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流年》司徒千幽

4、番外

　　28楼

　　冰华死了呀！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波尔多红酒，红酒在灯光的照射下澄现出晶莹剔透的葡萄红，男子轻抿一口，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男子走回卓边，放下酒杯，拿起战报，看了两眼，男子缓缓的勾起嘴角。果然悲伤和仇恨是最好的老师，谁能想到，被称为埃尔维斯惟一的天使的莲姬---姬轻呜竟然能在三个月之内就收复了贵族之首的姬家的所有势力，并且接替了她战死的父亲，成为修罗军团的将军。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个大小姐，认为她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来战场只是玩！想到这儿，男子笑了，是嘲讽的冷笑。埃尔维斯没有天使，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那个女孩，只是披着天使皮的魔鬼。更别论，她是那个人亲手教出来的女儿，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冰华是高贵的姬家家主、绝世的武者、是埃尔维斯的神话，在他夺目的光芒下，所有人都低下头去，即使不怕他的光芒，也不敢近他的，只因他那种清冷疏离、遗世独立的感觉太过明显。他站在高处，既高又远，远离地面，自顾自地散发光芒。被人仰望，被人崇拜，还有憎恨和敬畏。可是依旧是他一个人的世界，那样的气场没人敢于介入。只有那个他捡回来的女孩儿仰头直视着他，用稚嫩的声音说：「我会保护你。」

　　女孩这样说，也的确是这样做，冰华是担心她的安全，才送她入特种训练营、铸银牌为信物，让所有的影卫听她调遣。然而冰华没有料到的是，一年之后，训练营的人皆奉她为主，银狼的耳目遍及西南六道，战场之外，无论从法特国还是昆仑来的不轨意图，都在她的锋牙利爪之下不敢近前。

　　那个女孩，拥有世界上最强的血继限界---真实之瞳，可以看破所有的谎言和幻象的眼晴，功能多不胜数，可使用起来也很麻烦。因为它极难控制，使用者经常会将过去未来以及现在弄混，又或被各种能量发出的光弄得看不清东西。在历史中，几乎所有开了真实之瞳的人都会疯掉…

　　我叫姬轻呜，是姬家和埃尔维斯的公主，但我不是那种只会等待王子解救的天真公主！那个女孩如此介绍自己。男子回想此幕，轻笑。冰华，你看见吗？你捡回来的那个女孩，已经成长到如此的地步了。

　　当年冰华未死，她就已经锋芒毕露。由冰华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却不像冰华般有诸多顾虑，因为经历过失去，对此刻拥有的温暖更加不会放手，那孩子就像小狼一样机警，牢牢的守着她在意的父亲，冷冷监视着每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个女孩，是恨自己的吧！因为自己没有在意她看到的未来，依然坚持让冰华出战，冰华……

　　战场之上，那个让她依恋不已的身影，孤身站在战场，看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周遭将士的神情悲痛欲绝。恐慌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不复往日的轻柔悦耳、温软清脆，反而带上了丝丝的沙哑：「父…父亲？…」女孩呆呆的下了马，缓慢的走过去，她彷佛已知道发生了甚么，却固执的不愿承认。没有惯常所见的温柔浅笑、冰雪聪明，失去了令人惊叹的凌厉狠辣，那个无惧沙场长刀浴血，在和别人勾心斗角生死博杀时依然能温柔浅笑的少女，此刻真正如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命运突然袭来时一样，满身的惊慌和恐惧。

　　「……对不起，轻呜……对不起……好好…活下去……帮阿浪，姬家…交给…」药力正在消退，毒性开始他体内寸寸肆虐，男子用仅存的力气抱住少女颤抖的身子，少女说不出话来，只能尽力睁着眼睛，却见到男子的身躯化为飞灰……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听着均匀有力的心跳声安稳入眠……
　　从此再也不会有握住她的手，教她挥剑。在她写字时从后面捉她的笔，在她忿然回头时揉乱她的头发……
　　是谁曾在她被所有人厌恶，被整个世界遗弃时在她耳边低语：「你以后就叫轻呜，跟我走可好？」
　　又是谁在出征时答应她会回来……
　　为什么如今只留下一句“对不起”在耳边回荡？为什么如今连尸体也不留给她。

　　少女眼睁睁看着她的世界一点点的崩溃，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沉落永夜，眼前一黑，少女晕倒在地。

