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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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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看着主屏卫星地图显示的山区范围,我真有点头大,于是调出了其它地图,叠加在上面。
和陶一溪一起,一一排除掉有监控覆盖,人群较为集中,路况良好的地方后,又开始排除完全没有人的村子,完全没有人烟的话,生活会成很大问题。
这样一筛选,就只剩六个小村子,现在有没有人住都不好说。
不论如何,都只能去找找看。
地图上看时,就觉得这些地方够偏了,比起城市的道路,这些村子附近的路就两字,干净。
没有路灯,没有楼房,没有绿化,也没有垃圾,部分路段甚至还是土路。
一路野蛮生长的植被,越来越少的现代工业痕迹,还是不禁让我怀疑余音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
到达第一个村子时,我和陶一溪拿着她档案上的照片四处打听,都说没见过,于是我们又赶往了下一个村子。
一天结束,只跑了两个村子,效率有些低。
让陶一溪分开行动吧,他又死活不乐意,说这儿太偏了,怕我出什么意外。
他的意思我理解,我也很感谢他的好意,可那瘦胳膊瘦腿的,只怕真遇上事也做不了什么。
没办法,说不动他,也许害怕的是他?
晚上就睡在了车里,天一亮就继续跑。
有过了两天,终于有了线索。
一位大妈问我找她干嘛。
提前考虑到可能会有人隐瞒实情的情况,我让小乐给我P了一张假证,然后一本正经忽悠大妈说现在都是电子证,让她如实交代情况,结果没用。
最后还是陶一溪花了不少钱,外加送了一块表给她,她才开了口。
她说山里有个单身许久的无赖混混老黑,一年前发了笔横财,娶了媳妇。
那年她去扫墓时见过一次,和照片里长得挺像的,但不确定是不是,让我们去那儿看看,还让我们不要跟老黑说是她说的。
我问她村里人怎么这么少,她说基本都搬镇子上去了,不农忙的时候基本都没有人,她也是今天有事才坐别人摩托车回来的。
陶一溪让她带下路,她死活不肯,说老黑奇怪得很,脾气特别暴躁,一把大刀不离身,听说家里还有枪,她不敢招惹,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黑了,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跟我们详细说了地址后她就离开了。
按照她给的地址徒步过去,群山深处,天色渐暗时分,果真看见了一座简陋的土房子,周围另外两个屋子已经塌了,也看见了正在打水做饭的女人。
我与陶一溪仔细辨认了好久,照片里的余音说不上特别出挑,但一看就是有涵养的高知女性,如今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手脚麻利地做着饭,没了从前半分影子。
我们走了过去,直接问道:“请问你是余音吗?”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握着菜刀,卡卡地转过头,眼里的麻木渐渐散开,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上下打量着我和陶一溪:“你们是?”
陶一溪向她走近了一小步,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妹夫被诺亚集团的人抓走了。”
我在一旁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发现了墙上有一个小坑,那个形状有些熟悉,像是弹孔,周围还有些深色水渍。
我扯了下陶一溪的衣角,让他看这个小孔,看他的眼神,应该是也看出来了不对劲。
听到“诺亚”余音立刻转过了身,重新拿起切起菜:“你们找错人了。”
闻言我拉住了陶一溪:“我们也是来帮你的,难道你就甘心在这儿呆一辈子,让他们逍遥快活?”
切菜的声音又断了,她仰天叹了口气,随手轻轻扔了刀,这次转身,她的眼神极为复杂,似乎在同情自己的同时也在嘲笑我们的不自量力,隐隐还有些恨。
“你们了解诺亚多少?”她勾起嘴角冷笑道,“帮我?还是先救救你们自己吧。”
“几乎全部。”我轻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面对的是什么,不然找你做什么。”
耳畔只剩鸡鸣,鸭叫,柴火的劈啪声以及风过林梢的沙沙声,我见她头一点点垂下,直至刘海挡住了整张脸。
过了会儿,余音随手将刀扔在了菜板上,回屋给我们拿了两把小凳子。
“你们还想了解些什么?”
