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阻隔法》咔咔鲨

18、Chapter 18

　　许久没见，兰医生的外貌如旧，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沉着冷静的面容，以及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安允坐在板凳上，许伊言站在他的身侧，屋内的白炽灯抵不过窗外白光，却能清晰地看见兰医生五官的细微变化。

　　方才他们走进门的瞬间，安允注意到兰医生的瞳孔微不可闻地颤抖了。
　　见到他这个意外来客，兰医生会想到什么？会想起安斐吗？安允不得而知。

　　只是片刻，兰医生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表情。
　　“好久不见。”安允主动开口说。

　　兰医生抬眼看向站在安允身侧充当保卫者的许伊言。许伊言面色很冷，带着几分警惕和警告。
　　兰医生点头。

　　安允说：“没想到会和你又见面了。”
　　“嗯。”兰医生开门见山地说：“找我什么事？”

　　兰医生的语气一直都这样，冷冰冰的，没有缓冲，没有感情。安允早已习惯，反倒是许伊言生出几分不悦，蹙了眉。

　　安允抬起左手抓住身侧许伊言的右手，手指挠挠许伊言得手心，安抚许伊言，然后对兰医生说：“你还在给安昊做那方面的研究吗？”

　　虽然方才许伊言说号不难预约，但安允专门提前去医院公众号看过，兰医生一周只放几天号，且名额有限。
　　兰医生的号绝不好抢。

　　也就许伊言的身份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号，安允的仇富心理又上涨了一点。
　　安允注视着兰医生透明镜框后的眼睛，他知道，兰医生从来不会说谎，与其说不会，不如说不屑。

　　“没有，安斐去世后植入腺体研究就终止了。”

　　安允没有接话。
　　兰医生身后挂着蓝色的拉帘，屋子向阳，白光透过窗户映在帘上，将窗户的框影完好的显现出来。

　　他一直手放在键盘上，维持着打字的动作，手上的青筋凸起，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手下垫着几张白纸。
　　许伊言抓了抓安允的手。

　　安允反问：“没有？”
　　正如安允所知，兰医生不会说谎，也不喜欢重复，这对他来说都是浪费时间精力的行为。

　　兰医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许伊言上前半步，兰医生不为所动。
　　安允抓着许伊言的手使劲往后拽，正要开口说话的许伊言被迫往后靠，话也被憋回了肚子里。

　　许伊言有几分委屈地看向安允。
　　安允没理会许伊言的小动作，站起来，挡在许伊言身前。

　　“我今天早上去看安斐了。”安允说着莫不相关的话题。
　　兰医生眼神微动，双手撤回桌面，放在大腿上。
　　安允：“我碰见了安昊。”

　　兰医生抬头看安允，安允身后被遮住半个身体的许伊言也正探着脑袋往前瞅。
　　有些滑稽。

　　安允继续陈述道：“安昊重新娶了一个omega。”
　　兰医生平静地问：“你想问那个孩子的事？”
　　安允纠正：“她叫毛毛。”

　　兰医生起身，他虽然和安允都是beta，却比安允好了五六厘米。事实上，如果不说他是beta，大家都会将兰医生认作alpha。

　　“毛毛就在这个医院里。”兰医生忽然说：“你是不是怀疑，安昊让我对一个几岁的孩子下手做腺体实验？”

　　也许是天空一朵云挡住了太阳，天阴了下来，帘上的影子也不见了。兰医生伸手在桌边拿起一束用橙色色纸包装的花，花被修剪的很漂亮。

　　安允从进门时所以的注意力都放在兰医生身上，没有看见桌上这束美丽的花。

　　花束不大，不占空间。兰医生把花递给安允：“每年的今天我都会买这束花放在这里，一周不到它就会枯萎，然后保洁阿姨会把它收走。你拿走吧，带它去更好的地方。”

