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手机二零零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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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放假休息，何继风的生物钟让他仍旧早早起来。他不上课就不出门吃早饭，从橱柜里拿出麦片，混着牛奶搅拌后凑合当早饭吃。
他路过紧闭的门口，外面有些声响，站立在那听了下，发现是罗蕙和珍珍的声音。他快速把碗洗了，打开门朝外看。
罗蕙正抱着一床被子，刚上楼梯没两步就见何继风从旁边经过，走到她上面两步的台阶上。
“我帮你拿吧。”何继风说着，伸手接过罗蕙手上的被子。
现在还是早上，但温度不低，罗蕙之前已经搬了一床被子，热的出了一身汗。过不了一个月就要降温，她打算趁着天气好，把薄被子和厚被子都搬上天台晒晒。
罗蕙道了声谢，她穿着很久以前买的运动七分裤和一件棉麻上衣，她在家搞清洁就这样穿，方便行动。
罗蕙提着桶子在何继风后面上楼梯，桶里是薄被子。珍珍拿着她心爱的小被子跟在他们最后面。
“你也把被子拿到楼顶晒晒，今天太阳出来的早。”罗蕙和何继风一起把被子堆在吊线上后，罗蕙拦着何继风不让他帮忙，“去拿你被子晒，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
何继风下楼后，没过多久就带着自己的被子上来了。他把自己的被子晒在罗蕙家被子附近的位置。罗蕙把珍珍的小被子夹在厚被子中间，以免被风吹走。
“小风，马上中秋了，你还待在这吗？”罗蕙边整理着被子边问何继风。
何继风隔着被子瞧了罗蕙一眼，果断地说：“我中秋不走。”
罗蕙：“不和家里人过吗？”
何继风：“他们没时间过中秋。”
罗蕙手一顿，看着这男孩显得倔强的侧脸，“不然你来我家过吧，中秋还是要吃正经饭菜，哪有中秋还一个人在外面吃饭的。”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本来也不怎么过中秋节。”何继风往里面走了点，被子把他遮住大半，露出的耳朵晒得通红。
可能是因为在撒谎骗罗蕙而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何继风是过中秋节的，后来跟着爸妈，才不过节了。
罗蕙看他不好意思，大方说：“没关系的，到中秋节，我本来也要做多一些菜，多你一个人吃也不碍事的。”
阳光不算刺眼，让人觉得暖洋洋，罗蕙削瘦的手指在太阳下泛着暖黄的色泽，指甲修的圆润，手上的血管蛰伏在皮下，像绿叶的脉络。她的声音和温度总是最先被注意到的，她是早晨的阳光。
何继风为这样的温暖感到羞愧。在罗蕙投来的视线下，他应下了这个善意的邀请。
店里，胡晓霞递给罗蕙一盒月饼。
“今天中秋，早点关门回家休息吧。”胡晓霞说，“这个牌子的月饼可好吃了，我爸妈老想吃，糖分那么多，也不怕高血糖。”
罗蕙则是给胡晓霞买了她喜欢的口红。
“这老贵了，买这干什么，那么破费。”胡晓霞嘴上说着，却忍不住接过来，她涂好后跑来问罗蕙，“怎么样，好看不。”
罗蕙笑着回她：“很好看，衬你皮肤白。”
“是吗？那还是你会挑，我之前买的口红都被比下去了。”胡晓霞拿着手持镜边欣赏边和罗蕙聊天。
“我和你说，女大不中留，我让阿珠回来过中秋，她还不回来，说来回时间长，不如待在学校学习呢。”胡晓霞有些高兴又有些生气，“真是，她亲妈都比不上她的学习了。”
“多学习还不好？”罗蕙说，“阿珠之前还在店里时，你不总是让她多看书多学习吗？”
罗蕙把台面收拾干净说：“现在人家要热爱学习你还不乐意了。”
