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司马]天下》野菊遍地

2、第二章

　　回到房内，司马懿又开始陷入沉思，自从那个人替自己挡了一箭之后，思绪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狂泻而出，但又毫无头绪，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是第一次出现，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甩出去，但是毫无作用，司马懿甚至开始有些怨恨曹丕，其实，他看到了那支箭，虽然躲不掉，但是他也已经调整好姿势，避开了要害，他甚至计划好了，被射中之后，逃跑的路线……如果，那个人不把他推开的话……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司马懿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曹丕收买人心的一种方法而已，因为，自己的想法他多少也明了吧，想到这里，司马懿瞳孔缩了下，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是根基未稳时，采用的怀柔手段，只不过是……政治斗争的一部分……吧……忽略了自己那种不止从何而来的惆怅，司马懿做出了最后的结论。

　　取得大胜之后，军队班师回朝。自从那次从房内退出去之后，司马懿和曹丕并没有再单独相处过，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和雀跃的将领士兵不同，二名主将却一种沉浸在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里。

　　出席了曹操亲自主持的庆功宴，一片莺歌燕舞中，司马懿虚与委蛇的和一众人互敬了几杯，就以不胜酒力为名，装醉请辞。有些事，给自己一点时间，应该就可以平复了吧。他，司马懿，还没碰到过解决不了的事。
　　坐在马车上，司马懿冷笑，曹丕，你想用这个天下为赌注，和我赌一把么？那我就奉陪到底！！！
　　回到府中已是入夜，司马懿吩咐下人在庭院备了酒，一个人自斟自饮，他是一个喜静的人，只有静，才能让他心无旁骛全神贯注的去构思属于自己的蓝图。只是今晚喝了些酒，所以思绪有些飘忽，司马懿把目光投到不远处伫立在池塘上的小亭，在那里，那个人第一次把自己的锋芒露了出来……
　　那天风很大，所以司马懿从内心来讲，是不想待在那个四面漏风的小亭子里和曹丕进行一场表面上君臣和睦无话不谈的虚伪表演的。更何况，曹丕坐着，他站着。
　　“你觉得父亲看人如何？”曹丕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司马懿恭谦的低着头，内心打了个激灵。以前刚认识时，对曹丕其实并不是很注意，但是接触越久，越感到他并不是外人所评价的碌碌无为，平庸之至。的确，他文不如曹植，武不如曹彰，但是他，有个和自己很相似的特点，那就是能忍，能等待抓住敌人弱点的机会。父亲并不看好他的时候，他没有气急败坏的跳出来，也没有处处做出敌视曹植的样子。表面上还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但是，只有司马懿知道，暗中为了绊倒曹植，他都做了些什么。不过也正是如此，自己才下定决心，把宝压在他身上的吧。
　　听了这句问话，司马懿再一次觉得，这个主子真的不好应付，尤其是曹操对他“鹰视狼顾，非人臣耳”的评价犹在耳畔的时候。当然，其实司马懿觉得曹操说这句话，不啻于在自抽耳光，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看人的确很准。
　　所以司马懿定了定神，回道：“丞相识大才。”对，识大才，所以，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丞相看不准也是正常的。
　　曹丕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那……仲达觉得，这个天下，现在是不是该换个姓了？”
　　司马懿暗自一惊，那时候，孙权可还没有上书，曹家的势力也没现在这么稳固，所以这样的问话，让司马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因为他明白，如果今天说错话，那以后一个不慎，就是引来杀身之祸的罪名。迟疑了下，司马懿谨慎道：“天下之势，臣不敢妄言，但顺势而上，亦天意也。”
　　顺势而上，好一个顺势而上。曹丕满意的打量着身前这个人，故意叹了口气。“唉，可惜我文不精武不通，难以为父亲分忧啊。”
　　司马懿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立刻接上道：“公子文胜鄢陵侯（曹彰），武过临淄侯（曹植），身边除了微臣，更是个个人中翘楚，更何况，子承父业，此子亦指长子，从情从理，都是公子为先啊！所以即使微臣自知才疏学浅，亦对公子死忠追随，不敢有二心耳。”
　　“哈哈哈哈哈！”曹丕大笑，眼中不自禁的闪过赞赏之意。
　　站起身，曹丕准备离去，走过司马懿身边的时候，故意轻声道：“方才青丝拂面，真是……美啊……”具体是美还是媚，司马懿没听清，不过无论是那个字，都不是什么好意思。
　　所以司马懿愣在原地，一时半会都没醒过来。把自己叫到这个小亭子里，就是为了让自己青丝拂面的？
　　慢慢收回目光，司马懿饮了口酒，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仲达怎么在这里独饮呢？”
　　曹丕在庆功宴上，一直在注意着司马懿的一举一动，看到他装醉请辞的时候，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原来，你的心，还是有一点乱了。
　　宴会一结束，他直接到了司马懿的府上，走到庭院，就看到那人换了一袭平时的紫色服饰，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品酒。
　　站起身，司马懿作势要行礼。
　　曹丕上前制止，“仲达不必多礼，你我私下不需拘于礼节。”
　　自然的坐到石桌的另一边，示意司马懿也入座，曹丕笑道：“仲达不是醉了么？”
　　司马懿淡淡回了个笑容：“小醉而已，臣醒的快。”
　　一语双关。
　　“哦？那没有把仲达留下来，真是失策啊……”曹丕也意有所指的把玩着酒壶，“没有杯子了么？”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探手将司马懿面前的酒杯拿了过来，将余酒一饮而尽后，重新注满。递还给司马懿，“若不嫌弃，你我共用一杯？”
　　接过酒杯，司马懿有些迟疑，但略微踌躇之后，也干脆的一饮而尽，“谢殿下赏酒。”
　　曹丕看着他喝下，满意一笑，“仲达，不如带我走走吧，听说你种了一片怀菊？”说着站起身来，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显示出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司马懿欠身，“是，此物乃小臣故里温县的特产，前年让人从老家捎了些种子来。”说罢跟在曹丕身后半步之遥为其引路。
　　踱步来到庭院的一隅，就远远见到一片雪白的小花朵生机昂扬的在夜风中招展摇曳。
　　“听说此物可以入药？”
　　“正是，常饮有明目消火之效。”司马懿接着补充，“也可作为枕头，做祛暑之用。”
　　“哦？”弯腰折了一朵，捻在手中缓缓转动，曹丕笑道：“真乃好物也。”
　　司马懿也笑：“的确。”

