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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陈意之,字文若,御马监陈奉之子。其父陈奉入宫前,就是一酒徒无赖之人。欠下赌债被债主追杀,为避祸抛妻弃子自阉并寻到门道入了宫。后在大内竟混得风生水起,万历二十七年衣锦还乡,奉旨前往湖广开采兴国州矿洞丹砂,充任荆州税使。

      而然他到荆楚,地方就没那么安定了。不到一年,武昌的愁苦民众就思乱截杀税使,火烧巡抚衙门。

      荆州推官华钰、知州高则巽上书弹劾陈封,请求缉拿非法税吏,罢议矿税。陈封反诬陷华钰、高则巽阻挠征税,煽动民众叛乱。

      在此之际,他的儿子陈意之突然于四月初从荆州启程来京探亲。至于探什么亲,看锦衣卫这阵势就晓得了。所以陈意之应当是携带了迫害荆州推官华钰、知州高则巽罪证上京来的。陈封是宫里的大太监,爪牙朋党甚多,京中自有帮他周旋此事之人。

      但这些关于陈意之、华钰、高则巽的事都涉及了机密,不能外泄。沈鲤就只知道自己要去画舫上接近一个南边来的商客,帮锦衣卫偷一个盒子出来。

      轻烟楼的鸨母桃玉姑给她拾掇了一套行头,弄的京城现下最时新的样式。用假髻盘起三寸许的牡丹头,蓬松光润。明黄色主腰,外面就只罩了豆绿色的对襟窄袖长衫,裙子还是绛赤朱丹红的素罗纱马面,穿得很是清凉。

      清明前后,京城里还有些冷,沈鲤感觉身上凉飕飕的,空荡荡的。

      平日里她衣服好喜穿的宽松,好身材都藏在灰扑扑臃肿的差役服里。今日桃玉姑准备的衣服又紧又小,那主腰勒得她怀里的那对白兔都要蹿出来了。她从没这样穿成这样过,只好拘谨的捂着自己。

      再有就是她觉得桃玉姑在自己的脸上糊了一层粉腻子,现下晾干了,动动面皮,立马就开裂了,倏倏地掉粉渣。

      但拿了菱花镜一瞧,脸上又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有好长的一根苍蝇腿夹在她眼皮上,眼睛下横着两只大卧蚕宝宝。脸颊上扫大片桃粉色的胭脂,据说是京城时下最时新的牡丹妆,仿得是洛阳牡丹名品。嘴巴也抹得很红,沈鲤牙齿生得又白又整齐,还大颗大颗的。她一呲牙,就跟吃人的妖怪一样。

      看见里的“妖怪”,沈鲤啪的就扣住镜子,变扭的扯衣服,像是有蚂蚁爬到了身子一样难受。

      “桃姑姑,这就是京城最时新的样式啊?这衣服是不是有点穿得太少了,现在天还那么冷会受凉的,还有您怎么把我拾掇成妖怪狐狸精了。”

      桃玉娘:“对啊,最时新的样式。狐狸精哪儿不好了,男人最喜欢轻烟楼里的狐狸精了。姑娘底子好,虽是糙贯了,正经打扮起来可是不差。”

      她弄完就开门去唤了飞鸢来,看见沈鲤,由衷的大竖拇指表示很漂亮,然后让她看了陈意之的画像。

      看着一个相貌周正俊朗,文质彬彬的文弱书生。不像是什么十恶不赦,要出动锦衣卫大驾的人。

      沈鲤想,约莫是什么人面兽心之徒吧。

      锦衣卫在外面筹备好了之后,她混进轻烟楼的歌女里跟着上船。画舫蔽河,舱口阔大,可容数十人。内铺设波斯织毯,陈列红木小案几,美酒佳肴尽置其上。仓内不设圈椅圆桌,放的都是俩人坐的软榻,铺着昂贵的织锦软垫。

