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阻隔法》咔咔鲨

28、Chapter 28

　　葬礼前一天的晚上，许伊言在安允这边留宿。
　　按照许伊言的说法，既然一大早就要见面，何不直接在这里睡下，省去他来回路上耗费的时间。
　　睡是睡了，不过睡的是沙发。
　　安允看不下去，让他去床上睡觉，许伊言义正言辞地对安允说：“不用，我睡沙发就行。”
　　许伊言是打定主意要将绅士原则贯彻到底。
　　安允无法理解：“你怎么回事？是我哪里有做的不对了吗？”
　　“没有，你很好。”许伊言脸色僵硬地解释：“我们慢慢来，我不希望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举动会让你感到不适。”

　　面对许伊言另类的体贴，安允心里百味陈杂，他看了眼许伊言，商量着说：“不然你去重新开一个房间吧？”
　　许伊言拒绝：“不用，沙发很好。”
　　安允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许伊言睡沙发。
　　许伊言固执己见，安允拗不过，只能让许伊言睡沙发。

　　第二天起床，安允醒来就看见许伊言眼底发青，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摁动，好像是在打字。
　　听到声响，许伊言抬头：“醒了？”
　　“嗯。”安允起身去洗漱。
　　许伊言：“我打个电话，工作上的事。”
　　安允点头。

　　他们出门的早，许伊言开车，安允坐在副驾驶。许伊言看见安允推上放着的发黄的柳枝头环，问：“这是要拿来干什么？”
　　树叶快要干瘪，安允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它。“送给毛毛的。”
　　许伊言建议：“这个都快枯了，重新编一个吧。”
　　“不用。”安允摇头：“就这个，可以了。”

　　葬礼布置的很简单，人很少，安允一眼就看见了安昊。他穿着黑色西装，头戴黑色帽子，一个人站在人群之中。
　　阳光洒在绿油油的草坪上，隐隐能闻见青草的清香。其他人都撑着伞，唯独安昊一人头顶烈日，鼻翼的阴影拉得很长，他的眼神望向远方，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下一秒，安昊精准无疑地看向安允，又看见安允身侧的许伊言。

　　安昊没动，是安允一步一步走到安昊面前。
　　周围的人看见他们，默契地移出位置，三人附近空荡荡的，像是与四周有了排斥。
　　“你们来了。”安昊说。
　　安允侧头看向另一边，是毛毛的墓碑。他的手上还挂着头环，他弯腰将头环放在前面。
　　安昊看了眼快要枯萎的柳条，说：“她从来没见过柳树。”
　　安允直起身子，看着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孩子眼神稚嫩清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她呆呆地望着镜头，仿佛有无限的好奇心。

　　安昊见到许伊言，露出笑容，不见笑意。
　　“好久不见啊，许少爷。”安昊说：“想不到你对安允如此念念不忘，几年了还余情未了，依然抓着安允不放。”
　　许伊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安昊，安昊的话激不起许伊言半分，他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安昊，连一句话都舍不得对他说。
　　被人无视，安昊也不尴尬，说：“许少爷当年不是很生气吗？明知道安允已经和别人订婚了，还要拉着脸找我说要见安允一面，最后得知安允消失不见，你还气势冲冲地说再也不想听见安允的任何消息。”

　　安允看向许伊言。
　　许伊言不耐烦地看向安昊，眉头紧皱，眼里尽是嫌弃，仿佛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安昊消失在他面前。
　　安允轻轻拍拍许伊言的手背，对安昊说：“说够了吗？”
　　安昊如同被踩住了尾巴，彻底露出憎恶的表情：“怎么？不能说吗？我说的都是事实。”
　　安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含着几分无语的口气：“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一昧提起过去，只能说明现实生活过得不尽人意，只能靠揭短来维持自己仅有的不值一提的骄傲。

　　安昊的处境说不上悲惨，但也够得上可怜，老婆没了，孩子死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安昊冷声笑了笑，可在安允眼里，就是在掩藏他的心虚。
　　安昊闭上眼，阳光下的他，脸色煞白，没有血色。
　　许伊言拉着安允往后退了一步，十分嫌弃安昊此刻如同疯子的状态。

　　葬礼的后半程，安允不再和安昊有过任何交流。
　　事实证明，叶霜亭的担心是多余的，安昊早已不似年轻那般强势有力，安允也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任由安昊摆布。
　　安昊的手伸不到安允身上。
　　应该算上许伊言的功劳。他一刻也不松懈地跟在安允身旁，安允往左一步，他往左一步，安允转身，他也转身。
　　像个影子一样跟着安允。

