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失火》迟迟栖

28、第 28 章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姜颐睁开眼睛，没有起来，侧着脸看向落地窗。h市不比雨水丰茂的肃南，很少碰到这样连日的阴雨天气。

　　房间里的空调还在制暖，浑身都有点热，因为发/q期的缘故，姜颐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一动不动地安静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宁静的房间里传来清晰的一声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

　　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从床上坐起来，而是迅速闭上眼睛继续装睡，虽然明显有一点点心虚的成分——如果昨晚是因为大脑停摆被信息素胁迫的话，刚刚下午的时候已经吃过药了，却再次梦见闻洵之，不堪入目的场景反复在脑海重演，姜颐没有办法找到合理的借口。

　　房间里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可能因为外面在下雨的缘故，鞋底沾染了水渍，踩在实木地板上，声音听起来有些粘腻沉重。

　　脚步声在玄关处停下。

　　姜颐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看过去，看见逐渐昏暗下来的房间里闻洵之的背影，他站在玄关进门处的衣架旁边，慢慢脱掉外套，不知道是不是怕吵醒姜颐，他的动作很小，只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他身上还穿着一身西装，但不是昨晚那身了，换了一身烟灰色的，胸针也没有戴，看上去休闲了许多。

　　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闻洵之转过身。

　　姜颐迅速闭上眼睛，莫名有些紧张。

　　脚步声再次响起，在姜颐面朝的这侧床沿停下来，紧接着柔软的席梦思陷下去一点，姜颐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闻洵之背对着他，在床沿坐下来。

　　“还没睡醒？”闻洵之懒得回头，“打算睡到明天早上？”
　　“......醒了，”被发现装睡了，姜颐从床上爬起来，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再次试图没话找话地解释：“我刚睡醒的。”

　　闻洵之没搭理他，背对着他，整个人都陷在阴影中。

　　“你——”姜颐在离他稍微远一点的同一侧床沿坐下，偏过脸看他，“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看起来像生病了，姜颐打开房间的主灯。

　　整个房间瞬间亮起来，橘调的灯光像柔软流淌的水，温馨暖融，闻洵之却在灯光打开的一瞬间，下意识地皱眉，抬手遮住灯光，像是刚刚从黑暗的地方走出来，瞳孔还不适用明亮的光线，被刺到眼睛了。

　　“你怎么了？”

　　灯光笼罩下，闻洵之的脸色无所遁形的惨白，甚至比发/q期又感冒发烧的姜颐还要白，原本就寡淡的唇色愈发淡了，微微颔首，因为光影的缘故，眉骨却更立体，眼睑低垂，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没事，”闻洵之说，“死不了。”
　　“哦，那你——自己注意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要去看医生的。”见闻洵之丝毫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姜颐很快地说完这两句，闭上嘴。

　　“走吧。”

　　沉默了大约十分钟，姜颐听到闻洵之说话。他转过脸去看闻洵之，没等看清闻洵之脸色有没有好一些，alpha像是故意躲开他的视线，已经从床上站起来了。

　　“啊？”姜颐不解，但还是跟着他站起来：“去哪儿？”
　　“吃饭，”闻洵之背对着他，撩下衣架上的西装外套，“顺便去看看，谁值得你花二十三万的房费。”
　　“噢噢，”姜颐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确实到了吃饭的点，点点头：“是要吃饭的。”

　　要去换衣服的时候，又觉得闻洵之的话有问题，心平气和地反驳道：“不是的......我住的时候没想花二十三万......”

　　“？”闻洵之站在玄关处的阴影里，抬了抬眼：“那值多少？”

　　“本来只想睡两晚的，”姜颐诚实道：“睡两晚是多少钱？”

　　“一万五。”闻洵之快速心算给出一个答案。

　　姜颐点头：“差不多。”

　　“那我呢？”
　　“啊？”奇怪的问题，姜颐没怎么听懂，他蹲在行李箱前扒拉袜子，抬起头有些懵地看向闻洵之：“什么？”

　　“值多少？”闻洵之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探讨一个乏味的学术问题。

　　很难确定他是不是理解错了闻洵之的意思，姜颐还想再问，但闻洵之已经别过脸，彻底隐没在黑暗中，很明显拒绝交谈的意思。

　　他手上还拿着两双袜子，一时间有些摇摆不定要不要继续回答，但闻洵之没有说“算了”，突然终止对话显得不太礼貌。于是姜颐尽量给出好听但又不失公正的回答：“你的话，应该——呃，值得两晚上总统套房的价格。”

　　“.......”非常奇怪的措辞。

　　虽然看不太清闻洵之现在的脸，但完全可以想象他现在的表情。

　　姜颐试图找补：“不是——我的意思不是你只值这么多钱，我的意思是——主要是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了......”
　　“......”

