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打工 重拾旧爱》离麦

11、开学

　　大巴从柯市高速口下来，沿途放下睡得迷迷糊糊的学生。宁雨在长途汽车站门口下车，看见爷爷骑着三轮，笑眯眯地在路边等着。

　　“爷爷！”宁雨叫完，拿着行李使劲朝那边挥手。

　　他把行李放进三轮车，熟练地跳进去坐好。然后突然回头，看见大巴车上的人，开朗挥手，示意再见。

　　谭凛也挥挥手，心想，“这180的小家伙，还算有良心。”

　　爷爷骑着三轮，从进小区开始就不停地和熟人打招呼。

　　“哎对，是，宝贝大孙子，乖得很。”

　　“学习也好，根本都不用操心。”

　　“是是，有出息，刚从国外回来。”

　　“那是，只有成绩好的才能去的。”

　　宁雨本来在后面热情问好，爷爷越说，他就越是缩在车斗里。

　　距离高一报道还有不到一周，宁雨知道这意味着曹阳也从江市回来了。曹阳是大姑宁国美的二胎，当时的大环境里，他的出生，意味着大姑会失去铁饭碗。没办法，大姑各种托关系把曹阳寄养到了乡下亲戚家，到他上小学的时候，才把人接回来。

　　小学六年，曹阳和宁雨都是班里的好兄弟，因为曹阳的生日大几个月，宁雨一直像个跟屁虫，在曹阳身后“阳阳哥哥”这样叫着。

　　当初结伴来柯市读书的两人，还因为大姑不肯给曹阳交2万元赞助费，不能一起去一中上学，而抱头痛哭过。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可能是初一期中考完的那个家长会？爷爷回来之后对宁雨大夸特夸，说老师都点名表扬宁雨模范学生，特别给自己长脸，而没提关于曹阳的任何反馈？还是每次考完试都会被对比分数，甚至是联考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的排名？

　　初中三年，宁雨住校，曹阳走读，接触少了，感情也就这么淡了。再后来就是偶尔周末回家，宁雨听说曹阳打架斗殴、吸烟逃课、通宵上网……

　　宁雨能感觉除了曹君姐姐，大家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和还在江市上班偶尔通电话的大姑联系更少了，和曹阳的关系更紧张和微妙了，曹阳甚至都不太愿意看见自己。连爷爷奶奶都不敢大张旗鼓地给自己买好吃的了。

　　每逢假期，曹阳还是会回江市，和父母待在一起。周末这种两人都不用去学校的日子里，宁雨则是能躲就躲，他不愿看见两个老的看人脸色，左右为难。

　　今天打开家门，宁雨就看见曹阳黑着脸，不情愿地对自己点了个头，然后钻进了他的房间。宁雨其实是能理解曹阳的态度的，但宁雨提供不出解决办法。

　　他以吃过了为由，婉拒了爷爷特意从花鸟市场门口买回来的自己最喜欢的葱油发面饼。他快速洗了个澡，也钻进了自己和爷爷奶奶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宁雨吃完水煮鸡蛋就出门了，一头扎进小区门口一家门脸超小的文具店里。文具店老板娘是个麻将忠实爱好者。三年前宁雨第一次来这买考试文具的时候，老板娘就在牌桌上边等着杠上开花，边扯着嗓子喊宝贝儿子写作业。

　　还在上小学的小胖男孩哪能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集中注意力，一会说这不会，一会说那不懂，烦得老板娘连连输钱，吼小胖的声音就更粗了。

　　宁雨本来走过去想问问自己挑的文具多少钱，看小胖实在哭得声嘶力竭，权当躲雨，便带着小胖写起作业来。从那以后，老板娘单方面和宁雨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宁雨放假没事就去店里，帮日搓万麻的老板娘看看店，帮小胖补补课。作为交换，那一盒盒没塑封的盗版磁带，宁雨可以在店里随便听，文具打折买。

　　因为这样的便利，他从初二开始，就没有缺过草稿纸。他甚至还以22元的超级优惠价格，拿下了一块非常不错的乒乓球拍，超市里七十多的都没这块好。

　　宁雨今天坐在文具柜后面，听着歌，玩着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我今天到电视台来还设备，顺便跟着整理视频素材。所有电视台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在夸你。】

　　是谭凛。

　　【我那是赶鸭子上架，演的，说多点就露馅了。】

　　宁雨其实心里有点惊喜，惊喜被夸奖，惊喜谭凛给自己发信息。

　　【1号开学吗？几点？】

　　【嗯，早上七点半。】

　　【好，到时候学长去欢迎你。】

　　俄罗斯方块一下变得无趣，宁雨比期待“曹阳不在家”还期待“开学”了。

　　9月的阳光味道不一样，变得不再懒洋洋。背着书包，扛着蛇皮袋从公交车上下来，看着周围初来乍到的学生和家长，宁雨老练的像个身经百战的大学长。

　　刚挤进校门口，宁雨就看见谭凛站在迎新台边，笑着朝自己挥手。两人互相走近，谭凛要去接宁雨的蛇皮袋。蛇皮袋里就是些被褥盆杯之类的，虽然不算太沉，也够勒手的了。宁雨赶紧拒绝，“学长你好好迎新，我自己可以。”

