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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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万籁都没了声音，绎清只觉飘着的竹叶都静止了。
眼泪夺眶而出。绎清扶起生月，将左手按在伤口处，恨不得拼尽全力去阻止鲜血的流动，荧荧的流光在生月体内翻涌。
“生月哥哥，你醒醒，丫头来救你了！你不能睡，不能死！”
怀里的人紧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
“何人在此作乱？”身后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绎清停止手中的动作，轻轻将生月放在地上，缓缓站起，回头看着来人。那是一身着盔甲的中年男子，一双瞪圆的双眼里是浓烈的杀意，看到绎清这么一个娇小女子却是一愣。
“本将乃嵊州国副将郑霈，此行随我们将军伏击流寇。姑娘是何人，为何在此？”郑霈鞠了一揖，心下却未放松警惕。
“我且问你，此箭是何人所放？”绎清红着眼，双拳紧握。师父有训，在凡世间不得对凡人动用仙术。可是有人伤了生月哥哥！
“这……”郑霈一怔。身后马蹄声响，坐于马上而来的人同样一身铠甲，睥睨着与郑霈对峙的绎清。心头因着她欢喜奔向那人而升起的异样随着“挞挞”的马蹄声而被压下。
“此箭，本将军放的。”箫落抬起左手上的弓箭，饶有兴趣地看向绎清，好似很期待她的反应。
绎清错愕地看着这个放了箭却毫无悔过之心，甚至颇有挑衅之意的男子，恼愤之气再抑制不住，右手翻转唤出属剑，直指那人的心口。然，箫落像是早已洞悉她的动作，侧身一让便躲过了，反手又抓住她的手腕，将其箍在怀里。动作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动作不了，绎清才反应过来。
她败了！跟着师父学了八年，竟然输给了这个可恶的将军！
“你放开我！放开！”
“姑娘，你持剑对我，我一放开岂不是让你得逞了？”箫落轻笑，那笑声落在绎清耳朵里，却只剩嘲讽和挑逗。
“是你伤人在先！”
“呵。”箫落目光停在生月身上，“他？本将军此番旨在剿了流寇，此人鬼鬼祟祟，当诛。”
绎清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冷静地将杀人这件事说得那么轻松，浑身一僵。随即想到生月的伤，使力一挣，翻身便下了马。连退了几步才抬头看向箫落。眼里的仇恨和丝微的恐惧连连暴露，箫落不动声色的皱了眉头，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浓。
“月哥哥不是流寇，这些流寇都是他一人解决的。将军慧眼，小女子不敢恭维！”绎清不敢再耽误，扶起生月，艰难地想尽早离开那人的视线。
那人的眼睛好似明镜，又好似毒蛇的眼，让绎清内心气息极易被打乱，仿佛能窥探到她的所有想法和动作。太可怕。
箫落坐在马上，在绎清转身的那一刹那，笑容便消失了。他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扛扶着那人，红色的妖艳逐渐与绿色融为一体，轻轻一个闪身消失在眼里。
“师父，师父，救救生月哥哥！师父！”
此涯被绎清的哭腔打断了冥思，当下便出了阁室。
绎清抱着生月坐在地上，脸蛋上泪痕满满，一双眼都哭红了。她怀里的生月苍白着脸，气息微弱，箭穿身而过，虽然伤口已经止血，但那片鲜红却让此涯莫名地顿了顿脚步。待反应过来，此涯已经伸手抱起生月，将其带进寝阁，长袖一挥便关上了门，将绎清和万物都隔绝在了外。
此涯将生月清侧放在床上，略一犹豫便拔出了那支箭，瞬时鲜血喷涌。双指轻点在心口处，迅速止住了血，双手翻转，捏了个咒，缓缓送入生月的体内。生月额头的汗珠密布，眉头紧皱之下渐渐松开。片刻之后，本无血色的嘴唇有了颜色。待咒将其肉身修复，此涯才收了手。
岂料，在收手的那一瞬间，此涯只觉心口的刺痛再一次传来，比之打坐时感受的更加强烈。嘴角的血还未等反应已经滴落在木地板上。此涯一抹唇角，刺眼的颜色让许久未有起伏的心生了些恍惚和疑惑。眼光在转念间，落在了生月苍白的脸上。
此涯自嘲一笑，掏出帕子擦抹掉嘴角的血迹。
生月许是还疼着，眼睫毛轻颤，嘴里呢喃着：“丫头，丫头……”
此涯手中的动作停住了，转眼便看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生月只觉得脑袋疼，心口疼，浑身都疼。心里惦记着丫头的及笄礼，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入眼的都是青浅颜色。自己好似在屋内啊。想翻转身体却拉扯到伤口，疼痛间捕捉到了边上的人。