　　醒来后的少女仍然温柔浅笑，可其它却无一不像那个男人，只是比那个男人的清冷多了一份危险，比那个男人的优雅多了一份冷彻。比那个男人的冷静疏离多了一份葬送一切的黑暗与疯狂。

　　对时川浪游就像是对待不熟悉的人一样疏远、礼貌无比，脸上一直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文笑容，跟对别人的笑不一样，她对时川浪游的笑容是完全没有温度的。称呼上的转变，眼底对姬冰华的爱意，对时川浪游的怨恨和不满全部消失不见。她已经学会了伪装，她还是恨他，恨他对父亲的无情，恨他不听自己的预言，恨他…即使父亲死了依然花天酒地。

　　但她依然帮他，因为那是她父亲的遗愿。只是她经常都是一脸的冷笑，以不带脏字的将最恶心最冗长最邪恶的词语加诸在他身上，他任由她，因为她有能力，而且她不会背叛。

　　冰华真是一件好工具，即使死了也留下了继承人。男子感慨，将红酒一饮而尽。男子没有伤心，即使那是他的青梅竹马，真的没有伤心？他真的没爱过姬冰华？

　　当你的存在已经变得和空气一样理所当然，和呼吸一样无法缺少的时候，我还要怎么面对，你的离开。时川浪游不懂爱，即使他身边从不缺少女人，可他接受的教育要他没有感情，所以他不懂。他从小就学习杀人，勾心斗角，在他还未长大的时候便已被染成纯黑。

　　然后，樱花树下，他接住了他。那一见，对姬冰华来说，是劫不是缘。此后，他们庇护姬家，姬冰华成为时川浪游的伴读。只因时川浪游想得到姬冰华。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越是触碰不到越是想要。』
　　于是到了后来，已经分不清心里愈发深刻的执念究竟是因为那样物品，还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执着的惯性。
　　再然后，当终于得到的时候，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时川浪游得到了姬冰华，他又开始不满意姬冰华的白，于是他把他染黑，看着他被鲜血染红变得狼狈不堪，完了吗？心有点闷闷的痛，大慨是因为好不容易找到的玩具就这样坏了。然而，姬冰华就像误落凡尘的天使。就在他以为他会因为沾染了尘世的尘土而破碎的同时，他却舍弃了光明与温柔的部分，蜕变成为了黑暗的堕天使。天使蒙尘，堕落成为了更为强大……也更为美丽的存在。

　　人总是这样容易犯贱的动物，到手的从不珍惜，失去的拼命遗憾。

　　姬冰华跟了在他身后，时川浪游看着，看着他将姬家由没落贵族变成贵族之首，看着他收养了那个女孩，看着他因自己染上的鲜血变得绝望，看着他倦了爱自己，看着他最后一次出征，看着他…留下的轻甲…

　　有什么比失去至爱更让人疯狂，有什么比信仰崩溃更让人绝望？

　　姬轻鸣昏了三天后静静流泪。

　　眼泪是个好东西，有眼泪人就显得干净。
　　没有谁一开始不是干净的，没有谁一开始不喜欢阳光的。
　　没有谁不是从天使堕落为恶魔的。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坠入黑暗，双手沾满鲜血，嘴角却还是温柔浅笑。她踏上了战场。
　　战场之上，忘却过去，无视生死。
　　没有不忍，没有迟疑，甚至没有杀意，那是一种漠漠如烟，清凉如水，近似于透明的神色，如同她父亲一样。

　　时川浪游依然淡然地喝着红酒，他当真无情？他们估计不到的，他来考虑；他们缺乏的，他来补全；他们左右为难的，他来下决断。只因为他是埃尔维斯的帝王，是他们信任依赖的领导者。所以，在他们眼里，他脏了手，也脏了心……

　　他不能伤心，即使那是他的青梅竹马。他是埃尔维斯的帝王，是埃尔维斯的精神支柱，他不能倒下。他也真的没伤心，只是失落、不习惯，连他也不知，他可有爱过姬冰华。

　　若姬冰华得知，他会笑吧！因为，他太爱时川浪游，连他伤心都不想见到，即使是因为他自己的死亡。

　　爱是他教的。痛是他给的。死是他逼的。
　　几乎，短暂的一生，是由他贯串的。

　　悔吗？恨吗？怨吗？
　　你笑了。你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嘴角勾起的弧度
　　恬静。温和。纯净无垢。没有悔，没有恨，也没有怨。

　　那段无望之爱，就如这樱花的花期一样。
　　盛开七日。而后凋零。　
　　只是它是七日，那爱却是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