　　“我就是在迎新啊。”谭凛还是要抢。

　　“迎新还要帮忙提行李的吗？我看他们怎么只是坐那发发单子？”宁雨说着，看向迎新台后面忙碌的学长学姐。

　　谭凛指了指自己，又比了比他们，知道宁雨误会了。“我不是来迎新的，我是来迎你的。”谭凛在这场抢夺战役中取得了胜利。“走吧，先去看看分在哪个班，哪个宿舍。带你去宿舍放好东西再回班里报道。”

　　宁雨还在思考“迎你”的具体意思。

　　“我们高二的明天才正式开学，我估计你今天一个人，我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帮你。”谭凛觉得不解释一下，流程走不下去了。

　　“哦，谢谢学长。”宁雨跟着往公示栏走。

　　“谢我的话，中午陪我吃个烤饼吧？反正你们上午开完会之后估计就没事了，要到晚自习才集合。”

　　宁雨来到柯市之后除了家里和学校食堂，还没有在外面吃过，眼睛瞬间一亮。可想到自己捉襟见肘的零花钱，眼神又暗了下去。

　　“去吧，十几年的老店，我都好久没吃了，就当陪陪我？”谭凛还在试探。

　　宁雨想到自己书包内兜还有爷爷给的出国大红包。看着谭凛期待的眼神，想起他对自己细心的照料，宁雨英勇就义般点头，一会儿就是咬碎牙齿，也要请学长大吃特吃。

　　“走走走，先看看分到哪个班，”谭凛说着就开始拿手指比着名单找。“18班！哇塞，实验班啊。”

　　宁雨听着也向名单看去，心想这2890的出国费用居然真的物超所值。

　　谭凛带着宁雨去宿舍、进班级，这一路的话反而没有在学校门口多了。宁雨开班会的时候，谭凛像个家长似的在门口等。他有点感动，又觉得不至于，学长真不至于照顾自己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烤饼店就在学长家公交站附近。一进门，谭凛大喊一声“王姨”。宁雨想起这个店的招牌——老王烤饼，顺着“王姨”的回应朝她看过去。

　　“哎呀，小阿凛，有段时间没见到了，又长高了哈？”王姨笑眯眯的。

　　“嗯，想吃王姨做的烤饼了。”谭凛走到柜台边，都不用看菜单就开始熟练地点菜，然后领着宁雨找了个空桌坐下来。

　　柯市的烤饼、拌粉、鸭头和鸭掌非常有名，几乎任何一家叫烤饼的店里都能吃到这些东西。但也因为遍地都是，这种能开十几年的老店，才显得格外神秘。

　　没一会菜就上齐了，烤饼厚薄均匀，一面酥脆，一面有嚼劲，饼皮和里面微甜的梅菜肉融合地极好，又因为面上刷了本地特色辣酱，解腻又清香。

　　鸭掌卤得极入味，因为收了汁，不像鸡爪那么水呼呼，又因为火候把握得当，保留了鸭肉的嚼劲，不至于太柴。宁雨没敢尝鸭头，不过看谭凛吃起来的样子，味道定是不差的。

　　拌粉里加了足量的豆角、咸菜丁和花生米，酱汁里放的那一点点醋简直是点睛之笔。由于都是辣的东西，特意配了碗冰镇绿豆甜汤，宁雨在吃方面第一次感到如此酣畅淋漓。

　　“好吃吧？”谭凛一边嘶哈，一边得意地笑着问宁雨。

　　“嗯！”宁雨重重的点点头，也开始嘶哈。

　　“我从小就在这吃了，王姨的手艺真的是一绝。”宁雨心想难怪。

　　餐毕，宁雨摸了摸裤子侧面口袋准备站起来去付钱，谭凛拉着人就往外走，“找你陪我吃饭，肯定是我请啊。”说完又加大了音量朝店里喊：“王姨，走了啊！”

　　“好嘞，小阿凛经常来啊，”王姨挥挥手，“小同学，再会啊~”宁雨也回头挥挥手。

　　谭凛把宁雨送到公交车站，车马上来了，宁雨看向谭凛，不知道说些什么。谭凛伸手揉了揉宁雨的脑袋，“高中不一样了，和初中比起来。你们实验班的压力只会更大，要加油呀。”

　　宁雨眼睛发热，他不太分得清现在心里的感觉，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想扑过去在他肩膀里蹭一蹭。马上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也太唐突了。“嗯，学长也是。”

　　“走吧。”谭凛把他往车门边推了推。

　　宁雨上车，这次他们的视线一直汇聚在一起，直到都看不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