阿珠考到的省会城市比这里还要大，这里也是省会城市，但阿珠考上的省会城市在经济发展和基础设施上都超过这边太多，所以阿珠总打电话和胡晓霞说那边的事情。
各种没见过的新鲜事物，胡晓霞听着也是一愣一愣，她又转过来讲给罗蕙。
“她说的店子，我们这里都没有开，只能喊人代购。这超级大都市就是繁华，她给我讲的让我都想去看看了。”胡晓霞说。
店里的水龙头冲刷着玻璃碗，罗蕙听的很认真，手上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
“还有那种连锁店，怎么能开的这么火热呢？”胡晓霞把果皮之类的厨余垃圾收拾好放在角落，“完事，等下把门一拉，回家过节去。”
市一中。
“何继风，打球去吗？”巩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别闷在家里了，有什么好玩的。”
何继风提起一盒海鲜礼盒，里面的螃蟹被捆住，钳子艰难地动了一下，“不去。”
说完就打算挂电话。
巩连对他的性格稍微了解，忙喊住他：“哎，篮球不打，羽毛球呢？”
何继风把螃蟹放在推车里，又去了水果区，“不打，今天没空。”
电话那头的人，住在他外婆外公家旁边，两个人都是老人家带的久的小孩，关系还行。巩连又说：“今天中秋，你又不去你爸妈那里，干脆来我家。”
他话说的很义气，何继风却拒绝了，巩连和他关系看起来还行，但细算的话只能说是认识的朋友，巩连也并不真的想让他去。
果然，巩连把电话拿开一点，对着一旁的人说：“说了，何继风不来的，我之前就问过。”
“怎么就不来呢？”老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你走开，我来讲。”
何继风喊了一句，“巩爷爷，中秋节快乐。”
老人声音粗糙：“诶，继风中秋快乐啊，怎么不来我这里过节，一个人过会孤独的。”
面对老人的关心，何继风想起他的外公外婆，心里温温的，有些发涩，“我不一个人过节，我邻居让我去她那里吃饭。”
老人问：“你和新邻居关系好啊？”
何继风说：“挺好的，她家有个女儿，之前走丢了还是我找回来的，她还总送水果给我。”
老人连说了几个“好”字，“那你也好好谢谢人家照顾你，给人送点礼什么的，邻居近好相互照应。”
挂断电话后，何继风又提了一箱柚子和月饼，再去给珍珍买了立体图画本和油画棒，才骑着自行车回去。
他进了小区把自行车停好，左顾右盼，拎着几个大礼品盒子怕正好撞上罗蕙。他上楼比平时快很多，带着一堆东西好不容易把钥匙掏出来，期间还往楼梯下面看。
把门关上后，何继风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自己的表，时间还早，罗蕙在这时间都还没回来。不过中秋应该会早点回来，她中途还可能去买菜了。
想到这，他又有些懊恼，自己应该问问罗蕙，问她需要买什么菜。他那么闲，时间充裕的很，买完菜回来时间也很早。
现在也没有办法问，他没有罗蕙的电话号码。
中秋前几天他心里乱七八糟的，乱想一通后，结果什么都没想到点子上。
一开始他想给罗蕙买耳环，他跑去专柜那里后，突然意识到送人耳环应该算比较私密的事情，他好像不该这样送礼，很冒犯别人。
可他匆忙赶去专柜的路上的原因，只是单纯觉得罗蕙很适合带耳环，可他更不想罗蕙觉得他是个轻浮的人。耳环真的很美丽，他看着那对灯光下璀璨耳坠，在柜员的热情的目光下，买下了它。
他看了很久，柜员很热心的给他介绍，他不买说不过去。
何继风脑袋想到了买它的理由，却想不出怎么把它送出去。它的包装袋被他放在床头柜里。
时间过得太慢了，何继风很少这么觉得，他坐在餐厅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礼品袋就放在他的脚边。