那人眉目清冷，嘴角似有一抹红，一身白衣，颇似仙人。只是那眉眼间竟有一丝熟悉感。化羽间，生月看到那人仿佛是长长久久地看着自己的方向，明明无法窥得他眼里的波澜，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缠身的寞落。生月牵了牵嘴角，硬是扯出了一个笑容。“这位公子，我们好似，在何处见过啊？”话落，便又合上了眼。
此涯握着帕子，内心因这一句话又起了些异样。想要在往前一步，生生又退了两步，回身匆匆打开了房门。绎清抱膝坐在栏杆下，看到此涯出来，忙起身询问生月的状况。
“已无恙。”
绎清重重地松了口气。
嵊州国，宫城城墙上。
箫落负手立于城墙上，嘴唇擒着笑意，任谁静静打量都只觉公子和润，平易近人。一袭黑底绣金缎衣，身躯凛凛，端的是皇子气概。又是中额饱满，眉眼间不乏剑魄之气，是为将军之相。这样的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都会让人生出敬畏之意。
绎清在城墙之下，望着箫落。
箫落远远地看着东荒，那里有烛满阁，有苍银树，有位上神，世人都了然。只是要问那上神是哪一位，为何不在九重天待着，是没有人能说上一两句的。但是箫落自从见过绎清后，偶尔想起这个女子，那心尖上的刺痛便拉扯着魂魄一起疼。每每午夜梦回，冷汗浸湿衣裳，一身薄凉。
他跟这位上神该是没有渊缘的。原不过那女子是上神的徒弟罢了。
箫落收回的目光一转，准确无误地落入绎清眼眸里。那样坚定，就好似人来人往只是背景，好似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就一眼便捕捉到她的所在。
绎清在那一刻突然想起师父说的一段话。“世间万物，灵性分善恶，善有善自成，恶有恶所为。何为善，何为恶，万物无类，只道心自辨，顺，则然。自古仙魔两道，孰仙孰魔，不过一念尔尔。自生而为人，可修；生而为仙，可修；生而为魔，不可修。芸芸众生只容恶生魔，不容魔生善。再遇，心辨之。”
师父为什么说起这些？哦，好似是多嘴问起了唯一的一位师姐。为何两位师兄都是有名号的上仙了，却从未听说过这位师姐。师父只吩咐她去练剑，直到金乌西驾，师父才道出那段话。
绎清不知道为何突然忆起这段话。眨眼间，她看到箫落一跃飞下城墙，身形稳健直面而来。那人依旧弯着嘴角，手臂一揽，将还在震惊中的姑娘拉进怀里。劲风拂起两人的青丝，纠缠在一起，箫落嗅到独属女子的清香，魔怔般贪婪地多靠近了几分。薄唇落在了绎清的脖颈上。
绎清觉得自己的魂都震了一震。忙双手推开箫落，委屈和恼羞涌上心头，眼眸盖上了朦雾，脸颊也生了些红。
“你，你无耻！”绎清抬手捂住脖颈处。
箫落听她嗔骂，也抬手碰了碰嘴唇，心头刺痛阵阵，却甘之如饴。
绎清被他的笑容一刺激，翻手唤出属剑，心道誓将这无耻之徒给削了。若不是不能用诀，她就不用这样处处受制。原自己在修剑上就比学咒用诀不得要领些。这下只是恼羞成怒一股劲往前冲罢了。
箫落是上过战场的，身手自是不用说。杀伐决断不说，进攻分明，动作行云流水，却点到为止，力度拿捏很是照顾绎清。这些落在绎清眼里，只留得初次见面的嘲讽和挑衅。
绎清连连退。箫落步步配合，默默住了手。
剑气未收敛时，划过箫落手臂，上袖被划破，血肯定是喷涌而出的，只因那是身玄衣，若不细看，确是看不出什么的。
绎清的惊讶和愧疚一闪而过。捕捉到她的情绪，箫落笑意更深。不等她说什么，箫落便后退了一步，眼神在她的双眼上略过停在她手中的剑上。
“还你了。”
箫落毅然转身，嘴上擒着笑，负手走进城门。
绎清好一会才回过神，才反应过来他是说的伤了生月哥哥的事。就这样吗？这怎么够呢？剑上的血迹还在。绎清抬起剑，左手一挥，将它化了去。就这样吗？
生月醒来时正是日落时分。
烛满阁外是有结界的。它将烛满阁和苍银树与外界全然隔绝了，此涯喜静，就连虫鸣鸟叫都隔绝在外了。暮晚时分，烛满阁只剩风拂过苍银树的窸窣声，安谧，平静。
生月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三天两夜。他睁着眼，许久才回过神。自己在卜南村竹林里中了箭，好似是丫头救了他。可是，这是何处？桌上燃着烛火，不过三两丈宽的阁室，一床一桌一椅，简洁之下又不见人气，可见主人是多么地无趣。生月动了动胳膊，牵扯着胸口好似不见痛感了，只是身体乏力。支撑着起了身，生月这才看到床头靠着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颗苍银树，金黄色的叶子栩栩如生，飘飘欲飞。苍银树是常物了，只是生月竟不知，苍银树还会结果。昏暗灯光下，生月竟看清了那是颗红色的果子。它在树的左端，茕茕孤立。
画的落款，写着“此涯”二字。
未等生月反应过来这个熟悉的名字是谁，房门发出轻轻的吱呀声，从外推了开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