      到了舱门外,桃玉姑引着歌女朝里面招呼了一句。舱门应声而开,姑娘们就跟小鱼一样钻进去,挨着一个个男人身边坐下。

      这时就要看谁的眼睛尖,动作快了。抢到了好的,能少受些罪。遇上脾气不好粗暴的,一夜下来要人命都有。

      沈鲤虽然不是为了抢恩客,但她有任务,就必须要挤到为首的位置去。因为陈意之坐在那儿了,显然他还有相好的。一抬手,旁边一个抱琵琶的姑娘便凑上去了。

      她只好一脚踩住那姑娘的裙子,绊了她一跤。脚底抹油,溜到了首座边上,挨着陈意之坐下来。抱琵琶的姑娘晚了一步,只能坐在首座之下,狠狠的瞪了沈鲤一眼。

      而沈鲤这边已经殷勤的给陈意之倒上酒了,掐着嗓子,细声细语道:

      “陈公子,今夜就让奴家来陪您吧。”

      她双手举起举杯,眼巴巴的喂到陈意之的嘴边。摆出十足的媚态来,跟条水蛇一样扑到人身上。一下用力过猛打翻酒杯,弄湿了陈意之的裤子。

      “哎呀,陈公子奴家不是故意的。”

      沈鲤连忙抓着手绢去帮忙擦,一阵手忙脚乱就把人挤到了小榻边上。

      轻烟楼是专供商贾富豪、外国使节玩乐的青楼。属官营青楼,是要想交纳税银的那种,自洪武朝南京十六楼就成定列了的。南北二院,三十二楼,数得上名号得名妓不下百余人,底下歌姬舞女更是不计其数。

      沈鲤这等生面孔突然出现,人都以为她是新来的,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那种。适才那姑娘瞧不贯她的这等轻浮样,冷冷嗤鼻道:

      “妹妹这猴急样是做什么,除了身上那副皮肉就没有拿的出手的了吗?”

      陈意之对她倒是感到新鲜,打湿的衣裳也不慎在意,揽着劲瘦的腰肢做坐正,好奇问道:

      “这位姑娘今夜倒是第一次见,叫什么名字,都会些什么?”

      沈鲤透过对面的船窗,江面落下冷月,波光粼粼。她胡诹了个花名,道:

      “回公子,奴家江月,奴家会.......”

      酒宴上的姑娘,抱琵琶的抱琵琶,拿萧的拿萧。一个个才艺双绝,摆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看样子不是普通的酒会而是斗艺。

      她扫了一圈,暗自琢磨编个什么借口好。陈意之就抓了她一手的老茧的手,颇为好奇问道:

      “名字倒是有几分诗意,姑娘都擅长些什么,弹琴跳舞会吗?”

      沈鲤下意识的摇头,“不会。”

      陈意之:“吟诗作对呢?”

      沈鲤:“不会。”

      陈意之:“推牌九、叶子戏?”

      她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一脸的单纯。

      陈意之无奈:“那你会什么?本公子看你踩了云瑶姑娘的裙子,挤到这边来,还以为姑娘定然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沈鲤听出了他口中的嫌弃,隐隐憋了股气,不服输道:“我会喝酒!”

      陈意之大笑,“会喝酒?嗯.....也算是一项才艺,来把酒令行起来,今夜让我们见识见识姑娘的酒量,看看你能不能这一屋子的才子佳人都喝倒。”

      这.....沈鲤有点后悔了,虽然说她酒量颇好,但喝酒误事啊!

      她担忧的看了眼江面,猜测锦衣卫应当在岸边埋伏好了,夜里就等她成事放信号了。可是......

      她眼巴巴问道:“陈公子,您明晚还来吗?”

      陈意之一愣,将这话看作是盛情的邀请,“看姑娘的表现,值不值本公子值得再为佳人赴一约。”

      那就是还有机会!

      她要是好好表现入了陈意之的法眼,就是得到了靠近他的机会。再说这人连锦衣卫都搞不定,自己怎么可能一下就成功了。首要之事,就是让他放松警惕之心,明夜还来且是主动找她。

      沈鲤思量一番,乘机讨了个彩头,卖乖道:“那我要是喝赢了,可否向公子讨个赏?”

      陈意之失笑,“姑娘想要什么赏?”

