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隐身衣也会成为万虫迷》银河梦游者

4、争吵

　　诺因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准确的说，是莱昂拿着他给的雇佣费，全程强迫诺因看着自己买的房产，并且嘴上乱七八糟说，这表面上看是我的房子，其实是你出的钱，所以是你我的房子，以后要是过不下去了，分房可是个大问题呢。

　　诺因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了，家里的那台AA的顶配治疗仓一直只有他在用，他想，莱昂亏了。他没有动，静静地看了一会窗外摇动的树影，今天天气很好。

　　“是不是醒了，听到你呼吸声变了，起来吃饭啊。”莱昂隔着门说，他没有推门进来，走去厨房端好了饭菜。很快，食物的香透过门窗的缝隙钻进来，替他催促诺因起床。

　　今天的菜以清炒为主，花大价钱买的雄虫补品新湖草绿而亮，高蛋白含量的异兽肉有嫩红的色泽，菌菇汤冒着热腾腾的白烟，当然还有诺因最喜欢的饭后甜点，榛果蛋糕。莱昂在诺因来之前是不会做饭的，雌虫雇佣兵都是喝方便快捷的营养液，或者有空有钱了去找个餐馆吃一顿。但是后面为了养好珍贵的小雄虫，莱昂也慢慢学着做了。现在，莱昂有信心，等他退休了，开个雄虫餐厅，能赚的盆满钵满。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活到退休。

　　莱昂主动提起了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话题：”你不一定要自己去首都星，只要你能等，我会帮你查明当年事情的真相，也会帮你解决那些手上沾满罪恶的虫。”

　　诺因毫不留情地戳破莱昂的言外之意：“你帮我？还是你想替我死？”

　　这些年莱昂很少生气，如果他真有幼崽像诺因这样好带，他起码会因为不生气年轻几十岁。但是现在他沉下脸，像诺因戳破他一样，他也把诺因的心思挑明。

　　“如果当年A70案背后真的有沃尔图加的影子，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你以为自己在赎罪？你只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命！如果你在乎的虫都还活着，他们会想看着你去死吗？诺因，你不知道你总是在惩罚自己吗？”

　　诺因看着餐桌的纹理，避开莱昂的问题，只是说：“达莫克的话不能全信，我查到的资料，A70案在达莫克调任前三个月就有他的参与了，他即便不是主谋，也在其中担任重要角色，他绝不无辜。”

　　“回答我的问题，诺因！如果真的牵扯到沃尔图加，你打算怎么办？如果沃尔图加真的干净，你为什么执意要去首都星？你有为自己打算过吗？”

　　“莱昂，只要我不彻底解决这些，我就永远不能只是一只普通的雄虫。我一无所有，没有姓名，没有身份id，没有家，没有办法开启新的生活。我只是想像普通雄虫那样活下去。”

　　莱昂深深地看着诺因，他有时候很讨厌自己的敏锐，如果不那么敏锐，就可以被诺因的话刚刚的话骗过，就可以看不出诺因也不过是在自我欺骗。

　　诺因才刚刚成年，莱昂又一次认识到这个现实。

　　他叹了口气，在这场争吵中认输：“我会永远相信你想让我相信的，但是诺因，你从来都不是一无所有，你在乎的虫给你的爱从来不会因为他们的死亡而消失。对自己好一点，好吗？去首都星的资料我来解决，你吃好了好好休息吧，碗筷等下我洗。”

　　莱昂回到自己的卧室，为诺因留出独处的空间。

　　餐桌前，诺因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迷茫。莱昂妥协了，有了他的助力，自己想做的事情无疑会降低很多难度。手刃了A70案的总指挥达莫克，背后的黑手也暴露踪迹，他为什么察觉不到多少复仇的轻松和快意呢？

　　诺因看向榛果蛋糕，在他的记忆里，雌父会温柔地将他抱在膝上，听他讲不着边际的幼崽话，时不时在他说累的间隙，喂一点甜水和亲手做的榛果蛋糕。虽然雄父的身影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当时的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虫崽。午后的阳光很温暖，金色渡在父子俩相同颜色的发丝上。微风习习，树影婆娑，好像世界只有美好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他有时候站在童年的光阴里，看到了雌父脸上会透露出些许悲伤？

　　为什么，雌父？

　　首都星诺瓦斯，是虫族星系的政治心脏，虫族最重要的政府机关都位于此，包括总统府、议会、最高院、大使馆，银行、交易所，企业总部。它拥有最顶尖的防御系统，轨道武器平台、地面防御阵地，以及驻扎的精锐部队，也拥有严密的身份验证和审查，其难度和太空港安检差不多，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它实时连通中央数据库。

　　这对莱昂来说也不是难事，他出入首都星的次数只能用成千上万来形容。对诺因来说进去也不算困难，诺因不知道手上有多少张不同家族的内部通行证，难的是让诺因在首都星合理滞留。诺因这个小犟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预估要是在首都星待三年，三年内他顶替的虫都不能有计入中央数据库的行踪，三年估计还不够吧。