提问陶一溪比我合适,他还准备了录音笔。
陶一溪跟着说了之前我们了解到的信息,还问她为什么会来这儿,余音积压已久的情绪随着她的讲述一点点爆发,眼底的恨,越来越不加掩饰。
余音在诺亚制药有一个男友,是她的学长,也是诺亚制药的总裁助理,魏明毅,三年前在他的介绍下,她也进入了诺亚制药。
凭借参与过息壤研发项目的经验,她入职就是高级研究员,很快也将要升职,可一年前魏明毅的一个电话成了她家破人亡的导火索。
那通电话也是魏明毅最后一个电话,是从方舟号上打过来的。
电话那头魏明毅喘息声很急促,语气也很慌乱,只说了一句“诺亚制药在进行非法基因实验”,而后就是一声枪响,电话很快被挂断。
方舟号返航后,魏明毅没有出现,当天公司就发布了一条人事变动通知,说他已经被调去了国外分公司。
奇怪的是,他的社交平台还在正常更新,照片里的人也确实是他。
余音以为那天的电话就是一个玩笑,于是照常跟他聊天,保持联络,视频,语音,文字,她经常换着聊,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出于对魏明毅多年来的了解,她时不时就觉得手机对面的人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
过了段时间,她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怀疑——手机对面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魏明毅。
怀疑一旦产生,所有蛛丝马迹都将无所遁形。
这个魏明毅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同学、爱玩的游戏、连大学跟吐槽过很多次的教授,甚至她的喜好,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他都像是第一次听,每次聊到都很含糊,很快就会结束话题或转移话题。
余音这才意识到,那天的电话极有可能不是玩笑,而这个假魏明毅一直在套她的话,真正的魏明毅可能已经不在了。
可她已经跟假魏明毅说过那通电话的内容。
背脊发凉,毛骨悚然,都不足以形容她当时的恐惧。
那时还在公司的她立刻请了病假,回家后紧闭门窗,连父母都看出了她的异常,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人蜷在被子里崩溃大哭。
之后几天她没有去公司的研究所,再接到魏明毅打来的电话,她的总聊不了几句就找借口挂断。
也许就是这个举动引发了诺亚制药对她的怀疑。
余音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清楚诺亚制药还没动她或许是因为手里的抗辐射药项目,不过这个项目已经快到收尾阶段,保不了她多久。
最后她想到了IBTDRA。
在她决定去IBTDRA那天,一出门,便被一位黑衣人笑容满面地请到了一辆商务车上。
里面坐着的是诺亚制药的总裁,方泰安,余音之前见过他两次。
这次,方总是知晓一切,来跟她谈条件的。
谈了些什么条件都不重要了,肯定是诱人的,一本万利的,常人难以拒绝的诱惑,可余音拒绝了。
准确说,她纠结过,可最后还是选择去了IBTDRA。
出事的那天,她正巧和朋友去了电影院,回来时就看见警车和警察围在家楼下,告知她家里进了贼,父母都已经遇害,连家里的猫都没能幸免。
那一刻她真的觉得天都塌了,世界只剩黑暗。
她昏倒了,被警方送去了医院,醒来后接受了问询,再之后,开车离开,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没想到半路车坏了,完全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她在山里走了两天,饿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见到了老黑。
当初她本想谢他救了自己,没想到老黑却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那时的她跑过,可她在山里不识路,很快就会被抓回去,而且,她也不能回布满监控的城里,回去她就可能没命。
这一年怎么过来的,她不愿多说,只是哭干了泪也止不住抽泣,年纪轻轻便花白的头发记录着她所有的心酸苦楚。
听完她的讲述,天色越发昏暗。
余音打开了屋里的灯,邀请我们留下吃饭,我回绝了,也让她别忙活了,问她:“你想回市里吗?”
余音沉默了好久,点了点头。
于是拿上手电,我们三人下了山。
在车上陶一溪问她:“当初没有选择接受诺亚制药开出的条件,而是选择去IBTDRA举报,你后悔过吗?”
“后悔。”余音收起眼泪,“可错的不是我,不应该我后悔。我恨,恨自己处理方式太过幼稚,恨诺药制药害我家破人亡,恨IBTDRA形同虚设,恨这世间一切!”
一直没有插过话的我,忍不住开口:“你后悔去IBTDRA?还是后悔没有接受封口费?”
余音冷笑了一下:“之前明毅崇拜他,信任他,因为冷星少校救过他一次。
息壤研发完成,他心血来潮偷偷跟几个认识不久的狐朋狗友,混进了清扫队伍差点儿没了命。他说战场的少校很帅,即便被痛批了一顿,他回到基地依旧到处打听少校的事,成了他的迷弟。
我还以为他真的可信,没想到……”
我出言维护:“冷星不会做这样的事。”
余音对我的话感到可笑:“人都是会变的,你凭什么相信他就不会?”
“我就是相信他绝对不会。”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所以不自觉拔高了音量,虚张声势。
这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余音问:“你们找我,希望我帮你们做什么?”
陶一溪跟她大致解释了一遍,余音说:“那徐风极有可能被带去了方舟号。”
我和陶一溪异口同声:“方舟号?”
余音点头:“明毅最后一通电话就是从方舟号上打给我的,那之前,他都很正常,只有可能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东西。”
小乐的资料和徐风的资料都有这艘方舟号巨型游轮,可网络上能搜索到的信息寥寥无几,只知道这是诺亚制药的船,国外建造,其余信息一概没有。
我问:“怎么才能去方舟号?”
余音说:“那是诺亚制药及其下属子公司,合作企事业单位的高层人员才能参与的年会场所,一年就启航两次,每次平均航行半个月左右。你混不进去,至少常规方式肯定不行。”
“非常规方式是什么?”
余音打量着我:“每次年会是允许携带家属及亲友参与的,没有人数限制。”
余音话里的意思我听懂了,思量片刻我问:“具体怎么做?”
余音换了个姿势,离我更近:“徐风是你谁啊?值得你这么做吗?你即便上了船也未必能救得了他不是吗?”
我道:“我欠他一些东西。”
余音微微皱着眉,目光在我和陶一溪身上来回打量:“就你们两个人?”
陶一溪说:“好像是有点自不量力,可我们必须去。”
余音又问我们:“为什么?”
陶一溪先开口道:“我是徐风的哥哥,我妹妹还在等他。”
后视镜中,余音正盯着我,像是在问,你呢?
我假笑道:“爱多管闲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