　　兰医生的声音回荡在室内，光滑的米色地砖上倒影着他们的身影，安允一动不动地望着兰医生。

　　那束花很鲜艳，被保护的很好。可不适合安允，对于一个嗅觉有问题的人来说，养花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安允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安允。”兰医生很少开口喊过他的名字，从对方的嘴里念出来，数年不见，几分陌生的声线，让安允有些许的茫然。
　　“对不起。”

　　这场谈话很短暂，不到五分钟。
　　安允抱着那束花出门，走廊的灯光偏黄，世界陡然暗了几度，安允小心地靠墙走，身侧的许伊言拉住他的臂膀，两人默默地走完了整个走廊。

　　走廊很安静，时不时走过几个护士，座椅上的人沉默着，大家心照不宣的不说话。
　　走到了尽头的楼梯口，许伊言使了点力拉住安允，安允侧头看向许伊言。
　　许伊言：“回去吗？”
　　几秒后，安允说好。

　　兰医生给他植入了omega腺体，他们是不正常的医患关系，是替安昊做事的坏蛋，可他也是安斐喜欢的人。
　　安允一直不明白，安斐为什么会喜欢兰医生，是同为beta，不被家人认可的惺惺相惜吗？

　　毫无疑问，兰医生的悲惨身世，致使他致力于腺体移植研究。不幸的是，两次实验都以失败告终。
　　安斐没有他的好运气。
　　安斐在生命的最后，回头看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呢？
　　喜欢是情不自禁，无法控制，毫无道理可言，这一点安允也深有体会。
　　两个相同灵魂的吸引，更是如此。

　　安允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玻璃窗外不断后移的建筑，开口问：“许伊言，你恨我吗？”
　　他们从兰医生那儿出来后，许伊言就一直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安允的一举一动，开车也时刻用余光瞄安允。

　　安允问的意外且猝不及防，许伊言大脑宕机了，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恨我吗？”安允一字一字重复道。
　　其实安允已经后悔问出口了，他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为什么这样说？”许伊言目光深沉，双手死死地抓紧方向盘。
　　安允顿了几秒，慢吞吞地说：“因为我骗了你。”

　　多给一点爱，就好像能遗忘恨。
　　不然安斐怎么会喜欢兰医生？明知是陷阱，还要一头栽下去。死在了喜欢的人的手术台上。
　　真是浪漫。

　　许伊言把车停到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侧身将安允扳过来与他正视，一字一句说：“安允，应该是你恨我，而不是我恨你。”
　　“我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几句话是为什么，你记住，你才是受害者，我当时没有给你安全感，让你不能依靠我，那是我的错。”

　　许伊言的双手抓着安允手臂，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正经的许伊言，字字句句都很用力，生怕安允听漏了一个字。

　　“安允。”许伊言放轻声音，用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近乎祈求得声音说：“忘掉从前，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
　　重新。
　　叶霜亭也这么说过，过去的就过去了，人应该往前看，未来才是人生的方向。

　　安允：“可是……”
　　许伊言伸手捂住安允的嘴，不让他说话。
　　许伊言：“我现在认识的安允，是一个beta，未来，他也是一个beta。”

　　安允鼻子呼出的人气喷在许伊言的手上，嘴上还有这手上温热的气息。
　　“我喜欢的安允，是beta。”

　　早在和安允重逢的那个晚上，他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无论beta还是omega，他选择的只是安允这个人。

　　安允呆呆地看着许伊言，失去了所有的思考，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许伊言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两人在狭窄的车内近距离地注视着，外面的是是非非都无法打搅他们。
　　这一刻，安允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一直沉溺在过去痛苦的人，是他自己。

　　手机铃声打断了一切。
　　许伊言松开手，坐回身子。安允从兜里掏出手机，看见是叶霜亭的电话。

　　许伊言也看了眼安允的来电信息，看见是叶霜亭后抿了抿嘴，重新发动汽车，驶入马路。安允接通电话：“喂，叶姨。”
　　“安允，你回去了吗？”叶霜亭关心地问。

　　安允连忙看了眼时间，发觉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时间居然拖了这么久。
　　“在回来的路上了。”
　　“吃饭了吗？”
　　这下遇到难题了。