　　毛毛很少到屋外接触自然，体弱多病常年浸泡在药堆里，今天是个好天气，上天也希望毛毛走的开心。
　　孤独可怜的孩子，安允心里想着。
　　希望来世运气好一店。

　　葬礼结束后，安允没有和安昊告别，和许伊言直直地离开这里。
　　在门口，安允遇见了兰医生。
　　兰医生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长裤，没有穿着白大褂，安允没有立即认出。还是兰医生走到安允面前，喊出了安允的名字，安允才反应过来。
　　“你来参加葬礼？”安允问。他记得刚刚葬礼上没有看见兰医生的身影。
　　兰医生忽略掉许伊言带有敌意的目光，说：“不是，我来找你。”

　　三人坐在车内，许伊言坐在驾驶座，安允坐在副驾驶，而兰医生，坐在了后排。
　　其实安允是想和兰医生并排坐在后座，他的手放在后门的门把手时，许伊言以一种即将要被抛弃的可怜眼神往向安允。
　　安允手僵住，迟疑的几秒里，许伊言也不开口，默默把决定权给了安允。
　　兰医生已经坐在车内了，安允还是转去坐在副驾。

　　他们行使在车道上，安允后悔不该心软坐前座。他侧着身子和后排的兰医生交流：“找我什么事？”
　　兰医生坐在驾驶座的后面，他说：“昨天我回柳家，知道了一些事。”
　　安允目光诧异。兰医生：“不用惊讶，我是柳家人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安允：“那你听见了什么消息？”
　　兰医生疲惫地眨了眨眼，镜片下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散不开的雾。“柳家一直在支持腺体移植实验，我只是其中一个，安昊也是他们的工具人。只不过安昊是最为冒险的一个，愿意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

　　这个事实并不让安允感到惊讶，事物拥有两面性，表面越是光鲜亮丽，背后的腐朽黑暗越是难以想象。
　　作为世家，柳家能够多年不倒，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我是beta，alpha还是omega对柳家来说并不重要，柳家并不缺alpha，是我的父母需要一个alpha的儿子。”兰医生很少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我的研究方向吸引了主家的注意，我的父母也为此感到满意。”

　　短短几句话，安允明白了兰医生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他努力的在他研究的领域发展，为的是被主家承认，让父母满意，不再为自己是beta而感到羞愧。
　　“我终止研究后，安昊没有放弃，他通过柳家找到了其他人。”兰医生说。
　　兰医生的话让安允后背发凉，他手趴在靠背上，手掌微微发颤。
　　他缓慢迟钝地摇头，试图否决心里的猜测，可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让安允喘不上气。
　　“毛毛的确被当做实验体做了手术。”兰医生宣判了最后的结果。

　　这是安允最不愿意听见的结果。也是安允无法回避，不得不直视的结果。
　　“毛毛才几岁啊。”安允说。
　　兰医生：“安昊认为你们的失败在于年龄，若是早一点植入，说不定腺体就能和身体慢慢融合，排斥反应也不会那么激烈。”
　　兰医生的话如刀子般一刀一刀扎在安允心上。许伊言看不下去，对兰医生说：“你别说了，我们先回去。”

　　“在路边停车吧，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先走了。”兰医生说。
　　许伊言也没客气，把车停在路边，对兰医生说了句：“好走不送。”
　　兰医生点了点头，看了眼安允，对安允轻声说了句再见，便转身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记忆里的兰医生穿着永不褪色的白大褂，沉稳冷漠刻进了骨子。安允看着车窗前逐渐远去的兰医生，他形影单只，走得很快，衣角被风扬起。
　　从开始到结束，兰医生孤身一人。
　　安允：“他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些。”
　　许伊言垂眼看着安允，摸了摸安允的脸颊，确认他的温度，又理了理他额前的刘海，说：“柳家前几天发生了些事。”
　　安允偏头看许伊言。
　　许伊言收回手，说：“柳家家主生病住院，各系看情况不对，在争夺财产，闹得不可开交。”
　　这种安允在小说里才看见的情节居然真实发生了。

　　安允脑海里想起某一个人：“柳倦呢？”
　　许伊言默不作声，发动汽车驶入车道。
　　逃避话题的动作不要太明显，安允撇嘴，说：“欲盖弥彰。”
　　许伊言：“他父母就是靠讨好老家主才在柳家很有地位，没什么硬实力，现在保住他们自身的财产都费劲。”

　　怪不得最近几天都没瞧见柳倦，原来他自顾不暇了。
　　安允手肘撑着车窗，窗外的风呼啦啦的吹进车内，把许伊言给安允理好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安允闭上眼，心头苦闷。
　　报应？
　　安昊说的报应，是什么？

　　夜里安允正在手机上看回C市的机票，许伊言忽然给他打电话，安允有一种做亏心事被发现的感觉，接通电话。
　　许伊言没等安允说话，抢先道：“兰医生去自首了，关于腺体手术的事。”
　　安允大脑瞬间空白，他听见许伊言说：“等会儿警察会来找你，你不要害怕，我现在正在来的路上。”
　　许伊言话音刚落，房间的门便被敲响了。
　　他的大脑不能思考，是身体的本能驱动他开的门。
　　门开后，站着几位穿着警服的人，他们让安允配合一下，去警局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