到的答案总是模模糊糊,她好像迷失在荆棘丛里,看不清自己的心。
突然背后抱上来一个人,白莺莺吓得就要尖叫,却被他用吻堵在喉咙里,唇间火热的摩擦,江驰手一掐她的腰,含糊道:“瞎叫什么?”
认清了来人,白莺莺才放松下来,不着力地推了两下,仰着头,媚眼如丝,更像欲拒还迎:“这可是女厕……”
江驰邪气一笑:“装什么,你不就喜欢这样吗,我还不知道你?”
厕所里没有别人,只余暧昧的吮吸声,啧啧地响,偶尔一声愉悦的娇吟,和男人沉重的呼吸。
快结束时,白莺莺眯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长裙,看起来像神话里掌管欲望的女神。
可是神的眼里怎会有泪光呢,又何处来的迷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