　　他不知道许伊言下一步是送他回酒店还是去吃饭。他犹豫地看向许伊言，正巧，许伊言也看了他一眼。

　　许伊言眼神略带点不满，两人刚刚还进行了一场深刻的交流，安允情绪还没转换过来，许伊言已经成功切换了，又变回日常生活中那个傲气的大少爷。

　　“我在外面吃，叶姨你不是去和孟成说去高中参加那个活动吗？”安允说。
　　叶霜亭：“是，正在去的路上。”
　　安允：“玩得开心啊！”
　　叶霜亭笑道：“这有什么好开心不开心的。”
　　安允一本正经道：“叶姨你难得出门一趟，当然要玩的开心。”

　　平日里的叶霜亭，每天基本是学校、家这两个地点来回切换，出远门还是因为工作出差。安允也经常劝叶霜亭多出去玩玩，例如跟同事一起报个旅游团等等，都被叶霜亭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这次难得出来，安允是真的希望叶霜亭能多走动走动。
　　叶霜亭：“行行行，对了，你下午一个人呆酒店吗？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今天孟成来酒店的时候，我正和华小冉聊天，华小冉说S市有一家网红餐厅味道特别好，天天爆满，刚好孟成说他认识那家店的老板，晚上大家可以一起去吃。”

　　话音刚落，汽车猛然一个急刹，安允注意力都放在电话上，惯性下身体猛然被安全带勒住，安允发出嘶的一声。

　　叶霜亭在那头问：“怎么了？”
　　安允转头看司机，司机本人抬着下巴目视前方，高傲地挺直后背，似乎没看见安允的注视。

　　他们停在了十字路口上，而前方亮晃晃的红灯昭示着许伊言刹车的原因。
　　安允先安慰叶霜亭：“没事，刚刚红灯，刹车太急了。”

　　叶霜亭：“你打车吗？这司机行吗？你注意安全，如果坐着不舒服直接下车重新打一辆。”
　　叶霜亭操心的有点多，但是以安全的角度出发，还是情有可原。
　　安允反应过来一件事，他的手机开着免提。
　　也就是说，内心可能有点脆弱的许伊言大少爷完完整整地听见了叶霜亭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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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允17岁日记摘取
　　片段一：
　　安昊决定让哥哥植入alpha腺体了。安昊让哥哥请假回来检查身体，电话那头的哥哥一直不说话，刘阿姨哭着让安昊不要这么狠心，安昊嫌刘阿姨吵，把她关进屋子里了。
　　哥哥最后答应了。
　　我腺体那个位置越来越难受了，有几次痛的时候，我的胸口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甚至半夜都被痛醒。我给兰医生说了，他给了我一些药，说能暂缓身体的状况。
　　许伊言今天又没回来，他参加了一个大赛，快要结项了，很忙，好几天都在了学校那边睡觉。刚刚我腺体不舒服，打电话想找他帮忙，是柳倦接的，他说许伊言正在忙，没空接。
　　我好害怕。

　　片段二：
　　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行了，植入的那个omega腺体每天都在发肿发胀，兰医生开的药只能短暂地缓解一点点，药效一过照样好痛。
　　许伊言的信息素反而会让我的腺体受到刺激，今天他给我信息素的时候，我直接晕了过去，被安昊送回医院了，兰医生说我必须取出腺体，安昊拒绝了。
　　安昊不要我再见许伊言了，他让我忘掉许伊言，他说会给我重新找一个新的alpha。
　　可是为什么不把腺体给我取出来？
　　如果一直不取出来，我会不会像安斐那样，因为排斥反应而死去。

　　片段三：
　　今天，我见了孟成。
　　我好难受，我的头好晕，好想吐。我的药被安昊收走了，他不给我吃。
　　我会不会死掉？
　　我好害怕，屋子好黑，没人陪我。
　　我好想许伊言，他为什么还不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