      沈鲤认真的在心底琢磨,憋了半天道:“明日十五是我的生辰,我想要公子单独陪我一夜。”

      她说的是要陈意之陪她,而不是陪陈意之,屋内的人都齐齐望了过来。

      抱琵琶的云瑶姑娘更是冷冷嗤了一声,觉得她不自量力,敢让恩客陪妓子倒是敢想。

      陈意之剑眉轻轻一挑, “为什么想要本公子陪你?”

      沈鲤环视屋内一周,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耳边,露出小鹿一般不安的眼神,“因为公子生的比旁人都好看。”

      陈意之看见攀过来的手臂下,豆绿色轻纱隐隐约约掩了一抹守宫砂,一下会意了话中之意。

      “好。”

      他觉得这姑娘蛮有意思的,同轻烟楼其他的歌姬舞女似有些不一样。举止打扮轻浮艳俗,眉眼间却隐隐有一股英气。攀着他的手臂健壮有力,肌肉分明,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柔弱无骨的纤软。他想要一层一层拨开她,看看到底是个怎么样有趣的人儿。

      “来人,上酒!”

      陈意之拍了拍手掌,外面间立刻就送了酒水进来。一众人玩闹开来,旁人都是女子行酒令,男子受罚喝酒,只独有陈意之和沈鲤相反。

      但他不知道是不会玩儿,还是故意输掉想要灌沈鲤,一连输数十场。轻烟楼的酒全然不是她于家中或酒肆小馆和的浊酒,酒劲十足,两杯下肚就有点头脑发昏了。

      陈意之更过分的是摸牌骨,叶子戏他也不会玩,酒都罚沈鲤头上了。没一会儿她就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说自己不能喝,喝醉了。

      云瑶姑娘便笑话她,用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肩膀 ,揶揄道:

      “妹妹怎么不能喝了,这屋里你一个都还没喝倒呢。你明日不要陈公子陪你过生辰了?”

      沈鲤蹭睁开眼,抬起头,指着陈意之大骂,“不能怪我,是他!陈公子也不会玩,同他一起就是张飞来了也得被灌醉!明明他也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只让我喝酒!”

      她喝醉了酒品算不得好,好发酒疯,死犟的那种。眼睛骨碌骨碌的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落在舱外扶栏的旗杆上。

      “其....其实,我才不是什么都不会!我会的可多了......那个陈公子,你起开,让我来!”

      只见她跟只兔子似的蹿出去,跌跌撞撞的跑到船舱外。一个踉跄险些翻下船去,众人连忙出来抓住她。湖面突然晃动起来的乌篷船瞬间又没了动静,平静的停在岸边,荡起丝丝涟漪。

      “你.....你们看好了,我才不是什么都不会,我还会耍棍呢!”

      沈鲤一把抽出扶栏上的棋杆,在手中倏倏转起几个花棍,吓得众人退避三舍。她拿着棍子跑到陈意之面前耍起棍子,一捣一劈,全身贯力,横扫一片。

      屋内一阵噼里啪啦,船舱外的人探头一看,除了陈意之好好的端坐着,屋内案几茶桌,酒菜碗碟被砸得稀碎,一片狼藉。

      逞完能,她就清醒了几分,丢下棍子可怜巴巴得认起错,“对.....对不起,陈公子我不是故.....”

      醉醺醺的话还没说完,身子往前一栽,眼看就要栽到陈意之的酒桌上了。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接住了倒下来的身子,“江姑娘,你醉了。”

      沈鲤这下乖了,没再胡言乱语,发酒疯。安静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咕哝道:

      “陈公子,我输了......”

      口气充满了遗憾和不甘,又有几分委屈。

      陈意之却一脚踢翻了俩人之间的酒桌,长臂一揽,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没事,姑娘虽然输了,我答应你,还会陪你过生辰的。”

      沈鲤一阵天旋地转后,醉意朦胧的双眼更是懵了。双臂揽着他的脖子,难以置信的问道:

      “真.....的吗?陈公子会陪我过生辰吗?”

      陈意之:“嗯。”

      他抱着沈鲤走出来,唤了侍卫吩咐道:

      “来人,送诸位公子和姑娘下船。告诉桃玉姑,江月姑娘今夜歇在本公子的画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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