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见花开》允之

5、第五章

　　唐彩瑛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眼巴巴的看着饭菜，又不动筷子的黑不溜秋的小孩儿，很讨喜。
　　“吃饭吧。”她笑着，挑了鱼肚子那边的肉，夹到李小龙的碗里。
　　李小龙抿了抿嘴唇，捧过盛有米饭的碗，开始吃。“真好吃！”他吃了口鱼肉，毫不违心的赞叹。
　　“那就多吃点。”唐彩瑛看着这个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有些心疼。

　　上次儿子抱回来一个西瓜，她问清楚了后很想去感谢一番，因初来乍到这相互陌生的环境怕生了矫揉造作之嫌。后来做饭的时候，和陈秀秀无意中说起，聊开了才知道这孩子生来就没了娘。李大志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又当爹又当妈的养着他，很是不易。再看陈小龙，本该无忧欢乐，却成了早早当家的小男子汉了。

　　她记得当时也有不解，问陈秀秀：“按理说陈大志做些小买卖，再加一个孩子也还行啊。”
　　“你那是不知，他还有个生病的岳母，住在他那夜叉一般的小姨子家。李大志隔段时间送点过去，倒不是说拿不出钱，就是这家啊，总得有个女人照应。里里外外的，只有个男人可不成。”陈秀秀把放在堂屋里的梅菜端到院子里，“老天爷，等我晒好了菜你再下雨……”
　　唐彩瑛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所以她再看到李小龙，本有的母性让她不自觉的想要好好照顾这个小邻居。“别光吃饭，多吃点鱼。”唐彩瑛怕他拘束，就说：“小龙可真有本事，这么大的鱼都能捞得着。”
　　一说起这捞鱼，穆嘉毅兴奋劲儿就来了，“李小龙，明天我们再去吧。”
　　他跳下凳子，跑到坐着床的李小龙边上，兴致勃勃的问：“你说我们拿多少筐子去？”
　　“嘉毅，坐回来吃饭。”唐彩瑛边挑鱼刺边说，“你去添乱去啊？”
　　“才不会！”穆嘉毅显得不怎么高兴，坐回去扒了两口饭。

　　唐彩瑛也想穆嘉毅多出去玩玩，只是想到儿子不会水，担心他出什么意外罢了。这辈子，嘉毅就是她的命了。
　　“小龙会游泳，你会吗？”唐彩瑛戳中穆嘉毅的软肋，笑着给他夹了青菜。
　　穆嘉毅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是怎么也辩解不了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啊。
　　陈小龙见他沮丧的样子，赶忙给他支招，“游泳很简单的，什么时候我教你好了。”见穆嘉毅不相信似的看着自己，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胸口，补充：“我说真的，你什么时候想学我教你。”
　　“好了好了，吃饭吧，过后让小龙教你。”唐彩瑛嘴里虽是这么说，但心里是却不这么想。她实在不放心一个小孩子教儿子游泳的，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嘉毅是万万不能出事的。对于这种一时兴起的事物，嘉毅过后就会忘记也说不定，这么想，她的心里舒坦了点。

　　夏天的阳光，被层层宽大的梧桐叶子遮挡的失去了热烈。树下斑斑驳驳的光点，随风而动，像是闪光的珠玉。穆嘉毅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唐彩瑛后背的浅色碎花，渐渐变得透明。他感到自己抓着妈妈腰际衣服的手，手心已经渗出汗液。
　　“冰棍冰棍~”卖冰棍的大婶，站在放了箱子的自行车前，大声的吆喝着。
　　冰棍从箱子的棉被里拿出来的时候，冒着白气的样子，那么清晰的在自己脑海里回转。穆嘉毅觉得更热了。他抿了抿下嘴唇，看着卖冰棍的大婶离他们越来越远，心里有些难过。

　　今天，妈妈不开心。
　　他也不开心。因为，他在门外听的很清楚，学校不收自己……

　　天快黑的时候，陈小龙把钓的几只蟹拿来给穆嘉毅，在堂屋直接递给了在做饭的唐彩瑛。
　　“姨，穆嘉毅呐？”他的眼睛在阴暗的光下，愈发的明亮。
　　唐彩瑛没说话，只是冲着楼上努了努下颌，又忙着去看火。
　　“那我上去了。”他哒哒哒的跑上楼，估计在河边湿掉的鞋子，在楼梯板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迹。

　　陈小龙上来的时候，穆嘉毅正端坐在小桌子前写字，并没注意他上来。他站在他身后，微微的低头，看到一行行的拼音和汉字间隔，一笔一划整整齐齐，比自己写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就说出来了，“写的真好看。”

　　穆嘉毅有些吓到，笔的按着纸在本子上划出一道硬硬的黑色。“你干嘛？！”
　　“怎么了？”陈小龙摸了摸后脑勺，又凑到他本子上看那些整齐的字迹。
　　穆嘉毅见他看，忙把本子的封面翻过来，用笔压牢。嘴里念念有词：“看什么。”
　　“穆嘉毅，你写的可真好，比我们班明晓晓写的好多了。”
　　“明晓晓，那是谁？”穆嘉毅问。
　　“我们班第一名，老师都夸她字写得好。”
　　陈小龙见穆嘉毅不再接话，愣愣的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我回家给我爸做饭，你写字儿吧。”

　　穆嘉毅想留他吃饭，只是看着他已经噔噔噔跑下楼梯，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他再展开本子的时候，已经没专注的心思再写下去。
　　外面的风，热乎乎的吹进来，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荷叶香气。他的嘴从凳子上搭下来，还够不到地面，只是这么小的人，已经懂得什么是不愉快。
　　他不敢问妈妈，今年开学，他还能不能背着书包去上学……

　　红色的螃蟹，热腾腾的放在蒸屉里，飘过阵阵的鲜香。唐彩瑛边盛饭边赶穆嘉毅下去洗手。
　　洗过手的小孩儿，暂时忘记了先前的忧伤，欢快的剥开蟹壳，想早早的品尝美味。
　　“慢点，小心点。”唐彩瑛看着蟹子，想起“挖井人”陈小龙，忍不住赞叹：“小龙真是个好孩子，你看看，好不容易钓的蟹，都不知道那孩子自己留了没。”
　　忙着吃的穆嘉毅，这才明白，陈小龙那时候来，是给自己送螃蟹来着。他吮了吮手指上的蟹黄，心想，吃过饭去找陈小龙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