终于，珍珍的说话声、低跟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和悉悉索索的塑料袋摩擦声在楼道响起。他听见声音停在门口，紧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最后楼道归于平静。
何继风提着所有礼品盒站了起来，等了十来分钟，他才打开门，径直走到罗蕙家门口敲门。
“来了，等下。”罗蕙的声音从门里隐隐约约传出。
那扇门开的很快，让何继风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可门又开的很慢，慢到何继风感觉脚下的地板都被他站热了。
“中秋节快乐，姐。”何继风牵起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
罗蕙开门时，围裙还没系好，她低着头，几缕黑发从皮筋里掉出，她微微弯腰把后面的绳子系好。她看到何继风拿着一大堆东西，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过来，吃顿饭而已，用不着。”罗蕙说给他拿来鞋子。
放在门内的鞋子只有她和珍珍的，她先从柜子里拿了双没穿过的拖鞋给何继风，拖鞋是她几个月前买给袁秩用来夏天穿的。
何继风进门后，把东西放下换上鞋，房屋里面的格局和摆设都收入眼底。是个很温馨的屋子，墙上挂着日历，鞋柜上的展示格有玩具木偶人，也有石头摆件，餐桌上是刚买回来的菜，红的蓝的塑料袋挤在一起。
“姐很照顾我，买些东西是应该的，一点心意。”何继风磕磕绊绊说。
罗蕙看了眼价格不低的礼品盒，这哪里是“一点心意”啊，简直太客气了。
那边，珍珍跑过来倒是一眼看见何继风买的图画本和油画棒，她“哇”了一声，很高兴的样子，不过没有急着去拿，而是问何继风。
“这是给我买的图画本和画笔吗？”
何继风说：“是啊。”
“那我可以现在看看它们吗？”珍珍憋着内心的激动，很有礼貌地问。
“可以。”
话音刚落，珍珍就把图画本和油画棒抱着，对何继风说：“谢谢小风哥哥，我会好好用它们的。”
说完，珍珍和小炮弹一样，冲回自己房间看自己新的礼物了。
罗蕙看珍珍的眼神很温和，连带着看何继风都很开心，“谢谢你啊，还给珍珍买礼物。”
随后她又说：“你先去客厅坐吧，我刚刚才买菜回来，家里有茶水和牛奶，你要喝点什么？”
牛奶还是珍珍平时喝的，相比起牛奶，罗蕙更喜欢喝花茶，散装的茉莉花干，放两朵就很香了。何继风却什么都不喝，他说出了他这么早来罗蕙家的打算：“我和你一起做饭吧。”
罗蕙本想拒绝，但何继风很坚定，她就分给他一些洗菜的任务。因为她觉得何继风大概不太会做饭。
何继风在进门后，很快发现罗蕙家门口一双男鞋都没有，这说明这个家里只有女主人，没有男主人。但展示格有一个相框，他看见罗蕙和更小的珍珍与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很典型的家庭合照，珍珍抱在两人中间，罗蕙和这个男人各站一遍，肩膀挨着，身体倾向对方。
何继风只看了一眼，就逃也似的撇过脸去。这应该是罗蕙的丈夫，那他人呢？这里怎么连他的鞋都没有？他是离开了还是出事了？
接二连三的问题涌上心头，但他也不好问罗蕙是什么情况，万一戳到别人伤心事怎么办？他只能心里憋着，他也看出来，罗蕙觉得他不会做饭，在照顾他。这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心情也更郁闷了，他打算好好证明一下自己。
一个人忙一大桌菜肯定分身乏术，何继风表面接过洗菜的任务，菜洗完后他就帮罗蕙把没切完的菜和肉切好，照着罗蕙的菜单把食材准备上。
罗蕙挺意外，她真觉得一天到晚在外面吃饭的何继风不会这些，怕他菜也洗不好，都准备再去把菜洗一遍了。而何继风默默展示了自己在厨房中的技能。