　　谈话间，二人又走回石桌，曹丕忽然止住脚步，转身笑道：“突然觉得有些乏，不如今晚我就宿于府上，你我抵足而眠如何？我也正好有些事想向仲达请教下。”
　　看到那万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曹丕的眼底也带上了一抹笑意。
　　不过只一瞬，司马懿又恭敬的躬身答道：“殿下，寒邸陈设简陋，恐怕……。”
　　意料之中的回答。曹丕故作不悦道：“难道仲达以为我是那种非锦裘不穿，非羽被不眠的纨绔子弟么！”
　　司马懿忙做出惶恐状，“臣不敢。”
　　曹丕打了个呵欠，“既然主人不欢迎，那看来我也只能识相的奔波回府了……”
　　司马懿微微皱眉，似乎在犹豫，曹丕却笑了。今日可真是精彩啊，难得看到司马懿做出如此神情，虽说谈不上失态，但比之以往那沉稳不惊恭谦卑逊的样子，已是可爱多了。
　　“若殿下不弃……”司马懿缓缓开口道。
　　“啊，我忽然忘了马车还停在仲达府外候着呢，唉，不过难得仲达开口相邀，不如我让马车……”
　　“臣恭送大驾！”
　　“……”

　　送走了曹丕，司马懿坐回桌边，嘴角似乎带了一丝笑意。忽然目光触到一件事物，一块美玉，静静躺在石桌上。
　　拿过来放到手掌中，司马懿细细把玩，这是曹丕最喜欢的玉佩，听说本来是一对，原石呈太极图形（司马懿真无双脚下呈现的图案……），左纯白，右纯黑，质地细密，温润而泽，对着阳光看，隐隐可以看到纯黑一半中似有白龙，纯白一半中似有黑龙，在争夺当中一点红色，周身更泛出一圈淡紫的晕。要说混色玉的确不稀奇，更别说，还有些杂质，不过巧就巧在成了如此霸气的图形，自然是千年罕见，可惜在那个混乱的夺权时代，主人大概怕惹来灾祸，所以，让工匠们偷偷以颜色为界，将2条龙切开，因为不舍得打孔，半个火珠那里，沿着玉表面的凹凸合了2片云涛状的玛瑙薄片，往上拉出个半弧，用来穿绳用，整块玉佩图案鬼斧神工，霸气浑然天成。所以曹丕爱不释手，一直戴在身上。不过他只得到了黑的一块，屡次想寻另一块却总是毫无收获。
　　轻轻摩挲着这块玉，司马懿笑意终于扩大，目光转向曹丕喝过的那只杯子，伸手将它注满，举到嘴边轻餟。
　　仔细把那块玉放入内襟里，司马懿轻语：“既然是你先招惹我的……就怪不得我了……”，眼神一改以往的恭谦，闪出一种犀利的光。
　　也许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点，一旦想要了，就一定要得到，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