　　真头疼啊。

　　莱昂在几个方案中抉择，找个虫绑了诺因使用的通行证的虫，最简单也最好控制。但是……莱昂想到诺因的话，“没有姓名，没有身份id”，他叹了口气，打开智脑通讯录，向很久没有联系的虫发起了通讯申请。

　　对面很快接通：“喂，莱昂。”

　　“哥，给我搞一个能记录到中央数据库的雄虫身份id，基础信息和行踪记录都发你了。”

　　资料被接收。

　　“真难得，一只雄虫，你当年不是为了不想跟雄虫结婚直接离家出走吗？现在看上了，十八岁，你也下得去手。”

　　“哎哎，诺因可是我从十三岁开始带大的，假设他想叫我雌父，我马上就能给我们家户口上只虫。”

　　“你先找只雄虫结婚，再谈当雌父。好了，一周后他的身份信息就可以用了。T45星附近的星盗也是你的老熟人了，这次，我在诺瓦斯监狱整理了足够多的空位。”

　　”好好好，你把资料发我。对了哥，我的雄虫崽跟沃尔图加有点牵扯，这次，恐怕我也……”

　　”你想做什么随你，雌父都管不了你，何况我？但是，在中央数据库，奥尔维特家族从始至终没有一只叫莱昂的雌虫。”

　　通讯结束，莱昂倒在床上，养好一只小诺因可真难啊，又给自己揽了个活，得速战速决才行，直接衰退期去吧，就是更麻烦点。

　　在一周等待期内，除了做必要的准备，诺因又接了一单委托，是曾经找过他的C103资源星卡尔米利安家族的长子，说这一次要带他的弟弟们都长长见识。

　　诺因其实应付不来幼崽，哪怕他跟幼崽们打交道最多。卡尔米利安家族的长子拉着他的衣摆，得意地向他的弟弟们隆重介绍：“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厉害的大哥哥，有他在，雄父就是气死也找不到我们哈哈哈哈哈哈！”

　　诺因看着三对六双无辜的眼睛一齐看着他，头皮都发麻了一瞬。还好他虽然不擅长，但是经验足够多。诺因半蹲下来，笑起来，冷泉一样的声音也柔和下来：“你们好，接下来的旅途，要跟好我。”

　　所有接触过诺因的雌虫都认为，诺因最大的杀器是他的脸。

　　诺因的长相与主流雄虫审美大相径庭，他跟娇美、可爱这样的词汇毫不沾边。诺因有一双异色的眼睛，银色如皎洁的月，蓝色如烁光的湖，静静镶嵌在有着纤长睫毛的漂亮眼眶中，眼尾呈现的不明显的上翘的弧度。他的鼻梁高挺，是晨曦在雾中慢慢地请极远的寒山显露的轮廓。唇稍薄，颜色是淡淡的粉——只生长在某个旅游星代表性的花卉才有这样漂亮的粉。他只用站在那里，不再需要任何雕琢和装饰，就已经是所有虫不能想象到的至美造物的凝结。无论任何审美的虫，都不能否认诺因的美，他漂亮到让虫忘记审美的框架。

　　诺因在没什么表情时，会让虫想到高耸入云的雪峰山顶中最洁白也最冷淡的雪，没有虫能被允许接近他，用温度玷污他。但是，当诺因笑起来时，早春接替寒冬，万物在其间慢慢融化，仍然有不能忽视的冷风，但是现在，这样的风是给初春准备绽放的新的生命的温柔恩赐。

　　其中一只虫崽直接看呆了，半响，他鼓起勇气红着脸，拉住诺因的手指，大声宣告：”哥哥，你好好看，等我长大你嫁给我吧！”

　　周围的虫崽立刻叽叽喳喳插进来。

　　“凭什么凭什么呀，我最听话，大哥哥要嫁给我才对！”

　　“我年纪最大，要嫁也是先嫁给我！”

　　“哥哥，你嫁给他们了也要记得嫁给我啊！”

　　卡尔米利安家族的长子很不屑，他已经对诺因的脸免疫了，出声打断了这场闹剧。

　　“好了好了，虫脸再好看也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啊。我们赶紧出发吧，目的地我保管好玩又好看，比看虫脸有意思多了。等下再磨蹭会被发现的。再说了，雌虫对雄虫才是嫁，雄虫对雌虫是娶，笨死啦！”

　　虽然旅游完毕后，对于看风景是否比看诺因的脸有意思，大家又吵成一团。

　　而现在，幼崽们听着长子的话，心里充满好奇和快乐。诺因让他们手牵手，然后开启精神屏蔽，接着一个个踏进量子相位跃迁设备。

　　仓门关闭，设备启动，跃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