　　“把嘴闭上。”冷得能结冰的声音，和今晚的天气一样。

　　“哦好，”姜颐从善如流，决定在闻洵之下一次说话之前都不会再发声了。

　　他们到楼下餐厅的时候已经六点多钟了，可能是因为是雨天的缘故，餐厅的客人比昨天要多一点。姜颐和闻洵之找了个角落坐下，因为一侧有绿植，这个位置实际上适合不爱社交的客人，和幸福树面对面坐着吃饭。

　　一眼望过去没有看到别的座位，姜颐只好和闻洵之在这个位置坐下，坐在同一张桌子的同一侧吃饭。

　　“要喝点什么？”姜颐问，“我去拿？”
　　“不用，”闻洵之说，“我喝水。”

　　“哦好。”

　　姜颐就只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又取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回到位置上，看到闻洵之面前还是空无一物，手里拿着玻璃杯，装着半杯白水。

　　“不吃点什么吗？”姜颐问。

　　“话这么多，”闻洵之端起面前的白水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不吃就回房间。”
　　姜颐默然，收回视线，叉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

　　餐厅里人流密集，好在只有一个出入口，从姜颐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够看到进来的客人的正脸，他的视线在每一张脸上短暂停留，并没有看见齐家慕。

　　“吃饭专心点。”闻洵之说。

　　“啊？”姜颐不解地去看他。

　　闻洵之的脸朝向出入口的方向，微微低头，没有分给他半个视线：“我盯着。”
　　“哦哦，”姜颐低下头，很小声地说：“谢谢。”

　　吃得差不多了，姜颐叉起最后一块牛肉往嘴里送，余光里看到闻洵之突然偏过脸。

　　“......怎么了？”话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闻洵之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径直朝他凑过来。

　　在姜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手腕被握住，手里握着的叉子调转方向，把牛肉送进闻洵之的嘴里。

　　“......”姜颐从惊愕中回过神，闻洵之却没有放开他，仍然保持同一个姿势，脸凑得很近，呼吸声打在侧脸。腺体热起来，昨天晚上像梦境一样的画面再次浮现，姜颐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躲，肩上却沉下来。

　　闻洵之揽住他的肩膀，凑得更近一点，尖锐的叉子正对着他的眼睛，银白色的冷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却隐约流淌出一点笑意。

　　很薄的嘴唇动了动：“看到熟人了。”
　　“哦......”姜颐点点头，装作亲密的姿态，从碟子里叉起一块剩下的西兰花，送到闻洵之嘴边：“吃么？”
　　“......不吃西兰花。”

　　“那没有吃的了......”姜颐扫了一眼，有些犹豫，“还剩半块土豆......但是我已经咬了一口了，很难吃。”
　　“......闭嘴。”闻洵之言简意赅吐出两个字。

　　“好吧。”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朝另外一边偏过头，避免呼吸扑到闻洵之的脸上。

　　很奇怪的姿势，闻洵之揽着他的肩膀，整个人朝这边倾斜，还握着他的一只手腕。看起来很像是什么巧取豪夺的戏码，姜颐微微有些发怔。

　　“他走过来了。”

　　“什么？”没怎么听懂闻洵之的话，姜颐转过脸，正想要问，下一秒，嘴唇被封住。

　　“......”

　　因为车祸丢失了曾经和闻洵之热恋的记忆，面前的alpha对他来说，是闻理事长名义上的独子，是联盟最高军事学院战时特别行动小组预备役队长，是重逢后的第一面用枪对着他的眼睛的alpha，是那天在长廊深处的某一间房间里，用钱买命的上流阶层。

　　不同于昨天晚上，因为处于混乱的发/q期几乎丧失行动和思考能力，现在完全是清醒的。

　　头顶的球形餐灯缓慢旋转，放射柔和的光线，手里握着的叉子锃然发亮，尖锐地抵住闻洵之的眉骨。

　　他们在接吻。

　　叉柄稍稍倾斜，尖刺就可以戳穿alpha的眼睛，闻洵之却只是松松地握着他的手腕。

　　“......”嘴唇分开的时候，涎水拉丝地流下来。

　　呼吸声却没有离开，仍然轻缓地扑在他脸上，闻洵之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漂亮的鼻梁在脸上打下极具艺术感的阴影。

　　“他们走过来了。”闻洵之缓缓开口，声音听上去很沉，很重，像是感冒了，掺杂着鼻音。

　　“你也感冒了？”还没从混乱中缓过神，姜颐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alpha彻底放开他，端起面前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停顿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一声：“确实很难吃。”

　　“......什么？”

　　“土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