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是小白花》盐焗玫瑰

56、番外篇

　　我是沈明萱，我姐姐叫沈明华，带着父母的期望和祝福出生，妹妹叫沈明娇，带着对小女儿的疼爱。

　　妈妈是个霸道独断的人，唯一少得可怜的母爱都给了大姐姐，爸爸懦弱，很怕妈妈，但是他总是力所能及地护着妹妹。

　　只有我，不被期待和祝福，在家里活得像个隐形人。

　　我原本不叫沈明萱，原来的名字，不提也罢，萱字是我后来去改的，萱字很好，不仅好听，寓意也好。萱草花又叫忘忧草，但是它太不起眼，没有香味，早上开花晚上凋谢，可不就像我自己。

　　有时候我觉得像野草一样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不惧怕风水雨打，可以野蛮生长。

　　对我来说，能够活着，已经是万幸，活着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知道自己不讨喜，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妈妈生气的时候，一家人都不敢吭声，妈妈舍不得打姐姐，妹妹有爸爸护着，所以妈妈一有不痛快，受伤的都是我。

　　妈妈下手没有轻重，手里抓到什么就拿什么打我，更多的时候是量衣服的尺子，有时候运气不好，可能是随便什么的扳手之类的。

　　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衣服都是姐姐穿不下的，玩具也是别人玩坏了才轮的到我，我在家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随时暴怒的妈妈注意到，我吃饭不敢多吃一口菜，生怕下一秒筷子就落在我的头上。

　　最难熬的还是冬天，我的衣服没一件合身的，要么就是袖子短了，漏一节手腕在寒风里冬的通红，要么就是外套大了，寒风不停地从衣摆钻进来，冷得我直打哆嗦。我不被允许呆在有暖气的房间，只能不停地在地下室的楼梯间不停地跺脚。

　　后来我甚至已经习惯疼痛的感觉，有时候洗澡的时候照镜子，看着鼻青脸肿浑身青紫的自己，竟然已经感觉不到难过，也哭不出来。

　　可我不是提线木偶，当然会有知觉，我只是一直忍着，假装自己不痛，然后跟自己说，长大了就好了。

　　所以我从来不哭，哭只会让妈妈更暴躁，我只是默默着，尽可能地帮忙做更多的家务，可是这样，妈妈又会嫌弃她木讷，不如姐姐讨喜。

　　原本以为，只要长大了就好了，像大姐姐一样出去读书，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个家了。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支撑着自己的，些许微薄的希望，都要被剥夺。

　　初三的时候，妈妈说我成绩不好，不让我继续读书，连中考都不让我参加。

　　我知道这只是妈妈的借口，我虽然不是第一名，但成绩也一直稳定在在班级前列，我平时为了少挨打，一回到家就帮忙做家务，几乎没有时间学习，作业也老是做不完，能够考到班级前几，都是在学校努力用功的原因。

　　那时候自己甚至都没有满18岁，甚至距离中考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妈妈就连这几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还是担心自己中高考得好，让她没有了逼我辍学的借口。我不敢把她想得太坏，我想着她毕竟是我妈妈，古人不是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吗？

　　虽然国家禁止雇佣未成年人，但是总有些黑心工厂能够找到占漏洞的方法，我被塞进了一家工厂，成了一名廉价的流水线女工。

　　因为未成年，所以我的工资比正式工人要低，我没有反抗的机会，因为妈妈陪我一起进的厂。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辛苦点能攒点钱，倒也不是没有活路。

　　只是当我辛苦工作一个月，却只拿到手50块钱的时候，我还是觉得人生彻底无望了。

　　我的工资被发到了妈妈的手里，妈妈借口我年纪小不会管钱，几千块钱的工资拿到手，每个月只给我50块钱的零花钱。50块钱在大城市里是什么分量，我攥着这50块钱，放假甚至连门都不敢出。

　　原本以为生活也就这样了，她已经心如死灰了，自己就像旧社会里被签了卖身契的小丫鬟般，这辈子都被妈妈攥在手里了。

　　只是有一次，我的拖鞋穿坏了，断成了两截，实在没有补救的机会了，妈妈大发善心，答应陪我上街买一双拖鞋。

　　工厂附近的街边很多小店，妈妈带我走一家卖鞋的店，指着外面特价处理十块钱一双的拖鞋让我选一双，塑料材质也是十多年流行的款式，胡乱的堆在一起老旧又廉价，要仔细挑选才能凑出完整的左右脚。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右手边，摆放得整齐的，一双镶着水晶的白色拖鞋。看着鞋子旁边标注的20块的价格，我心里生出一点点奢望，捏着裤子口袋里的50块钱，我鼓起勇气，指着那双白色凉鞋对妈妈说：“我想要那一双... ...”

