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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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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里的白炽灯照的人眼花,空气稀薄让人呼吸难受。安允想捂住脑袋蹲下喘气,可身前一位年龄四五十的警察一直在给安允讲话,不停问一些问题。
安允精神混乱,努力了很久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医生与安允和许伊言见过面后,就去了警局,将自己这些年做过的社会上命令禁止的实验全都一五一十地袒露出来。
这里面的水很深,牵扯众多,警局给予了高度重视。
许伊言赶了过来,他主动承担责任,替安允和警察交涉。安允安静地在一边,低头看着光洁的地面,脑海里不断闪现与兰医生最后一次见面的细节。
除了话很多,表情和行为都很正常,和从前的兰医生一模一样。
安允从未在兰医生的五官上找到愧疚的表情,他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面具人,尽职尽责地做着工作。
所以兰医生选择自首,属实是意料之外。
许伊言正在和警察交流,安允贸然开口:“我能见一面兰医生吗?”
警察顿了顿,说:“可以,但需要等一段时间。”
思索了一阵,安允放弃道:“算了,不见了。”
警察以为安允嫌弃时间太慢,挽回道:“需要申请,这个……”
“不是。”安允盯着地面摇头,他很清楚,兰医生在下车前,对他说了一声再见,不是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是没有必要再见。
他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安允再见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相顾无言,何必浪费时间。
安允:“没什么好见的。”
有许伊言在,安允只用默默地在一旁,许伊言将所有的事交涉好后,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许伊言拉着安允出了警局,上车。
车内的空气很闷,许伊言开窗透气,他并没有立即离开,两人坐在车内,秒针转动着,滴答滴答。
许伊言侧头看着安允,指尖轻轻碰了碰安允的太阳穴位置,安允抬眼看着许伊言。
“今晚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许伊言说。
安允转回头,目视前方,点了点头。
许伊言:“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允:“为什么是现在。”
兰医生的一系列行为像是在赎罪、忏悔。
许伊言解释:“柳家现在内部很乱,兰医生选择这个时候自首,对柳家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总有人在背后看戏,会让这把火越烧越大。”
也只有这种情况,兰医生的自首对柳家的打击更大。
警察这边会调用更多的力量区调查柳家,柳家没有主心骨,内部心思各异,麻绳不往一处使劲,就会越来越散。
许伊言最后还是陪了安允一整晚。安允脑海里不断有熟悉的人闪过。
记忆里模糊的安斐还是露出温和的笑,温暖的掌心摸着他的脑袋,问他这些年过得开心吗。他的眼睛很亮,很柔和,如同和煦的春风。
刘枫玲安静地站在远处,四周白雾缭绕,安允伸手想要挥开雾气,却无济于事。她总是沉默不语,忍受着现实给她的痛苦,眼角带着笑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段无尽的白雾,很久很久以后,白雾散开,安允看见了一位佝偻着老人,头上白丝黑发混合,慈祥地对着安允笑。
这是已经被安允遗忘的面庞,如今又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外婆冯嘉平。
安允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溢出,视线模糊,他拼尽全力拨开白雾朝外婆跑去,可他怎么也跑不过去,他们之间的白雾就如无尽的深海那般遥远。
安允呼喊着外婆,冯嘉平露出久违的笑容,她眯着眼,眼角全是皱纹。
她对安允摇摇头,安允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他们之间横跨的是生命与时间的距离,安允只能在雾的一头远远地遥望。
安允眼角全是泪水,在睁眼的一刹,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滴在枕头上。
屋内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外面的一点光亮,余光注意到墙角有细微的光亮,安允看过去,是许伊言正在看手机。
安允用被套擦了擦眼睛,许伊言立即放下手机,走了过来,坐在床边。
察觉到安允哭了,许伊言着急双手抬起安允的脸,问:“怎么哭了?”
安允的泪水已经被擦干,他在黑漆漆的房屋里与许伊言对视,缓慢地,迟疑地,不确定地,又是坚定地抬起头,用唇触碰唇。
许伊言僵硬地看着安允,手保持着原样没动,像是卡顿的机器。
这是一个不含任何情|欲的吻,仿佛只是为了确定许伊言的存在,他停顿了两秒便松开了。
他看着许伊言的眼睛,然后抬手拥抱许伊言,头靠在许伊言的颈窝处,双手扣住许伊言的后背。
许伊言什么也没问,他过了几秒,用手小心地抚摸安允后背,安允僵硬的身体慢慢缓和,不再处于紧绷。
“我在,我在。”许伊言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
等到安允状态稳定后,许伊言给安允穿好衣服,拉开窗帘。
安允用手挡住眼睛,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了。
安允:“你没去公司吗?”
许伊言叹气:“就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去?”