他跟着外公外婆时，也经常和人一起做饭，在外面吃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在家做饭太麻烦了而已。说到底，做饭是人维生的基本技能，肯定要会的。
有何继风的加入，罗蕙轻松多了，她做了六个菜，本来只打算做五个菜，但她怕何继风带来的螃蟹变坏，就把螃蟹蒸了。
另外有一道汤和四个菜，鸡汤和烧鱼，炒时蔬和红烧排骨，还有一道豆腐酿肉。
三人坐在餐桌上，罗蕙招呼何继风多吃点，客厅的电视没关，电视剧的声音并不嘈杂，反而给这个屋子添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珍珍吃饭的时候总是偷偷看两眼电视，平时罗蕙会说她，还可能把电视关掉，今天是中秋，罗蕙只是让她多吃点青菜，不要挑食。
罗蕙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有时吃饭会和珍珍聊天，餐桌上多了一个人，她也和他聊天。
说来说去，都是关于生活或者学习，更深的她也不问，何继风反而有点郁闷。他没有理由探寻罗蕙，却希望罗蕙能问他多一点或是他能自然的告诉罗蕙关于自己更多的事情。
好不容易他有了机会，罗蕙问他打算考哪个学校。
何继风报了本地一所很不错的大学，接着他又说：“我外公以前在那里教书，和我说过很多那学校的事。我爸妈不太赞成我参加高考上大学，他们想让我出国，觉得到时候回国就业或者接手生意就好。”
“可是我偏科严重，外语真的很差，上次只考了五十多分，我班主任还是教英语的。”
他像是想到什么，咧开嘴笑，这回笑的很简单，看起来十分开朗，“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谈话，我上次考试进步了，我以为他要夸我了，结果你猜他说了什么。”
罗蕙也笑：“他说了什么。”
何继风夸张地模仿道：“他说，‘你英语掉垃圾桶里了，考得那么臭？’”
罗蕙笑出声来，夹的菜差点抖掉。
吃完饭后，何继风以罗蕙去看珍珍画画为由，把洗碗的活揽到自己身上，罗蕙在客厅的茶几上，看珍珍拿油画棒涂涂改改。
珍珍今天穿了件自己非常喜欢的蓬蓬裙子，裙子有很多层，动画片播放后，她放下油画棒，反拽起自己最外面一层裙子，跟着动画片主题曲蹦蹦跳跳。
这是一只小蝴蝶在茶几前飞来飞去，何继风走过来，便看见罗蕙拿着手机给珍珍录像。
罗蕙的手机不是之前那个老的了，她花钱买了一个新的翻盖手机，不是很贵，这是她第一次使用这个手机的录像功能，比之前那个小小的按键手机拍的清晰多了，而且那个旧手机没有录像功能。
旁边的沙发一沉，罗蕙看过去，手机也跟着转到旁边，何继风坐在离她两米的同一边沙发上。
何继风本来还算稳定的心情，在面对罗蕙的手机摄像头的瞬间，变得莫名紧张，这种感觉实在微妙，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落在膝盖上又放在沙发上。
“小风，辛苦你洗碗了。”罗蕙说。
何继风想要摆手，又怕罗蕙以为他不想让她拍自己，手抬到一半怪异的搭到沙发靠背上，“几分钟的事情，很轻松。”
说完，他觉得录下这样的话好像没什么特别，于是他补充道：“姐，中秋快乐。”
“还有珍珍也是。”他说。
罗蕙看着他姿势有些别扭，眼睛弯弯地说：“中秋快乐，小风，以后要一帆风顺啊。”
一开始见面，何继风便不太敢直视罗蕙的眼睛，每次和罗蕙对上视线后，又匆匆离开。今天是他看罗蕙眼睛最清楚的一次，和他无法形容罗蕙在他心里的模样一样，他同样没法用语言形容罗蕙的眼睛。但很快，何继风又如往常一样把视线落在其它地方。
罗蕙的手机摄像头同样和他的视线一样离开，最后回到了珍珍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手机二零零八