　　一句我自己付钱还没有说出口，被被妈妈狠狠的一巴掌扇倒在地。

　　傍晚工厂放工，路上来来往往许多人，店门口还站着不少挑选的客人，我就这样被扇倒在地，我不敢抬头看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泪水滴落在地上，晕染开豆大的水印，我那刚生出的少女心同我的自尊一起，破碎了一地，再也拾不起来。

　　挨了一巴掌之后，鞋子还是要买的，妈妈做主给我挑了一双白色塑料拖鞋，10块钱一双的。我觉得自己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也许在她眼里，我的人生只值十块钱。

　　原来生不如死真的不只是个成语，还是个形容词。

　　我被打的事情，被认识的工友看到，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许晴岚的耳朵里。

　　许晴岚是坐在我旁边的工友，跟我年纪差不多大，所以平时两个人也会聊聊天，只是她跟我虽然是同龄人，但是看起来和我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很开朗，也很热心肠，大家都很喜欢她，不像我，都说我是个闷葫芦，还有人背地里说我阴测测的，我都知道。

　　这天许晴岚跟我说她要走了，我心里一紧，她是我在厂里唯一说得上话的人了，我被她的话惊得说不出话，但她接着又问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自嘲地问她：“走，能走去哪里？”

　　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生起了一点期待，万一，万一她能帮到我呢，但我又怕她只是随口说说，我觉得自己好矛盾，又好虚伪。

　　但是许晴岚显然是有的放矢，她撇了撇嘴，把脑袋凑的近些，在我耳边开始嘀咕：“其实这个工厂是我爸开的，我本来快要期末考试了，但是我不是厌学情绪上来了嘛，我爸就把我丢到了这里，说让我遭受一下社会的毒打，这段时间我算是看明白了，还是读书最轻松，所以我跟我爸说要回去继续上学。”

　　听到她的话，我心里一紧，心里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羡慕，自己想要继续上学都没有机会，可是... ...

　　我抬起头看着许晴岚，终于知道自己和她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了。

　　她目光十分清澈，像森林深处的小鹿，是没有没有见过豺狼和猎人清澈单纯，像自己的大姐姐一样，所以那样眼光开朗，讨人喜欢。

　　我不敢说话，怕一出声就哽咽出来，这么多年如死水一般的心湖，开始泛起了波澜，她开始生出一丝名为委屈的情绪。

　　见我一直没有说话，许晴岚语气倒是有些急了：“你还没跟我说，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要帮我的，可是我又能走到哪去呢？她身份证还在妈妈那里，就算拿到身份证又怎么样，只要自己还没有成年，身无分文，就算想打工，也没有别的地方敢要自己。

　　我有些犹豫，但心里又有些隐秘的期待：“我，我不知道去哪里！”

　　许晴岚有些咬牙切齿，那是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你就说你想不想逃吧，只要你想，我都帮你搞定，你的事情我都打听清楚了... ...”

　　我抬头看她，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就觉得很奇怪，我是我爸扔进来的，那你是怎么回事，我问了爸爸，我爸爸一查才知道你是被偷偷招进来的，登记是用的人的身份证，你的工资按照正式员工发的，发到你手里只有百分之六十，剩下的都被人吞了。”

　　如果许晴岚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就是不知道妈妈知不知道。可能是知道的吧，只是自己这个女儿，语气在家里吃干饭，倒不如出来帮着赚钱，想到这里，想到那算20块钱的拖鞋，我突然想要拼一把。

　　“我要是跟你走的话，我要怎么做？”我知道，这也许是唯一一次可以逃离妈妈掌控的机会，许晴岚很快就会回到学校，到时候自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我跟你说，你就这样... ...”

　　我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偷偷把宿舍翻了个遍，才终于在桌子的暗格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但我没有立马拿走，只要知道了位置，再想拿到就很容易了。

　　许晴岚没有骗我，她给我买好了车票，还让我拿到了当月的工资，我拿着手里的一小叠钱，来回数了好几遍，这是第一次拿这么多钱，而且是我自己赚到的。

　　但我只抽了一张，又放了一张五十的在里面，只拿走我每月50的那份，剩下的都放在了宿舍的桌子上，拿着我攒的几百块钱，拿着身份证就跟许晴岚走了。

　　至于后来她是怎么发疯想要找到我的，我已经管不了的，甚至在心里生出了一些隐秘的快感。我知道她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我的逃跑大概会成为她的耻辱，成为亲戚们饭后的交谈话题，至于她要怎么跟别人解释我的失踪，那已经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以后的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我都猜得到，肯定会有人说我跟哪个男人跑了，这在农村十分常见，她大概也会觉得颜面无光吧！

　　许晴岚回到了学校，但是她让她爸爸给我安排了一个轻松的工作，在她家的公司当前台，工资也不少，我靠着这些工资活了下来，虽然辛苦，但是我是自由的。

　　我平时缩衣节食，省下了不少钱，许晴岚知道后还骂过我，她以为我想要把钱攒着给家里人，她错了。不能继续上学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我只不过想等攒够了钱供自己上学罢了。

　　我查过了，只等我攒够了钱，就先去找个职业学校上着，等毕完业自己再工作，然后再继续读书，只要她一直努力攒钱，总能考上大学的。

　　我孑然一生，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一生都像是与天争命，从来没有别人替我打算过，所以我才更要替自己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