安允想反驳,发现反驳不了,就没吭声。
安允睡觉的时候发生了很多,许伊言简要和安允说了些:“柳家投资过安昊,不过这个项目有问题,涉及到一些法律问题,正在查,安昊现在也在警局。”
安允记得孟成也提起过,有个项目,安昊找过孟成,孟成拒绝了。
原来是柳家接手了。
现在这情况,安允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C市,他只能先给公司请假,然后再和叶霜亭说。
叶霜亭知道后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句恶有恶报。
最后,结局如此猝不及防,就如同莫名其妙的戏剧,让人无奈。
安允看见屋内兰医生给他的花,已经彻底蔫了。花尚有花期,更何况被折剪的花束。
兰医生放下了安斐,走向属于自己的结局,在花束凋零之后。
安允一个人呆在房间。许伊言被安允赶去公司了,醒来之后就见许伊言一直在用手机和秘书交流,甚至要借用安允的电脑开视频会议,安允觉得自己在许伊言公司那儿快要成为祸国妖妃了。
他下逐客令,让许伊言去公司,许伊言不放心,不同意。安允就不借电脑给许伊言,和许伊言对峙好一会儿,许伊言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儿。
安允无聊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发现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八卦和长篇大论的新闻,失去探索兴趣,关上了手机。
安允决定再睡一会,有人敲门。
安允开门,看见来者是张淳昕。
安允的手放在门把手,见到意外来客,说:“许姨?”
张淳昕一头及腰大波浪,一手拿着墨镜,一只手挂着包包,穿着墨绿色长裙,如同模特走秀般立在安允门前。
张淳昕保养的很好,和安允记忆中的样貌相比,几乎看不出差别。她的外貌具有攻击力,静静注视人时,会让人感到心虚,但性格却很开朗近人,甚至可以说接地气。
张淳昕听见安允认出她,高兴地笑了笑,豪气地拍拍安允的肩膀,说:“小安允长大了啊,许姨都快认不出你了。”
安允还穿着睡衣,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问:“许姨怎么来了?”
张淳昕将墨镜放到包里,走进房间内,随手把包丢在凳子上,说:“许小少那小子说你一个人在S市,担心你无聊,让我来陪你。”
“啊?”安允发出疑惑。
这不像是许伊言会说的话。
张淳昕露出狡黠的笑容:“好吧,其实是我想来的,许小少把你捂得很紧,我又不是不认识你,不知道他在防什么。”
都不用安允问,张淳昕就把一切都招了。
许小少是张淳昕对许伊言的专属称呼。小时候的许伊言沉默寡言,冷漠疏离,连张淳昕这个当亲妈的都看不下去,吐槽许伊言什么大少爷脾气。所以张淳昕唱反调,就小少爷小少爷的喊许伊言,后来加上了姓氏,顺口叫久了就把爷给省去了。
直到现在,张淳昕还很喜欢这个称呼。
安允心虚不敢去看张淳昕,是他对许伊言说太快了,希望慢一点不要见父母,许伊言听进去了才会这么做。
张淳昕来了兴致,拉着安允聊天:“你这次是怎么和许伊言重逢的?刺激吗?他有没有露出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真的是亲妈吗?
安允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还好,他还算正常吧。”
张淳昕猜到了许伊言的反应,胸有成竹地说:“他肯定表面装的不在意,冷酷的要死,还要说几句话来刺激你,然后又厚着脸皮找你,对不对?”
安允被张淳昕火热的目光注视着,点了点头。张淳昕露出得意的笑容:“我还不清楚这小子吗,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张淳昕数落完许伊言,心里松快了很多。她与安允许久不见,发觉安允的变化大了很多。他比以前胖了点,头发长了些,眼睛更亮了点,没有以前那么内敛的感觉。
张淳昕感叹:“这些年过得还好吧,当年的确是许家对不起你,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便插|手,许伊言没长嘴巴,让你受委屈了。”
安允受宠若惊,连忙挥手:“没有没有,安家也有……”
张淳昕接过话:“这没啥好客气的,算了,这事就别提了1咱们向前看,对吧。”
张淳昕豁达的态度感染了安允,安允也郑重点头:“好,不提了。”
“对了,许伊言给我讲了点安家的事,你后来把腺体移除后,身体有什么后遗症吗?”张淳昕突然问道。
这个安允一直闭口不谈的问题,就这么被张淳昕提起。
张淳昕见安允面色一怔,就知道一定有,而许伊言又没说起过,于是问:“许伊言没问过这个问题?”
安允逃不过了,张淳昕终究是比安允多活十几年,洞察力强,经验深厚,安允再怎么遮掩也藏不住这件事了。
安允点头。
张淳昕默了默,抓住安允的手腕,长叹口气:“那些年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